第22章 喋血雞鳴山(下)

第22章 喋血雞鳴山(下)

「所以說,我發現私鹽,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僧虔異常驚訝。

白六看着僧虔,浮起一絲苦笑。「不錯,招安我的人就是讓你查獲私鹽,藉機打垮讓我販私鹽的人,沒想到對方手段更多,直接就要給你個販鹽的罪名關進大牢。所以那位招安我的大官就讓我擒住你,把你帶給他。至於他怎麼利用你,那就是他的事了。」

「那個招安的人現在在宣德行省?」高俊追問。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當初,你說要給我一個秘密,就是這個?」溫迪罕僧虔呼吸粗重,好像連刀都握不住。

「不錯,我特別想知道,一向為國盡忠的溫迪罕僧虔郎君,得知自己被出賣被陷害,會怎麼樣?」白六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看上去可怖無比。「僧虔,你以為你會在什麼大人物那裏洗清冤屈的嗎?我販私鹽這麼久,替招安人幹了這些活,我連他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白六陰森的笑了起來。

「白六!住嘴!你可以滾了!」高俊厲喝。

「讓他說!」僧虔已經丟下了長刀,雙手抱頭,痛苦的坐在地上,雙肩抽動着。郭延嗣連忙補上位置,用刀架住白六。

「呵呵,呵呵,估計他們也不知道咱們姓名,大人物有大事可忙,誰會去關心被殺的人呢?哈哈哈!」

高俊手一抖,差點沒有握住長矛。

「那些大人物只需管賬上有多少錢,能扳倒什麼對手,至於這等小事,他們都懶得聽取細節,只消吩咐手下,就會有手下出來招呼咱們這樣的人,定這樣的計劃,把活都幹了!哈哈哈哈哈!

僧虔!嘿嘿嘿,但是我比你高明,只要我接受招安,我就能做官了,做了官,我也能指使手下,我就從幹活的第三等變成了聽吩咐的二等人,你就不懂這個道理,我懂,嘿嘿嘿嘿,我把這個世道看得透透的,嘻嘻嘻。」白六狀若瘋癲,又哭又笑,想要站起來,被郭延嗣按了下去。他還是哭笑不止,又轉過頭直直的瞅著高俊。

「可惜啊,沒能抓住你,如果沒有這個年輕小郎君,我已經帶着你下山了,我就是官兒了,可惜啊,你是中都要犯,我是官兒,嘿嘿。」

「我殺了你!」僧虔暴跳起來,就要撿起長刀,高俊連忙把他抱住。

「僧虔,冷靜點,沒用的!」

高俊一面拉扯著僧虔,一面轉身對白六吼

「我答應你我們不殺你,快滾!滾!」

雙手支撐着地,白六緩緩爬了起來,郭延嗣的刀始終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就是高俊吧,當初我該殺了你的,可是我怕老七起疑,後悔啊。」白六還瞟著靜靜躺在地上的程審年,搖頭嘆息。在旁邊的何志也不由得覺得這位是一心求死,居然始終在激怒僧虔和高俊。

但是高俊要理智的多,他死死鉗住溫迪罕僧虔的雙臂,僧虔畢竟關得更久,剛才廝殺又花了不少力氣,始終掙脫不得。何志也見狀,給了自己看守的小嘍啰一個眼色,那兩人會意,手腳並用的逃開了。何志也也來制住僧虔,總算是把這頭猛虎壓服住了。

「那麼,在下告辭。」白六拱拱手,何志也這才意識到,白六並非尋死,而是看準了高俊不會殺他,故意折磨僧虔而已,他憤恨的看着高俊,高俊也恍然大悟,眼睛裏冒出火來。

就在這時,程審年顫悠悠伸出了完好的左手。

「郎君,郎君,求你們,讓,讓我殺了他。」

媯川館驛,小冷正在洗衣服,陸娘心事重重的抱來一個盒子。

「小冷,我有事與你說。」

「怎麼了?」小冷心裏很擔心雞鳴山上的情況,擔心被抓的高俊,擔心何志也、郭延嗣,也有點擔心蒲察阿虎,聽到陸娘如此鄭重其事的和自己說話,心裏面頓時絞作一團。

「小冷,別緊張。」陸娘趕緊把盒子放在院子中間的石桌上,伸手來扶住小冷,讓她坐到竹椅上。

「小冷,蒲察阿虎想要為咱們姐妹贖身。」陸娘坐到小冷對面,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匹絹布和一小塊銀鋌。

