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第637章

那弟子說完,為你指了指後山的位置,便提了劍匆匆趕去大殿,只是將要走時忽然想起什麼,又停步扭頭道:「你非劍宗弟子,想來不知——後山有一處劍宗密地,這幾日那裏不大穩定,即便有封印也仍有泄露,恐怕會誤傷附近的人,切記離得遠些。」

[無盡海:扶搖直上]

江月明斜斜看了江遙一眼,他忽然施法,指尖點上江遙眉心,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只見他再度提起江遙後頸衣領,一下便往那深淵之中扔下。

「——當然要下,你自己下。」

影影綽綽聽見他有些張揚的笑:「要探尋秘境,不還是自己親自來比較有意思?」

因為有靈力罩的緣故,下墜並不快,而是順着水流一路。

藉助靈氣的微弱光亮,隱隱可見千百尺的懸崖高璧,在這一處深淵之中,似乎自己一下變得極其渺小,如同一粒沙。崖壁上面有許多可怖而巨大的痕迹,像是打鬥抓撓,碎石嶙峋的,還可以看見一些極高極大的晶石塊,平常只能收穫一小塊的東西,在這裏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深淵自然是大得可怖,又見不到底。

往上看還是透不出光的海,一側是無盡的黑,一側是微弱光下的崖壁,除了痕迹與裸露晶石外,還能看見有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洞窟聚集。

外頭林夜關思索不語,封西遙倒是很有些話聊的,他一時不可置信,指了指頭上振翅卻飛得很慢而且在原地轉圈的巨鳥,又指了指自己道:「我,你,林夜關,我們仨,去海里?!」

他去看林夜關,林夜關卻不看他,而是認認真真思考道:「這裏有小重山,這個妖獸,沒有攻擊,可以試試。」

「可是這東西就是海里出來的!」封西遙反駁,他是八百個不樂意的,當然這不是說花間派封師兄很慫,事實上這傢伙上天入地帶頭搞事已然不是一次兩次,據林夜關對他的了解,純粹就是覺得海里打架有損形象。

不過遲鈍如林傻狗,他肯定是不會聽取封西遙的苦口婆心,是以決定之後便毫不猶豫拉着周九思的手對封西遙道:「走吧。」

封西遙:「……」

那他能怎麼辦?

一旋身,封西遙衣袍便暈染成如火絢爛,羽翼自衣裳上漸生,他便如浴火而生一般又化作鳳鳥模樣——不過這次要大了很多。林夜關便攬周九思的腰與她一同踏上鳥背,但聽一聲鳳鳴,靈力將風水盡數阻絕,封西遙一頭扎進大漩渦中。

「這…也好。」

話已傳到自己再多也幫不上什麼忙了,他輕嘆了一口氣同那劍宗弟子道了謝,便順着人的指引來到了後山。

若說疲乏,倒也誇張了,這幾年宗門任務他與周九思形影不離,如今倒是有幾分不習慣了。

他順着山道慢悠悠的走着,林間微風,拂了枝葉輕搖,層疊交錯日光斑駁而落。

「也許不該這麼…也罷。」

自言自語最終散在微風裏,他的目光望向林子深處,指尖輕點下唇忽然換上一副面目。

「劍宗密地是嗎?」

春風弟子向來喜愛探究秘聞,眼下明擺着一個未解的訊息在面前,怎麼能錯過呢?正好也去換換心情,暫且忘卻那些亂七八糟的煩惱罷了。

雲祈向來是行動力極強的人,一路踩着柔茵嫩綠便向那深幽而去,只是禁地密林但凡見不得什麼光的地方都有幾分危險。他自也不敢大意,只得將一雙匕首藏握於袖中。

「就讓我瞧瞧,這裏頭到底有什麼。」

果不其然的是,那洞璧紋絲不動,靈力打在上面竟然連個印子也沒法留下,好像一掌打進棉花裏頭,軟綿綿又無力。

只是周圍溫度似乎又低了一層,有陣陣冷風流動,想來這地方也並非是沒有出口的。隱隱有窸窣聲響,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有什麼東西在附近。環顧四周,其餘地方都光滑如鏡,只有一處上頭滿是裸露而嶙峋的晶石塊,還有許多的罅隙,其中兩三條大約有一米多高,雖然窄小,但未嘗不能通行。

