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聞言揚眉略微有些恍惚,初顯少年青澀,后忙於馬上垂面拱手一禮,揚聲道
:孔老八。
再抬首瞧他,似眉目星辰亮了亮,人愣是高了自個大半個頭兒,去的仍帶了些少年的頑劣續道
:至於名諱嘛,嗐!我方才擱一側見哥哥馬術卓絕,看得我是心痒痒兒,況我打小同家裏先生學御術
話音一頓,挑眉續道。
:不如哥哥同我比試一場,若跑贏了的話,便告知哥哥,如何?
這也是小七頭一回見綠萼梅,不同於紅梅烈焰,這一股清冷氣兒襯著這冬日好似又涼了幾分。好一個梅乎梅乎本清絕,花如白玉枝如鐵,詞人們做的再合適不過了。
沿路同遇上不少哥兒姐兒的,因着家族間的姻親關係,大都識得甚至還能叫上個表哥表姐的,心下歡喜,小七可是最喜歡熱鬧了。行至深處人便少了些,抬眼便看見一人兒頭扭著看着後面說着什麼,這聲音倒像...正此時便見她直愣愣的朝自己撞了過來,幫她一同拾起帕子,倒也不惱,只佯凶地打趣兒她
「我瞧着我們權六姑娘忙得很呢」
看了眼遠處已沒了人,竟讓我們偷閑得了個清凈地兒,便不掩著,輕敲了一下她腦門兒,挽着她邊走邊說
「你若再不尋着我,怕是過會兒全芙蓉苑的人都要知道你說這兒的綠萼梅一般了。此番是我們孔家的宴會,你怎這樣分不清裏外的,再說了...」
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
「你又知是哪些人覺得年年賞紅梅無趣,這才有了我二哥提議換了這處綠萼梅的?」
「我確也不知,所以才要仔細些,沒得你說話的時候讓有心人聽了去,這人多口雜的,你可該如何。」
「你怎知...」我挽著佳人的手,蹙了蹙眉頭。「方同長兄同來芙蓉園,他隨了東去,勞我前腳才同晏姐兒說了兩句,這後腳你便得知了。」
說心中不多疑那是假的,我心思本就比旁人重些,此刻更覺宴席中有人窺探。只心裏感嘆孔家雖是名門,作風確是小氣。今日前來的不是鎬京的王權就是鎬京的富貴,縱使有人行為舉止誇張彙報也就罷了,怎了?連女兒家的話也不放過的?
「知了,知了。」
表面雖放了嘴,心中卻想着回去要同長兄和三哥說這孔家的新鮮規矩。
「卿姐兒,過幾日的祈福你可打算同誰一起?
古木參天,亭亭如蓋,氤氳霧氣繚繞其間,宛若仙境,期間之美,難言喻。
琴瑟和鳴聞歌落,羅衣蕩漾望逍遙,重趁拍,小婆娑。
有女輕盈步飄渺,舞姿妙曼嬌妍貌,供玉齒,粲然笑。
客者霽顏待佳肴,女頻斟酌來行酒,輕靡者,浮文弱。
酒桌前,有嬌嬌,撐手托腮,眼眸低垂,為斂乏。盤繞酒樽,沁涼的,粗糙的,盛的是果味,酸酸澀澀,又甜兮兮,是姑娘家的喜好。
樹縫漏出光,照耀着,香風流轉,青絲浮涌,顧睇來者,綠鬢朱顏。
「權哥哥!」
細細柔柔,瞳里盛了旭光,轉而又故作神秘,輕扯衣袖,悄悄問:
「你是要找二哥哥嗎?要我幫你瞧瞧嗎?」
「呀,卿卿真是厲害。前幾日嬢嬢讓我學了刺繡,我愣是把手扎了幾個眼子都沒學會。」攏袖接過佳人手中錦帕,細細打量又收好,別入懷中。「你總是這般聰慧的,也不知日後誰家公子有了好福氣,能娶到你。」我緊了緊懷中暖爐,看了一眼遠處綠萼梅又道「唉,府中少有與我年齡相仿之人,五姐兒天生有疾,七姐兒又從不參與。我也難尋同伴,只得又隨了我長兄去。」
「祈福那日去的早些,人又紛亂。各家得黑夜就備好了馬車,又有大批民眾。卿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回頭我們可在長階照個碰面。」
聊得久些,嬢嬢派人來尋我。想必是即將開宴,也不得多留。我只同卿姐兒道個別,便先行一步。
