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第352章

獨坐奈何橋頭,這差事我領了萬年之久,哪有那麼的兢兢業業。這世上死的人太多,也非個個都喝我這碗湯,走這道奈何橋。瞧那忘川水裏的鬼魂,只多不減,黑森森的怨氣更是讓周遭常年陰冷潮濕。

「阿難,聽說酆都最近來了個人兒,自稱能入黃帝陵?」

他是少了一魂一魄的殘缺鬼,沒喝過我這黃泉湯也記不得前塵往事平日裏我躲懶是,就替我看着那些個湯湯水水,比起我這懶惰的性子,除開他慢騰騰的語氣,他倒是酆都里數一數二的勤快。只見他的虛影出現在我面前,我支頤抬頭,聽見他慢悠悠地說道:「回孟婆,確有此人。號稱入過黃帝陵。」

孟婆二字讓我柳眉倒豎,不耐煩地說道:「孟婆孟婆,我有這個么老嗎?入鬼界前我也是十七的妙齡,死了也是個俏鬼,一個二個的天天叫我孟婆,說說哪一個婆有這麼好看的嘞?」

軒轅黃帝陵是六界都在尋找的東西,裏面據說藏了神器,我對此好奇卻也沒多放在心上。倒是不久前的那個姑娘,才讓我心生疑惑。

「您兩萬歲的高齡,在鬼界已數祖輩,自然該得此名。」

他便是個木訥性子,我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道:「那既然這樣,以後你就喊我祖宗。」

「還有一事,那戎瑾的少女着實奇怪,我就去人間看看是個什麼名堂,至於這湯湯水水的,自然是阿難看着咯。」

促狹一笑,捻了個決消失在奈何橋頭。

蘇搖也不知是哪個蠢的...似乎是被這句話噎了一下,面色一僵卻很快恢復正常。且非說自己是故意逃跑,就算是平日裏,白虎的速度也是不如自己的。白虎主戰非速,當然比不上勾魂索命的無常。

蘇搖「大人有求,清綰自當從命。」不過這命嘛,自然是復不了的了。本就是個不存在的小鬼,如何給他一個交代?到時便隨口扯個理由忽悠過去吧。

蘇搖「我方才未看見有鬼往這過來。一般的鬼也不會到處亂竄。怕是新來的不懂得規矩,誤打誤撞的擾了大人。」心裏思索一番,奈何橋那向來排隊的鬼多,便將他往那引吧。「大人隨我去奈何橋看看吧。」

上次與蘇搖相見,應了調查此事,就不會食言,出了花樓便忙不迭趕去戎府。變個法術直到戎小姐房中,四下打量未見異常,微微嘆息此事定有隱情。

那起死回生倒是知道的,只不過因為一尋常女子的事就與上古神器聯想,未免小題大做,只能多留心。旁了,若把結論就此說給公主,之前埋了的身份也就昭然了。

人帝不知是否對上古神器有所知曉,況且公主。只好寄希望於其他發現,讓此事更進一步。

細細琢磨后隱去身形,決定慢慢探查。

戎小姐躺在床榻上正在熟睡,門口傳來侍女的對話聲:「小姐從復活那日起便極愛嗜睡,整日裏沒幾個時辰醒著。」「還說呢,上次請大夫過來號脈,我在後邊兒打掃,聽大夫說小姐有了身孕。」「小姐不是最聽話的嗎?難不成是進宮,皇上對小姐……」「噓,別亂說,指不定哪處有公主的暗衛,讓公主知道了」「讓公主知道了,你我還活不活?」「不過說來也怪,你說皇上要納妃,公主那麼激動幹什麼?」「深宮秘史,你我怎知?只是我聽聞,公主對皇上心意不一般……」二人逐漸走遠,獨留夏日蟬鳴。

月華如練,清輝蕩漾。徐徐的風吹開眼前紗幔,他看見遠處的燈火人家,朱門富貴通透氣派。想到那些個紅牆琉璃瓦年年歲歲都有人破了腦袋往裏撞,只餘下一聲散落在風裏的嗤笑。世人不懂,身份地位,瞧不起便是一輩子的瞧不起,不過總歸比九重天上的虛偽神仙好的太多。

