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211章

見到她時顯然鬆了口氣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往人手心蹭,弱弱地呢喃着什麼。她蹲下來與這小傢伙平視,腿上沒有綁書信,看來是自己過來討食吃的,便試探著問道:

「餓了?」

豆丁大的黑曜石般的小眼珠里洋溢着她讀不懂的情緒,沉默地自窗枱飛起落到另一邊盛了食物的桌上,沒有下口只是默默地注視着少女的方向。

她的心驀地塌陷了,這小傢伙不善言辭卻直爽的個性讓她回憶起一個人,一個…已經無法繼續抱劍擋在自己身前的人。

鼻頭微酸,她終是克制住了胸膛中澎湃的情感,快步走到桌前,將鬆軟的饅頭掰成小塊放在手心,等他慢慢啄食完,才壓低嗓音長長喟嘆一聲,自言自語: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

青鳥頗有靈性地振翅飛起,她取出私藏的小半壇酒,快步往褪憶林趕。遠遠地,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看見竹林小屋的一角屋檐,內心頗感怪異。是哪位還未背熟宮規的弟子嗎?

宛若魔怔一般,她不知何時改變了行走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小屋走去,還未走到屋門外就得見香味的來源——莫忘安正在認真地燒烤。

原本跟在她身側的青鳥振翅落到男人肩上,她本欲裝作未曾識破無聲離去,卻無法控制地開口道:

「我帶了點酒。」

語氣熟稔,仿若相約一起聚餐的老友。她困惑地歪歪頭,片刻后似乎想到某種可能,迷茫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握著酒罈的手微微收緊,氣氛有點凝重。無聲等待着男人開口。夜月雖靜,卻不同往日那般平和,凈澈的湖面在月光的照映下有了一絲波瀾起伏,恰似預示著今夜一定會發生點什麼。寒夜中那微不足道的溫度任由著無頭撞的飛蟲栽進了這燭火之中。

輕雲逐風微佛,依稀可見屋外的兩抹人影像是在做些什麼。

一襲身披玄袍的青發女子神色坦然自若,似近非近的淡漠中隱隱透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她雙臂環胸地站在少年的身旁,看着他以血滋生樹苗的舉止,她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

「我當初可是把雙手的動脈都割開了,貪得無厭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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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帶調侃的嘲諷一句了面前任沒起色的樹苗,想起手腕上的兩道疤可是花了些時日才癒合的。果然如獨孤嵐所料,在沈蓮生鮮血的滋潤下,這株小苗開始飛速生長,轉眼間便長到了半人高的高度,枝脈縱橫,綠蔓搖曳,在夜色下閃著瑩瑩微光,煞是好看。如二人所料,這樹長到了一定高度后,便開始微微合攏樹葉,似乎在孕育着什麼。不消多時,葉片舒展,從裏面滾落出一枚玉色瑩潤的珠子,其中光華閃爍,似有脈脈魂力流過。獨孤嵐第二次見到此景,在熟悉的同時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這珠子的妙用。金棕色羽翼張開於身後,結束短暫的助跑一躍而起,化作電光劃過蒼穹。風裹挾著水汽拂過翅膀,繚繞其上的閃電晃動幾下遂又平息。

身下是襄水,錦鱗游弋其中,或往來翕忽,或撞入漁網、再落在木質甲板上。借水起興的文人墨客徘徊岸邊,未明的燈籠懸在木檐下。漁夫持桿劃開水波、盪起漣漪,波紋卷著日光向外蔓延。

襄水日日,大都如此。

重新抬頭目視前方,猛振雙翼快速離開襄水上空。無心思考是否有關於飛行魂師不可這樣張揚飛過襄水的規定,自己此刻可是毫無慢悠悠乘坐渡船的心情。

宗門來報,宗主與隱娘長老失蹤。

「師父...」

念至此呢喃出聲,將已經默念千百遍的辭彙再次重複。一腔焦慮與擔憂在經歷長途跋涉后,變成了伏在平淡語氣下的獸。無心去也不願去想師父和宗主究竟遇到什麼困境、才會令兩位強者同時失去音訊。只能一遍遍自我安慰,好似現實真的能隨心愿而改變。

尋找一僻靜角落降落解除武魂附體,長吐一口氣走進繁華主街。汧淮已至,宗門也不遠了——事實上,在剛才飛行時就隱約看見了規模宏大的宗門建築群。向著熟悉的方位走去,汧淮不變的繁華映入眼眸,街角說書人的聲音隨風入耳。

一切好似未曾變化。一路歸心似箭,但在真的離宗門只有數步之遙的時候,卻又慢了。

宗門現在什麼樣了?