梅俏不爭春,竹籬茅舍,自成風景,古樸農家木屋,窗臨流水,門對青山。遠於城中,是人間仙境。再言,木屋四周,點梅爭先怒放,漸露幽淡馨香沁花芯,清秀淺粉淺笑輕顰,嬌嫩含羞,淡淡約約,風情韻致,儀態萬千。如位清麗婉麗佳人倚著修竹,花簪搖曳,顧盼生姿,脈脈傳情,向紙窗前款款伸來朗朗疏枝。
在夢中,我是那枝梅花。
獨領風騷,傲占春色。
清淺玉溪旁,陡峭雲崖上,古樸庭院中。都有我清癯俏麗,在風中搖曳的身姿,我清絕超脫,飄逸出塵,疏影暗香。亦孤芳自賞,那些艷俗春花都羞於和我鬥豔,遲遲不敢開放。
「玉姐兒,梅花開了。」
綠翹的雪中驚呼,擾了我的美夢。我來不及與她置氣,朦朧惺忪,醉顏微酡。腮暈潮紅,羞娥凝綠。珠釵半卸,裹貂裘,套兔絨靴,急急隨她至梅苑。
「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
是枝紅梅,我心中的蚊子血。我折下它別在發間,明日祈福之時將這世間最美好,最純凈的東西獻給佛祖。
翌日,行銀裝素裹,作分外妖嬈。少有盛妝著面,別珠翠滿發。路遇眾人大多皆喜笑顏開,至祈福處,祈求一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聞呼,綠翹拽我衣袖,令我回頭看一眼人間值得。我知他不是人間絕色,可他確是我自記事起的人間值得。
撩起冪籬一角,看清那人便知曉確實是自己所想之人,款款挪至他桌邊。他出門在外,瞧架勢不像是叫他人知曉他身份的樣子,若冒然行禮倒是惹人耳目。我見他言行似是較為冷淡,倒像是未有認出我來。心中些許落寞,想是什麼物是人非、桃花依舊。
:您不記得我了?
幼時回憶還算清晰,那時候我跟二哥哥走得親近些,便也有幸結識了永王。一次幾人捉迷藏玩,為了贏我愣是爬到了樹上,幾個男孩子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最後還是認了輸。只是我上去容易下來難,最後還是下人搬了梯子來,為了此事我被二夫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女誡》抄了十幾遍。
:我是薛家三娘子。
萼梅宴
「那是你不愛學這些,左右也是我閑工夫多罷了,你喜歡便不算我白忙活。」
與她一路聊著也就快走到了主宴上,各家都準備進席落座,權家派了人來尋紹玉,也不便再拖着不放人,撒了手順着她的話,也忘了問她可否約了人。
「那就年初一看看能否昭覺寺一遇了。」
邊說着邊互相見了一禮,看她走遠正要抬步去尋大哥哥,瞧見一身影像極了君大姐姐,待看清了幾乎是小跑着到她身邊。同大姐姐私下才沒有些旁的虛禮,如自家姐姐一般親近,又因着不似自家姐姐能天天見到,難得一見更顯得想念親密。
「大姐姐~小七可算瞧見你了,許久未見,大姐姐可一切都好嘛?」
聞聲抬眸,抬頭望見來人,翩翩少年郎帶笑,將手爐塞到阿玉的手中,關切溢於言表,也是阿玉福氣,得了好哥兒照拂。
笑意流轉,雖聽得眼前少年郎語帶輕挑,瞧著卻也不算太壞。見招呼至此,也同樣頷首點頭,牽着星辰流光,帶着梅花飄香,應着面前二人之話。
「三郎君好,我是晏回。平日,阿玉沒少提起過你。想必,是個好哥哥。」
沒成想,阿玉卻見着哥哥,就溜了。只留得自己在原地對付。果真,這小娘子是想撮合自己與她三哥。搖搖頭,輕嘆。這開溜的也太快了,確實讓自己有些一時局促。偷眼瞧了瞧,亦是順從了如此安排。一時也尋不得他人,姑且先這樣吧。
「阿玉就這麼跑了,這——怕是勞煩三郎君了。」
這園中梅花紋香爛漫,朵朵成趣。嬌艷細膩,或蜷或綻。映着佳人美景,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情緣。
