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第316章

在戰場上一瞬間的獃滯帶來的定是無情刀劍的夾擊圍攻,是親者痛仇者快的慘死。如今雖不至那般,但也足以折磨他的自信了。

面對學姐冰冷教誨,那其中似乎蘊含着一絲精神力,淌入空氣中時自然散發一股清涼,平穩了識海波動。他無奈一笑,這又有何益呢。他四肢已生倦意,肌肉因着長時間情緒的緊繃而略微酸痛,這段時間他當真是忽視了體力訓練,肉體跟不上精神的進步速度,真耗到了最終怕就像是活死人一般。

他輕嘆,道一聲知曉。略一感知自身情況,已是後繼乏力,便做了將餘力凝於最後這一招的打算。

他垂目捏出一道符咒,一旁懸停的星輪飛速轉動,淺淺紫色混入金光之中,星輪一轉一合,天璣之陽位的陽刻印記在他背後閃現,周身也泛起淡淡的金光來,細看才能分辨這都是以他為中心不斷公轉的星粒。

他沉氣于丹田,雙目緊閉,雙腿馬步張開,腳跟發力甚至微微陷入泥土之中。既然學姐已言定了規則,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講究什麼快狠穩准,只專心蓄力。約莫著有個三四秒他雙目突張,金光陡然大熾,在他身側燃燒成光的火焰海——這皆是極度壓縮的第三魂技陽位效果下的魂力。他猛然前沖,身形卻比前兩次攻擊時更加輕巧,白衣蹁躚如火海中怒放之蓮。雖看着靈動,那勁道卻高過前兩擊不知凡幾,僅是一次點地便飄然到了學姐身前,右手握拳,其上有大一號的金光虛影拳式晃動,明明是一擊,卻在崩裂的空氣中綻放了千軍萬馬之聲,其勢其威,可見一斑。

游茗欣終是選擇了先將精神力修鍊至優秀,這樣第二魂技也是一個具有強大攻擊力的魂技。再說那天的情形,她倒是起了好奇心,想去摸清楚。

似是隨意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緩緩闔眼開始冥想。伸手而出抖了抖袖口,手背上的金色魂印將光芒瀰漫至空氣中,招魂鈴乖乖待在了她的手心中。運起魂力繞周身一圈后熟練地摸進了自己的識海當中。還是熟悉的金色顆粒,她用魂力將所有的精神力集聚在一起,在識海中就如同在兩手心中合成了一個小小的但是高速旋轉的金色旋風。快了……快了……她能感覺得到,那種繃緊至極限后危在旦夕的快要崩斷的感覺可以將那樣的場景逼出來。

果然,她輕輕鬆開雙手。眼前染出了一幅比先前清晰的多的畫面,卻只有兩物佔據了全部的畫面。一望無際如血澆築而成的彼岸花以及綿延起伏根本沒有盡頭的灰色山峰。山頭上還有一絲絲如墨的黑幕。那天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幽幽清遠滲透進了人心。

「這官差,可是不怎麼好當的啊。」

「正是。」

簡單而又富含深意的對話讓她這個外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覺得一陣昏昏沉沉,太陽穴刺痛不已。胸口有些憋悶但是識海中一陣通透。適才睜開眼睛。微微晃了晃腦,決定一定要在某天翻閱古籍查找真相。

她眉眼柔和幾分,似冰消雪融,但仍非平日在同門面前的笑意盈盈。將鞭子掛在腰間,手橫在空中,細聽聲音也溫潤幾分。

「請。」

同著人一併去了食堂,除卻那玉華酥,有份葯膳也十分得她心意。幾味中藥混著紅棗,揉了糯米做成糕點,既補血養氣又討了愛好甜點的學生的心意。阿姨管這叫棗潤糕,是自家的手藝。

她端過去在人面前,往他那邊推了推,歪頭勾唇輕笑道。

「棗潤糕。嘗嘗。」

「你很厲害。」她倒不覺得自己厲害,至少在輔助隊友這方面比不上她,自己的格鬥技術也有很大的不足,才會導致這場比賽打的如此吃力。不難看出她是個很有實力的人,而她向來對具有實力的人抱有敬畏與尊重的心。

「真的很厲害。」

平日來落冕樹林里的人可不多。自己在搜集對手資料的時候就聽說過獨孤舒苒的精神力很厲害,至少……她自愧不如。

那……她會不會也在這兒修鍊精神力呢?一不小心將心裏的話呢喃出聲,她怔愣片刻,而後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露出一絲羞澀的笑。