他聽到一陣喧鬧,便往聲源處看去。小樓建的高,足以將這花樓景色悉數攬入眼底。華服女子氣勢洶洶的走進,一臉的不悅他也看的真切。抬手招來眼前窈窕侍婢,吩咐人去煮一碗降火茶送過去。他是怕,怕當朝公主驕橫的砸了這花樓讓他失了逍遙寶地。

「喂爺喝酒。」

蘇搖引開了那江知明,推門進了隔壁的屋子,拿起來看了看近月的支出與收入,好在是進錢的,不然蘇搖怕不是又要砸些東西。

蘇搖坐在一旁,將窗子推開向下望去,正好看見幾個男男女女在湖心亭歡愛,蘇搖面露嫌惡之色,「噁心。」將窗子關了招呼了小廝,「告訴媽媽,那些個貴公子想玩兒就在屋裏頭玩兒,別平白髒了後面的湖心亭和畫舫。」

蘇搖同意開這花樓的時候也有私心,宮中並無湖心亭,因着她好動,她怎麼求她王兄也無用,可偏生蘇搖又喜歡。

蘇搖閑來無事,推開門倚著欄桿向下望去,看着樓里的姑娘用盡渾身解數去勾進來的公子哥,蘇搖忽的視線一凝,看見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孩子,生的好看,像個瓷娃娃。

蘇搖指著那小孩子,「去把那孩子給我請上來,再拿些牛乳和甜的點心過來。」話畢頓了頓,「送去隔壁屋,再把頂樓封了,誰都不讓上。」

我舀了一捧星辰,灑在眼裏,亮給對坐人。

見她同意仍然有幾分怔愣,遲遲未反應過來,不經意便紅了耳尖,飛紅蔓延,耳根紅透,硬著頭皮強裝鎮定,抻頸子湊近幾分,目光如炬。

「那就說定了。」語氣摻夾未意識到的欣喜,忙又接上一句。「不許反悔。反悔了,我……」沉默半天軟聲。「反悔了我也沒辦法。」

如果你反悔了,我會很難過的。

發力從座位上站起,激動之下並未聽她的其他話,只覺得好笑,凡人最信神佛,拖個夢去,萬事大吉。只是耍手段未免不光明。

「我當下便去查,你可不許躲我。」

說罷回身匆匆要走,折回來將腰間香囊留給她。

「我心有愧,更有歉意。公主也許並不喜歡我,我也不敢去問,強拉着牽了姻緣,怎麼也會喜歡的吧……我不知道,我總愛逃。」

雖是舊事,也無人知曉,只有我與他二人知此。但每每想起這名字,心口一陣牽痛,旁人問起自己成仙前事,總也淡淡回答忘記了。

是忘記了,刻意忘了幾千年,碰一滴水,摘一片葉,就藏不住。

生疏不會因為歉意被抹去,唇角微動似是要解釋,半晌無話,一片尷尬。抿抿唇輕聲。「是,很久了。」

「我往後,還能來嗎?哥。」聲音愈輕了,問題是最叫人煩惱的,這下面藏的不是問題,是一段關係的結束,或一段緣分的開始。一件舊事的塵封,一個讓心安的機會。

深譚之下,明明無光,借指尖流炎,燒到眼中,亮了眼瞳,黑邃如星,滴流着光輝,一如幼年,眼巴巴等兄長一個肯定。

只是我與他都不再年幼了,我不知道這些事以後,沒有一句道歉之下,他會不會原諒。

將兩個丫頭的對白全聽在耳朵里,留心幾分結合公主之前見面所言,當下斷定她與其皇兄感情並非尋常兄妹。

自己為其跑到人間,連忙敢來調查的舉動,多少幾分可笑,裝了甘松、辛夷、藁本的香囊,許是自作多情了。一國公主什麼稀罕玩意沒見過,何必獻醜。

既然答應了她,便會善始善終,即使沒有賭約在先,既來人間,還一方安寧是真。

走近幾步悄聲拉起將女之手,把脈來看。

天帝閉關,帝君下凡渡劫的日子就在眼前,諸多事項驟然擁擠到一塊兒,讓清閑了許久的神界突然熱鬧起來,常年寒氣繚繞的空氣似乎也帶上了些溫度。

帝君既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又是神界未來之主,渡劫這等大事不容有分毫馬虎。縱已囑咐了女媧後人提前下凡打點相關事宜,心中仍有挂念,因此決心親自去人界走一遭。