陰翳茂林把這一眼湯泉遮得嚴嚴實實,像昏黃燭火輝映的層疊幔帳垂落,只在幕天席地留下了兩紙曖昧的剪影。間隙投下的陽光被打成冷色調,還未觸到那高低兩條人影,便已羞窘驚怕地把自己揉進氤氤氳氳的霧氣里去了——
小娘子生澀地硬要給自己走出風塵氣,纖腰款擺挪微步,青絲痴纏笑唇紅——只是弄巧成拙,只教他看了個笑趣,像個蹣跚學步的獃頭鵝,實在......可樂的緊。
「小郎君可還滿意呀」
指尖涼意微渡,孔繁英稍狹了狹眼,微抬下巴咽了咽,錯開她細膩的指腹毫釐,喉結滑動,從嗓子裏溢出聲笑來,像含着砂礫在人的耳鼓上打磨。
甜酒的醇香在舌根醞釀,小公爺帶酒了眼神不清明,耳力便成了十足十的好,分明聽出這姑娘音聲稚拙,作態風姿又放不開手,話說的又輕又軟又小,含混著露怯——好傢夥,調戲人原是這麼調戲的,比他個正主兒還緊張萬分。
孔繁英豎起兩指輕巧撥開她探過來勾他下巴的青蔥,順着力道畫圓,一反手墊著濡濕的袖握住了那一截細細的手腕,微使力扣到她腰后——然後輕輕笑了一聲——小孩兒,腰還挺細。
他在心底嘆口氣,微低了低和她懸著方寸,溫聲開口,
「不甚滿意」
「再養養,興許能好些?」
小公爺趁著酒勁兒孟浪,但到底不打算真就現在做個**,這麼小個雛兒就給辦了。想想放過又可惜,這獃頭小鵝挺好玩兒的,身嬌腰軟,說話也比旁的動聽——便俯低輕輕啄吻在她被熱氣蒸紅的耳垂,
「你很好,留下吧」
「但今兒算了,去吧——」
「回去領賞」
他放開桎梏着她的力氣,退開兩步,懶散轉身揚了揚手,
「領了賞給自己買個糖吃」
想到什麼,兩指輕捻,又垂眼笑了,氣息啞啞咬出兩個字,
「小孩兒?」
孔繁英低眉閉了閉眼,
「行,還不錯」
「你回吧」
是了,他總說我可直接喚他晏哥哥的,不知是否因身子弱些的緣故,他總是給人君子溫潤如玉的感受,坊間話本子裏總說的如謫仙般的人物,想來也該是晏哥哥這樣的吧,從不會說些招人煩的話,此刻小七腦中不免想到一些自家哥哥逗弄人時說的惹人生氣的話來,如此一想,更覺晏哥哥好了許多。只可惜了這樣的人物,偏偏身子骨弱,有些可惜...不過,若非如此,可能我也無法總是這樣近距離和晏哥哥說話了,晏哥哥周圍該是被圍的水泄不通了,小七自我惆悵又自我安慰的本事屬實又上了一個台階。
「嗯?」
被他的一句話勾回了思緒,着實愣了一下,未曾想過晏哥哥早起出門的時候還能想會不會遇到我?
「晏哥哥出門的時候還..?」
話說了一半猛地驚醒,暗自罵了幾句,今日當真是起的早了,腦子都不靈光了不成,這話,八成帶着客套的意思在裏面,自己還真能問出口來。
「咳,嗯...我也有想過..今日祈福許是會遇到不少熟人的。」
還是有些拘謹,眼觀鼻鼻觀心低着頭用了一百分的心看着台階慢慢往上走。昭覺寺九百級台階,年初一想着是要好生走上去方顯心誠,故而才起了個大早留足時間,只晏哥哥也是要這樣登上去嗎?正想着,身邊人突然咳了起來,驚得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扶住他的胳膊待他緩了一緩才開口
「晏哥哥好些了么?」
這才發現他出門竟也沒拿個手爐,這正月的天可正冷著呢,也未再多想,直接將自己手中的銅爐塞到他手中,銅爐外是月色錦緞裹着,放到他手裏也不覺得突兀。
「伺候的人怎麼也不知道給晏哥哥準備個手爐,山上更冷呢..」
小七腦袋靈光的時候定干不出這種說哥哥的人的不是的話,今日真是荒唐,但話都說了,想來晏哥哥脾氣好,不會在意。
「因為今日想着來昭覺寺祈福,總覺得不好打扮的太花哨了,卻好像確實又有些素..」
不會顯得不敬佛祖吧?最後這一句話壓回了心裏,正月里,總有許多話是不能亂問出口亂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