「抱歉,我有些失禮了。」

「那……如果是的話,獨孤同學可否容我討教一二?」

夜色深處,杜明珏的拳頭死死攥著,不經意留長的白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月牙型的血痕,那張平日裏少見真實情緒的俊臉逐漸變得扭曲,狠厲的目光注視着離開院牆的幾人,那麼隨意,就像是從三歲孩子手上拿走他心愛的甜飴,只需稍稍用力,掰開他沒有你指頭長的手掌,不理會他的哭鬧反抗,輕而易舉地扼殺!

杜明珏內心如同這肅殺秋夜,暗透冷透了。

這夜無人掌燈,全府上下四十一具人屍零亂地躺在丞相府上,血腥味不肯散去。一國相位,穿着中衣,步子艱難地「爬」著,這漫長的街,漫長的夜,何時才能從這頭走到那頭?

將近天明時分,杜明珏已經滿面慘白地坐在將軍傅慎儀的裏屋喝着熱茶,傅慎儀投過去擔憂的眼神,二人待茶涼透也未開口說話,只是坐在一起,等待氣氛冷熱交替。

「我說過我不會再來打攪你,這次,是我違約在先。」

杜明珏滿是血絲的雙眼望向傅慎儀,似乎能用這漆黑的眸子望進他心裏,他原本清亮的嗓子變得沙啞,在傅慎儀聽起來格外刺耳。

「你……沒必要這麼說。」

傅慎儀尷尬不已,只得痛苦地低頭。

「都無所謂了…我什麼都不要,我要沈靈均,把明恩還給我,把明恩還給我!!」

杜明珏突然瘋了一樣起身死扯傅慎儀的前襟,他本身沒有多少力氣,卻也能扯得高大的將軍脖子生疼,二人掙扎之間帶倒了几上的茶杯,碎瓷和暴呵,配上杜明珏滿臉的淚水,這足以在傅慎儀本就傷痕纍纍的心上撒一把鹽。

杜明珏脫力,撒開布料,落葉般跌落,堪堪被傅慎儀抱住,雙手再次觸摸到這具身體,竟也能體會到久違熟悉。

杜明珏即便是透支,也無聲地要從傅慎儀懷抱掙脫,像是一種本能。那種厭惡已成習慣,不是刻意了,這般細節始終提醒著傅將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沈靈均早就對我起了疑心,我像塊抹布一樣替他擦除污穢,可我還是把你輸給他。要你離我遠遠的,可京城南北如此遙遠的距離,還是不足以讓沈靈均滿足!可他知道我不敢,不敢拿他怎樣。「

「因為,我弟弟在他手裏……!「

「你知道么,我恨啊。「

杜明珏一口牙要咬碎,像是要把誰撕爛,他眼裏凶光畢露,秀氣的一張俊臉幾乎扭曲。

「沈靈均連我最後珍視的東西也要奪走,他到底要我如何?!」

傅慎儀聽着回蕩在屋裏的聲聲泣血,緘口不言,深知自己沒有安慰的資格,卻不知杜明珏何時從地上撿了碎瓷片,傅慎儀發覺,猛地去抓他的手臂,未趕得上那雪白的兇器在頸子上逼出一道紅痕。

「我在賭,再賭,我的命到底能不能威脅到你。」

已成淚人的杜相揚起頭顱,再無氣力偽裝出高傲的表情。

是日雞鳴,傅家軍層層封鎖汧淮,舉國震驚,雖是藉著為杜相「尋弟」的名義,卻也足以讓城中人惶恐不安。

皇宮添寶殿裏坐着的沈靈均眉頭緊鎖,自己這一劑葯竟然如此兇猛?內心有些擔憂杜明珏是真的要聯手傅慎儀造反,幸而他提前做好準備,把鶴唳留了數人在身邊。恆芳在身側伺候筆墨,看見沈靈均神色不寧,開口問切。

