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喋血雞鳴山(上)

第21章 喋血雞鳴山(上)

「峨峨大將節,凜凜死國名,英靈在天為列星」

——郝經評價節士郭蝦蟆

這天早上,術甲通終於帶着隊伍浩浩蕩蕩的上了雞鳴山,各路保甲義兵齊聽指揮,合計共有三百三十多人,分別把守住了雞鳴山南面的各個路口,嚴防白六等人突圍。

術甲通親自帶着十幾個熟悉山路的人在前頭,當初接待何志也的德興縣公使曲規也在其中,一行人走了整整一個上午,到了當初高俊和何志也宿營的地方。

「還有多遠?」

「遠著呢,據那個書手何志也說,他們是爬上了前面的山頭,折返到北邊的山樑,在那裏有處隱秘的山谷。」

術甲通的面色不佳,心裏面已經是翻江倒海,看這種情況,白六不大可能還留在那個山谷里,抓不抓得到白六,術甲通心裏是不在乎的,但是確認溫迪罕僧虔的死活就非常必要了。

這座雞鳴山雖說不大,檢索起來也是艱難異常,一旦抓不到白六的人,不知道有關溫迪罕僧虔的任何消息,難不成真要搜山?那就是翻江倒海的大事了,一個武衛軍十人長是彈壓不住的。

「蒲察阿虎,跟上來,咱們選十幾個腳力強健的人先走。」

蒲察阿虎也是心事重重,聽德興縣的人說郭延嗣和何志也上山偵查一夜未歸,怕是舊習性發作,依然又成了逃兵,那麼舉薦何志也的自己會被人怎麼看?聽見術甲通的吩咐,遲疑了一下才應了一聲,查看了一下弓箭和佩刀,就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也是這個時間,高俊一行人繼續向北追查,還遇到兩個白六的殘兵敗將,兩個人既沒遇到白六,也沒碰見程審年,關於招安的事兒,兩人都說只有頭目清楚,大部分人都是昨晚才剛剛知曉,至於白六所說的行省大官是誰,那更是不得而知了。

僧虔本來想捆住兩個俘虜,回頭送到山下,但是高俊直接命令留下武器放人,那兩個聽到后連忙跪下謝恩,撇下兩把手刀就跑了,現在高俊儼然成了大家的核心,能夠發號施令的人物。

畢竟,何志也和高俊互相信任,郭延嗣在小坦舌堡一系列事件之後也算是把身家寄托在高俊身上了,僧虔倒是比較傲氣,但是眼下的事兒讓他魂不守舍,根本提不出任何反駁。

四個人狀況都不錯,兩個百戰餘生的老兵加兩個21世紀青年,一行人天亮后不久就到了雞鳴山北麓,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最後一片華北平原。

「那是麥田嗎?」高俊眼神還可以,指著遠處平原上的片片農田。

「是蕎麥和稗子。」僧虔回答道。

「啊,哦,呵呵。」高俊意識到自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本質暴露了。

「高郎君怕是從未接觸農事,莫不是一位貴人?」這是僧虔心裏的想法。

一行人不在說話,接着呼哧呼哧的走着,突然,何志也招招手,示意山下有一支軍馬,幾個人都靠近了看,果不其然,大約有一百多人,已經張開陣勢,雖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楚,但依舊可以看出有不少長槍、弓弩,還有十幾位穿盔戴甲的武士嚴陣以待,四五面旗幟迎風飄揚,這支軍隊雖然人數不多,但是看上去的裝備、體格、紀律都不是白六、唐括合達之流的部下可以比擬,這是金軍!

高俊也顧不上趕路了,他和何志也伸著頭,極力遠望,想看得清楚一些。

「這便是我中國天兵。」溫迪罕僧虔指著軍旗。「大張黃旗、黑旗,是各地的猛安謀克軍隊。」

「不錯,看上去是一個謀克吧,那個沒穿鎧甲,騎着棗紅馬的就是謀克,後面那幾個是他的撻馬,還有旗鼓手。」郭延嗣的視力遠遠好於另外三人,看的最清楚。「這些人是在幹什麼?」

高俊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對啊,這不就是白六昨晚所說的,等待他們一伙人的那位「行省大官」的軍隊嗎?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得趕緊找到白六!