「人家家裏的事情我就不去問啦」

流緒微夢劃過心頭,我借口天色已晚離開了崑崙夜光,四下俱寂,唯有那一座高樓仍有光自縫隙間透出,我迎著春日惠風回房,風滿衣袖。

我合上房門,自箱篋間翻出雲裳錦袍,嫌朱紅太艷太俗,又嫌銀白過素寡淡,各色衣衫堆滿綉床,我才擇出一條粉白的裙子,再熏沉水香,描山眉,施小朱,匆忙間一夜便過去了。待羲和撒下的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天色大光,我才提着裙子衝出房門。

屋外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我折下幾枝碧桃攬在懷中,淺粉的花瓣輕飄飄地抖落,鬢角便染殘紅,與金絲嵌蟬的玉珠作伴。

掠過燕語呢喃,我拿寬袖掩著花枝向趙粉院中走去,將至轉角時我自囊中取一面小鏡,纏枝紋簇擁下的鏡面照出我的面容,是烏雲疊髻、銜著口脂香澤,妝做飛霞,是不需羞怯垂首便浮上面頰的兩團俏朱,圓鏡下一角映出肩上粉白幾瓣,而我翻手將鏡子收起不理圓瓣。

微微彎曲指節,我敲響了那一扇雕花刻葉的木門。

「謝師姐在嗎?」

灰塵落了,靈力散了,她沉默了。

想靠蠻力出去顯然是天方夜譚,何況她還只是練氣中期的一朵小花,脆弱不經打的,她只能放棄了荒唐想法。

洞裏冷風陰測測的,除了風聲、她的腳步聲,似乎還有一種細碎的聲音夾在期間,若隱若現,她只敢靠着洞壁走,想着若是遭遇了什麼事情——橫豎一頭撞暈過去就完事兒了!

她來回走了幾圈,覺得累了,便想想王大娘做的桂花糕,柳巷口的紅豆糕,想想這些,她似乎又回了些氣力,猛地抬頭,卻意外發現在前方她並未仔細查看的角落,有一處崎嶇的晶石堆,同這邊的晶石不同,那處的石頭似乎是遭受過什麼,凹凸不平的表面,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攀爬上去。

那是幾條矮小又窄的縫隙,細碎窸窸窣窣聲音便是從其中傳來,箭在弦上,她卻咽了咽口水,遲遲不敢鑽進去,山洞這裏很安全,那麼縫隙里呢?一片漆黑,她瞧不見什麼,可山洞這邊沒有別的路了,一個在眼前,一個在天上,她非選這條不可。

千鶴咬咬牙,掰著指頭數完了她那些還沒嘗夠的美食——什麼鳳梨千層酥、七巧餅、金乳酥、烤七珍等等等等,這若能安全出去,她非得盤下這些店!有了吃的做支撐,她一跺腳,大呵一聲壯個膽兒:「姑奶奶來了!」

便一頭扎進那洞隙里了。

洞隙之內,她伏低了身子,手扶著石壁,一步分兩步地慢慢前行。

聽不見二郎的回答,回眸啟唇,正打算開口,卻被人點了眉心,看他熟悉的姿勢,哪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來得及把琴調轉個方向,換背為抱,便被二郎提着衣領丟下深淵。

說是熟悉卻也是因為打小他便這樣待我,以前不敢讓他御劍帶着自己,也是被拎上去;不敢去哪,也是被提着衣領拖過去,故而也知自己在二郎眼裏沒有什麼形象所言,所幸現如今深海之中無人所至,倒也保全了自己以往在外的臉面。

靈氣罩越潛越深,久到自己忽略了時間,盤腿而坐,撥弄琴弦是唯一能打發時間的事情,聲音在水裏的速度慢了,側耳傾聽,只覺得越傳越遠,最後消散。

忽的琴聲中止,不是曲畢,而且察覺到聲音消散的時間不對,是因為快到底部了嗎?