「這個杜明珏,朕始終吃不透,原以為只是個聰明人,又發覺他的狠毒,今日只覺得決絕奇勇。」

「奴才不敢多嘴,官家您也少操些心,都交給五王爺去打點就行啊。」

「不操心這個還有別的,宜姐兒這一病就沒見好,洹兒找回來,朝中諸多事端也擾得頭疼。」

「明日你再替朕封些錢去尋真觀吧,添些香火,也算償一償朕對不起她這麼多年。」

「官家天恩。」

「別忘了把杜明晦回國的事散出去,在將軍府多留意點。」

「早安排下去了,官家放一百個心吧。」

快要早朝,長水皇帝一夜之間下了無數道口諭,緊鑼密鼓地謀划著什麼。

將軍府。

杜明珏累極,堪堪昏睡過去,傅慎儀陪在他身邊坐了許久,正打算起身出院,被人喊住。

「父親!」

來人正是傅珩,傅慎儀唯一的兒子。

「兒不慎聽到了父親談話,還望父親不要怪罪兒子。」

傅慎儀搖頭,不願讓長子聽出自己情緒不對,卻不知悲傷已經寫在臉上。

「兒子不知您與杜丞相的往事,卻知道此事絕非表面那般簡單,還請父親三思行事。封城此事說小也可說大亦可,但若是帶兵入宮……」

傅慎儀抬手打斷傅珩的話,他明白了。

卯時一刻,百官就列,鐘鳴,早朝。

家中大變的杜相意料之中並未缺席,身姿依舊挺拔,一身俏紫官服,除開面容變得憔悴不堪,似乎無事發生,傅將軍今日卻告假。

朝堂上今日的風向很是統一,參奏丞相將軍二人結黨營私,武斷用事,意圖不軌的摺子摞了有半人高,佝僂著腰的老文臣指著杜明珏痛罵,唾沫星子卻還是不能擊彎杜相挺拔的脊梁骨。

皇帝不知真假地黑著臉,示意退朝,結束這場單方面的口誅筆伐,獨留下杜明珏。

兩個侍衛「跟着」杜明珏走進添寶殿,皇帝上座,恆芳陪侍,杜明珏直直地跪下,也不說話,伸手開始脫去外衣,那身象徵一人之下的俏紫官袍像是抹布一樣扔在一邊,沈靈均不開口,侍衛也不知是該阻攔還是如何。

只待杜明珏褪去冠冕,披散著頭髮:

「沒了這身衣冠,杜明珏不再是丞相,只是一賤民。」

「賤民前來請命,求官家開恩,還回賤民親弟。」

深深一拜,頭磕在墨黑的地板上,冰冷地讓人清醒。

「你怎知你親弟是朕做的,休得……」

「官家也不必客套,左右賤民一條命全在官家動動嘴,冒犯請命的並不是丞相,大可不必顧慮。」

杜明珏說着話,緩緩抬頭,直視沈靈均,眼裏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朕料到你猜的出,卻未料到你今日還會出現。」

杜明珏不理會沈靈均所說,愣愣地看着上位者,突然露出了個略顯瘋狂的笑。

「我也猜到您不會還給我,所以賤民自作主張來找了,算算時間,也該找完了。」

沈靈均聞言,面色突然大變,傅家的人進宮了!

恆芳大喊來人,身後的兩個侍衛「唰」地出劍,架在杜明珏頸子上,那上頭舊紅未涸又添新紅,配上他滿眼紅絲,整個人有些瘋癲模樣。

而鶴唳那邊已經大戰了數十回合,傅家軍雖不是如同鶴唳那般個個頂尖,卻也是強者雲集,數人纏鬥在一起,沈潯此刻不在,鶴唳也漸行漸遠,最終杜明恩被打橫搶走,可卻無人露出懊悔神色,似乎這一切都在計算當中。

「稟官…官家,皇後娘娘她不好了啊!」

「什麼……宜姐兒!」

稍顯老態的皇帝攥著皇后蔥指,捨不得髮妻的撒手,趙姩即便是將死,病得脫形,卻也能看出美麗,她眼裏盛了碎星,絮絮地跟沈靈均說了好一會兒話。

「不要操心,好好看着洵哥兒,我稍稍睡下,別擔心啊……」

這樣喃喃細語,往日敘說的都是濃情蜜意,今日卻是撒手人寰的訣別。

趙姩聽着郎君哭着「宜姐兒」,只是苦苦地笑笑,眼瞼漸漸閉合。

沈靈均慟哭,恆芳領着一眾宮人跪拜,皆是悲色。

「傳令下去……!」

沈靈均許久仍不舍放開手,背身對恆芳冷聲吩咐道。

「丞相杜明珏脅迫傅將軍,帶兵擅入宮內,罪不容誅…凌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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