「贖身?為什麼?」小冷吃了一驚,轉瞬間把這些天的事兒聯繫起來,似乎若有所思。

「陸娘,你說,蒲察阿虎是不是要將咱們買過去。」

陸娘輕輕撫摸著柔軟的絹布,這不是金代流行的「河北絹」,而是南家來的川絹,花紋更加美麗,質地也更舒服。她拉起小冷的手。

「不,恐怕不是,如果是那樣,何必早為姐妹們贖身?恐怕,蒲察郎君看上你了。」

陸娘感覺小冷的手緊緊一握,伴隨着一聲吃驚的「我?」

「是啊,小冷,你還年輕,沒經歷過,姐妹們其實已經看出來了。蒲察郎君是個年輕人,容易衝動,他看到你,覺得喜歡,就決定花錢贖出你的奴籍,放為良人,他可能是要納了你。」陸娘輕輕撫摸著小冷的手,雖然每天幹活,但是這手並不十分粗糙,皮膚柔軟、潔白,而且有溫熱的感覺,這才是年輕人的手啊。「小冷,蒲察郎君還年輕,心性不定,主意變得也快,你可要抓緊時間考慮啊。」

小冷突然鼻子一酸,眼睛開始濕潤了。

「如果他真的這麼做,我又能怎麼樣?韻娘姐姐要我守貞,可是如果蒲察郎君真的把我納為外室,我也不可能拒絕,還會連累姐妹們,我該怎麼辦……」

陸娘也感動了,她拉住小冷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

「小冷,我們不能拒絕,奴婢沒有權利拒絕的;話說回來,作為女人,也沒有權利拒絕,就算是誥命在身,也難逃七去之疾,這就是咱們的命。」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能完成誓言嗎?」小冷終於哭了出來。「我覺得,覺得蒲察郎君是個好人,但是我不想……」

「小冷,咱們哪有資格評價蒲察郎君呢,咱們是奴婢,韻娘也是奴婢,奴婢發誓又有什麼用呢?你喜不喜歡不要緊,只要蒲察郎君覺得是對你好,天下人覺得他對你好,那他就是對你很好,你的感覺,你的想法,不會有人在意的。更何況,這是很多苦命人,想要都要不得的命了。」

小冷淚眼婆娑的倒在陸娘懷裏,陸娘感慨的摸着她的頭髮,有那麼一瞬間,想到若干年前,那個村莊,那個胸膛,那個痛哭流涕的自己,陌生的記憶刮擦著心,一滴痛淚落到小冷的發間。

術甲通揮刀,狠狠刺入面前跪着的人的胸膛,那人張大著嘴,無比驚恐的看着術甲通,血從傷口中噴濺出來,在術甲通的衣服上染出一片殷斑。

「戎門,沒想到白六居然要帶着僧虔招安,這事情怪異。」蒲察阿虎一直在回想發生過的事,可是始終理不出個頭緒。

術甲通其實心裏在責怪自己,剛才太憤怒了,沒有套出更多的問題就不受控制一樣揮刀殺人。

術甲通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是那是有條理、有目的的去殺,而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的事情,過去幾年並沒有,他一直有條不紊的按照自己的節奏控制事務,以陞官為目的,步步為營的進取,但現在來看,他還是嫩了點。

「戎門,你必須告訴我實情。」蒲察阿虎大聲打斷了術甲通的反思,他嚴肅的看着術甲通。

術甲通輕輕擦拭刀刃,他清楚蒲察阿虎其實沒有殺過人。

「戎門!」阿虎的右手按住佩刀。「僧虔是不是冤枉的!」

術甲通看着蒲察阿虎,終於緩緩的說。

「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走,就走吧。」

在他們後面,第三位武衛軍軍士奧屯白撒擔憂的碰了碰阿虎的胳膊,但阿虎不耐煩的甩開了。他向術甲通彎腰施禮。

「不敢。」

高俊允許了,程審年和白六開始了最後的決鬥,戰鬥沒有任何懸念,一面是身經百戰、身手非凡的白六,一面是已經失去了一隻手,身負重傷的程審年,在一瞬間勝負決定,白六近身鉗住程審年,把他摔倒地上。程審年的左臂直接被白六弄得脫臼,無力的橫在地上。

「啪。」程審年的右臂斷腕輕輕打在白六身上。

程審年口鼻都在流血,後背的傷口也在流血,左臂不能用,兩腿被白六壓住,他用盡全力,讓右手手腕再一次打在白六身上,力道尚不及捶背。

高俊驚呆了,何志也嘴巴張成了圓形,僧虔低下頭,不太忍心看下去。

一下、兩下……程審年怒目圓睜,用斷了的右手手腕輕輕碰著白六,連打都已經很難算得上。

五下、六下……

白六奪過匕首,踩住程審年的左腳,就要下刀挑腳筋。

「白六!」高俊怒喝一聲,捏緊了長矛。

白六抬頭看了高俊一眼,突然,他害怕了,他看見了憤怒的高俊、何志也,看到了拔刀出鞘的僧虔和郭延嗣,他突然就真的害怕了。

程審年又輕輕打了一下,白六像是被燙到一樣彈了起來,他冷汗直流,雙腿發軟,倒退兩步,失魂落魄的逃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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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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