將問心琴背在背後,拔出琴中劍,只手握著劍柄,一手做着掐訣的起手式,只等最後的落地。

「對啊,你,我,還有前輩。」

周九思頷首,言語篤定。她左看着認真思考的林夜關,右望望心不甘情不願的封西遙,好奇似羽拂弄她心尖,撓得她心頭痒痒。

等到林夜關拍板,周九思心情大好,林夜關的手伸過來,她便乖乖讓他牽住,蔥指悄悄滑入男子指間,與他十指相扣。她雀躍地輕晃相握的手,眯眯眼沖封西遙笑道

:「走吧,封前輩。」

言罷,便見那美人回身化作九曲瑤天一隻鳳,身披朝暮霞光,翱於霧簾水瀾間。她與林夜關一同立於鳥背,執名劍的手撫上她腰間,如她百轉千回的夢。

周九思一瞬怔愣,心緒激蕩,加之無人在旁。她心頭臊意頃刻蕩然無存,僅存的那點少女情思也飛去九霄雲外。她忽而笑開,褐瞳閃爍明亮的光。俗話說得好,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趁封西遙振翅傾斜之時,她一雙藕臂一環,順勢攬上林夜關的頸,死皮賴臉地往人懷裏又鑽了鑽。

林夜關不論寒暑日夜皆苦練劍法,因而胸膛十分結實,她靠他那樣近,近得足以讓她聽見他的心跳聲,聞見他脖頸間似松竹淌過的香。

周九思想,林夜關若是女兒家,她定是個採花賊,專門摘擷這一朵花兒回家,日日捧在手心裏疼。

封西遙轉瞬直入漩渦,靈力庇護三人,將風水都隔絕在外。她回神時三人已入水下,海內雖起波瀾,卻遠不似岸邊那般洶湧。海下是漸沉的暗,海水幽深,可見熒點散落水波深處,猶似星河墜入無盡海。珊瑚礁石聳峙,魚群壓覆之勢朝此湧來,卻被靈力隔開,悠悠然游向更遠更深的黑暗。周九思從未見過海底奇觀,瑩眸映出海底點點光輝,長嘆一聲

:「哇——封前輩真好看!封前輩太厲害了!封前輩再飛快點!」

她思忖著封西遙載她二人辛苦,故十分官方地誇幾句以示崇敬。然她話音方落,烏珠一滴溜,又湊去林夜關耳側,悄聲道

:「當然,在我心裏前輩才是最好看最厲害的。」

入海已有些時候,四周愈發漆黑,卻遲遲不見人影。能下至這海中更深處之人,想來道行頗深。修為如此之高,又能於附近徘徊不引爭端,除了林夜關封西遙大抵只有一個楚天斷,但若是楚天斷,應當與林夜關封西遙一道而行才對。周九思心頭困惑,她回眸詢問林夜關

:「前輩,除了你和封前輩楚前輩外,這裏還有修為這般厲害的人在嗎?」

陰影垂落,楚天斷牽了嘴角露出笑,在黑暗裏像是卸去了正道的模樣,那笑意扯皮動骨卻及不至眼底,意味深長得令人悚然。

「密宗的人,怎麼防備都是應當的。」

只一瞬,他又是那個光風霽月,冷厲的楚天斷。他小步上前,厚底靴篤聲迴響,隔着重重符咒與鐵欄,他看向牢中人:「傷了小重山的人,只怕不好交代,把你瞞下來可廢了我一番功夫。」

賀煙生當然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瘋子,楚天斷想了些辦法才讓他答應不上報,只是想到對方離去時充滿興趣的眼神,還是讓他一陣頭疼。之後還要想法子把那個弟子給應付過去,還有燕歡……那個人精可不好糊弄。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也該報上名吧?」

[往事:別劍賦]

被叫住的路人穿着青衫黑褂,卻洗得有些泛白,他忙扶了扶頭冠作揖:「誒,不勞煩,二位不是本地人?」

他指了指遠處一座六七層玲瓏高塔,上頭結綵張燈,絢爛華盛。那路人道:「二位來好了地方,眼下戰亂不斷的,也就咱們這兒還能如此繁盛安樂,全多虧了寧王英武!」

「這兒乃是盛都,寧王治下主城,二位若在此處落腳,便不必如在外頭四處奔波逃難了。須知眼下這亂世,藩王四齣,戰火不休的,外頭還有樓夏那些戎狄,到哪兒都沒個好日子過。」

此話說來卻叫人心驚,只因盛都便是盛京舊稱,而寧王名蕭驄,亂世一霸,昔年盤踞如虎,其仁義其智謀其胸襟皆可為一代明主,卻可惜一朝病如山倒,幼子與夫人遭難失蹤,滿盤棋便如散沙,才有了後來段臨收編盛都立大雍的事。

只是這卻是一段陳年舊事,如何會重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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