幾個人重新趕路,也顧不得荊棘攔、青藤絆了,匆匆走了七八分鐘,突然聽到前面一聲慘叫「啊!」

高俊和何志也反應慢一些,僧虔和郭延嗣立馬伏倒在地,四個人匍匐前進,接近了聲源,高俊不由得吃了一驚。

程審年和白六正在對峙著。

程審年的右手手腕血淋淋的,手掌已經被削去了。

程審年左手裏只有一把匕首,還不甚鋒利,而白六手裏是一把直刀。

而在程審年身後,一個漢子抽出長刀,好像是要劈砍程審年,但他已經做不到了。

兩根長矛從他後背捅進,從胸前穿出,殷紅的血液塗滿了槍頭,滴答到土地上。

「老七,你什麼時候覺得,你大哥變成瞎子了?這幾日你和彭大春偷偷謀划,還以為我不知道。」白六手腕一動,刀刃反射出白晃晃的光,映到程審年的眼睛裏。

「休要逼我!」

程審年的臉上是血,衣服上是血,眼睛裏也是血,這種血吞沒了他,讓他發不出聲音,喉嚨蠕動,很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國賊。」

程審年向白六衝過去,但是白六並沒有揮刀,側身躲過程審年的匕首,右臂像是橡皮棍子一樣彈到程審年的肚子上。

「嗷!」程審年痛的口不能言,後退幾步,跪倒在地,已經不能站立。

「老七,你走吧。」白六嘆了口氣,轉身想要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一枝利箭從林間飛出,釘進白六身後的一個夥計胸里,那人連句話都沒說就直接仆倒在地。

和利箭同時,溫迪罕僧虔飛身衝出,左掖夾住捅殺彭大春的兩桿長槍,右手持刀砍來,那兩個長槍手本以為殺了彭大春就萬事大吉,不曾想居然還要廝殺,錯愕之間鬆開長槍踉蹌後退,哪裏還來的及!一個直接被砍倒,另一個右手劃了個口子,負痛後退,僧虔大步趕來,一刀斃命。

「僧虔!你這條野狗!」白六怒吼,架起長刀劈來,僧虔並不應戰,連續躲閃,忽而左手從身後擎出一條鐵索,猛地打飛了白六的長刀。

恰在此時,高俊和何志也也從樹林間跳了出來,用長矛逼住了另外三個小嘍啰,那三人只有直刀,不敢和兩根長矛對抗。

「白六,今天你終於山窮水盡了!」僧虔左手托著鐵索,右手用直刀架在白六的脖子上,白六已經是冷汗直冒,一屁股坐倒在地,兩股戰戰,口不能言。

「白六,今天我可以做主放你走。」看見白六倒地,那兩個小嘍啰也主動放下武器,何志也持長矛看着,高俊走到白六面前,用長矛抵住白六的胸口。「但是你務必老實回話。」

鄰近中午的時候,術甲通和蒲察阿虎等人終於到達了當初白六藏身的山谷,但是山谷里現在只有空空如也的房舍,毫無一人蹤跡。術甲通打開一棟木屋,看見了裏面挖的地牢。

「糟糕!」術甲通狠命的吸吸鼻子,彷彿能聞到僧虔的氣味。

「郎君!北邊的地都被踏平了,樹上還有火把的熏黑,他們是昨晚連夜明火執仗的往北去了!」一名保甲匆匆來報,此人是德興縣人,靖安民莊上的獵戶,經常走山路,很快發現了白六的蛛絲馬跡。

「追!追!」術甲通一愣,突然驚慌失措,還差點滑了個跟頭,蒲察阿虎趕忙扶住,術甲通又驚又急,揮手讓蒲察阿虎快追。

「戎門,您這是怎麼了?」蒲察阿虎招呼著全員集中繼續追擊,一面照顧著情緒越來越失控的術甲通。

「我還沒說明白嗎?快追!一定要找到溫迪罕僧虔!」

「這夥人既然往北逃,就是落在十萬行省兵之中,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白痴!」術甲通一把抓住蒲察阿虎的衣領。「溫迪罕僧虔必須落在咱們手裏,除此之外哪裏也不行,快追!」

術甲通開始顫抖,汗水大滴大滴的流下來。

蒲察阿虎在最初的驚愕之後,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父親說的對,這個案子,真的水深。」

……

「所以說,我們四年前就開始幫助這個朝廷官員銷售私鹽,從寶坻、滄州鹽司出來的海鹽,少說也走私了二十萬斤。」白六情緒慢慢平復,向高俊和何志也供述。

「大定年間,鹽司每石增加了二十多斤的損耗,其實大部分都用作私鹽了。」

「之所以不在中都路售鹽,主要是中都路檢查嚴密,而且中都路都轉運司沒有我們的人。而運到西京、河東之後,可以轉手賣到草原上,獲利百倍,此外還有從海路運往南家的鹽,也是利潤豐厚。」

「我等原本只負責私鹽從河北到河東的路程,賺些小錢,去年,我們幫他們做了個案子,乾的手法漂亮,這才被招攏,知道我們原來在為朝廷官員賣鹽。」

「招安一事與私鹽原本沒什麼關係,是我自己想找個出路而已。大概是兩個月前,我和易州郎山寨巡檢薛京搭上了關係,過了幾日,有個使者來到我們的寨子,說是薛京的上級派來的,要和我們單獨聯絡,讓我們幫他做事,此人深不可測,連我們在幫着一位朝廷官員賣私鹽的事情都知道。」

「他叫我們故意漏一批私鹽給官府,然後把來查驗私鹽的官吏名字告訴他。不是冤家不聚頭,來查私鹽的就是你溫迪罕僧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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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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