此乃前因。

人界比之神界確是要喧鬧數倍,也難怪一些貪玩的小神總是偷偷摸摸下凡玩耍。但他歷經多少歲月,六界生靈之中罕有與之痛感,這等花燈滿目、遊人縱橫的繁華景象落在他眼裏,都平白蒙了一層道不明的暗塵,如同失了鹽的錦繡宴席,嚼起來索然無味。不經意間駐足眼角微眤瞥見一團閃爍濁氣從陰影里化出人形,竟是個眉眼溫軟稚嫩的女童。這副面孔他並非初次遇見,他不知她因何而生,卻對她的身份一清二楚,因此見她溜進一座燈火明亮的樓中便下意識跟隨。沿梯邁入樓中才察覺此處是何地,立足於一片鶯歌燕語中有一剎不適,濃烈的香粉氣味令他下意識抬手用袖口抵住鼻尖。微微擰眉掃視四周,發現熟悉的身影后側身閃過熙攘人群快步走上前去,趕在從樓上下來的婢女打扮的女人之前捏住人細瘦腕骨,一縷微末橘火悄然從人袖口浸入。

疏直眼睫微抬,目光清泠垂在那婢女臉上,唇角一點笑意似有似無:「煩請轉告家主,舍妹頑劣,如有得罪,還望見諒。」

轉頭瞥一眼女童面孔,眉眼間滲出淡淡鋒芒,語氣不溫不火:「這裏可不是小孩兒該來的地方。」

素日呆慣了酆都城,一時間來到人間,置身金光之下,倒還有些不適應。於城門處偏僻小道上現身,手裏幻化出一把油紙傘支開擋住這明亮的陽光。

「戎府。」

我向城內人打聽一番,慢慢悠悠地走在市集裏,走馬觀花地瞧這攤販上的小玩意兒。沒過多久,人聲漸小,那赫赫威風的將軍府邸出現在我面前。當然,我走的是後院,腳尖蓄力一躍而起,翻過牆,直直落了下來。踩在青草上,發出一些瑣碎的聲響。我一頓,止住了腳步,偏頭一笑:「小白,你也在這兒啊。」

頭向後看去,林清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素來與她關係不錯,又同身在鬼界自然稍顯親昵地將來意告知:「不是那個什麼戎瑾嗎,搞出這些名堂,好歹是喝過我湯的人,想來探一探究竟。」

死而復生,有悖六道。我總要知道誰搞得這些把戲。

水潭千尺,難以窺物。袖中夜明珠被牽引而出,懸空眼前,全當做指路明燈。臂彎上挎了個六角食盒,水波遇我自然避開。可我依舊能遍體生寒,縱使酆都的陰冷不斷,我懼怕人間溫暖,都與之格格不入。

心頭漸漸湧上悲涼,我搖搖頭,驅散那些個夢魘。寥寥幾步,足以到知非居所。

我與他相識於式微,那時我還無法控制怨鈴,是不是被魘著,然後又一遍遍熬湯催自己喝下去,可對我而言,是周而復始,是無用之功。而他呢,可不見得比我好。

「瞧,我給你帶了什麼個好東西?」

將夜明珠收回,如今也能憑目觀物了。沖着知非的方向喊去,我又自顧自地進去,找了地方坐下,將食盒打開。把白瓷盅取出,掀開蓋子,白氣順着冒出,味道不算好聞,一聞就是個苦的。

垂首沉下心神仔細琢磨,脈象確實有孕,探到戎小姐腹中胎兒魔氣纏身,回想花樓之內公主一席話,不願承認但不免心下悲愴。

鐵了心要和公主牽姻緣線,此事便不能張揚,改天相見暗示,雙方心知肚明就是。睞着眼見那碗葯湯變色,驚駭之中忙捏個水訣裹起全部葯湯糰袖中,為防生變幻化出一模樣的湯藥放回,那些待帶回去細細探查。

想必她入宮定是撞到了公主,更加篤定公主與其兄感情不止兄妹。從前打聽到人間皇宮內只她一位公主,怪病?戎小姐怕也是怪病,心下更疑。

分心琢磨公主的事,並未察覺這毒融了水,一口氣未喘勻,吸入些許,立覺肺部如同入火,燒起一片,用了法力封住毒勢,卻無法根除,僅暫且壓着。感到胸中鬱結,似有瘴氣阻礙,咳聲,聲啞,失了少年音澤,如老朽,似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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