即便從落冕畢業未過多久,此次被緊急召回卻唐突生出一種異樣感覺。離家數年的青年人沾著塵世氣歸家,面對如常的佈置不知所措。

風擦過耳畔揚起黑髮,冷卻一路浸在別樣情緒中的頭腦,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一路上擔憂的衝動與無意義。將突然而起的想法拋至腦後。縱然踏入江湖,自己仍舊期許能保持純粹的少年心性,即便只是奢望罷了。

眸光流轉,踏步走上通往正門的石階,袖口輕抖將信物執在手中。

「久違了。」見青鳥朝着自己飛回,身後跟着常衣蘇芮安,玄眸望木熊熊火焰,神色不清,放下燒着撒了調料的雞肉,站起任由這孩子落於自己肩上,伸手逗弄,才看向蘇芮安

「好,進屋子裏一起吃食用吧,微熹時又要下雪了。」

率先打破沉默氣氛,精神力舉起木火轉身開房門進內,沒理她是否踏入只是停步下,轉了身淡淡一句。

「這孩子是他飼養多年的青鳥,性子隨他,他死後大概是因為樣貌一直就跟着我,而這次事情是我讓他做的,沒必要怪他。」

察覺到青鳥任轉着頭還凝視蘇芮安,能透過功法感受其心底欺騙的難受,撫摸乖順青鳥的藍羽背,轉眼輕聲道步入其中坐下,再次支起烤架插入肉,撒上甜咸調料后緩慢烘烤。

「等的無聊就看看那書架上的書,他死後遺物都歸屬於我,更是不少精神力學修習的理解,看的話不要驚訝,他的精神力天賦,遠遠超出你的預料。」

開始往身下陣法注入精神力屏蔽其他探查,卻未有提出那在《如見故人》所看見之話,反隨手一指竹書架,又引過來兩白玉杯,各放一處。

蘇芮安,能不能知道這些事情,全靠你自己了,若是不能知道,整個九天宮闕,可能就因此錯失機會。

熟了幾個放在一旁,不着急的再次穿入蔬菜,放上慢慢燒烤撒上料子,卻不停的注入精神力於身下陣法,屏蔽。

無所用之,也要騙之。隨手拎着酒罈目光避開火光無聲注視着墨竹,漫不經心地聽着男人的指揮,腳下卻固執地不踏出一步。她自知精神力比不得眼前人,卻也討厭極了被人隨意操縱而不自知的情況——她討厭直面自己弱小無力的現狀。

「你明明知道的,我從未怪他。」

聽人提及那位,她像是被掀起逆鱗般終於氣沖沖地抬眼瞪着火堆前的人。觸及小傢伙黑曜石般的眼睛,她驀地泄了氣勢,抿著唇靜默地佇立着。她聽見火焰中噼啪的響聲,她看見男人肅穆地臉,終是長長嘆了口氣,認命般慢吞吞走進了木屋。

「是啊,他從未做過我預想的事。」

自嘲地諷刺著,卻不知話的茅頭是指向拋出話題的莫忘安,還是迷茫的自己。嘴上雖調侃著,意識卻覺察出一絲不同尋常,暗暗提高了警惕。素手撫過書脊,停下,取出書。如見……故人?有點意思。

一目十行飛快瀏覽遍全書,從中提煉出某條信息后,合上書的手微微顫抖,似是在強行壓抑著內心洶湧的某種情緒,無聲地張嘴想問些什麼,餘光留意到男人手上的動作便生硬地將話憋了回去。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師兄可知下句為何?」

隨意地將書扔回架上上,又將酒罈重重砸至桌上,聽着酒液搖晃之聲輕輕開口。「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所以,還要麻煩你看完后,將心得告訴其他人,慕容蓮生就不用了,兩個你知道的,這次入世已是違了師訓,而且他們二人精神力修學至今也無需這些。」

烘烤夠了拿起重重摔落在地上的酒罈子,玄色眸子倒映搖晃,將醇厚酒液緩緩倒出在白玉酒杯,答了話就飲下,低眉吃着所烘烤食物。

「讓你來有件事,幫我照顧下他養的那個孩子,我最近要離開九天一段日子,帶他出門不太安全。」

「而且我也信你,能夠顧好他。」

吃着看向琉璃窗,青鳥站在那裏,深黑墨色豆眼凝視房外,像在等著誰歸家。

是在等他吧?等他回來找你吧?

「蘇芮安,這件事我必須拜託你,我不放心,可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以同胞兄長之名,我將保護他的願望。」

「而你,又是否願意帶這個孩子呢?」

而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達成他的願望,就當讓你自己能心所安。

眸子深沉一語雙關,心中知道她的答案所以不含期待是平靜無波繼續注入精神力於陣法中。千翎白鶴宗從不缺少美麗的荷塘,夜間空氣濕潤而涼爽更應是理所應當.只是,不長眼的人,可不會在乎這些.

油燈下,懶散地趴伏在桌上漫不經心地翻動手中書本,聽着紙頁抖動的聲音昏昏欲睡.只聽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竟然已經到了窗下只差翻入房間.真是煩人啊,連夜間都會被打擾.暗罵自己太過放鬆,起身吹滅油燈.冷瞥窗外一眼轉身將欲入睡,伸手掀開布簾側躺於柔軟布緞上閉眼小憩.

雷光被壓制到最低限度的暗,貼著床邊悄悄地從門縫下鑽出,藉著黑暗夜色掩護,飛速躲進草叢伏在地面小心前進至潛伏者背後.黑鴉驚起,冷風陣陣.電光竟三兩下化作少女站於來者背後,鋒利的閃電尾刀上寒光閃爍正好架在他脖頸上,下一秒便能剁下了結生命.

畢竟,這般隱藏身形的人,大多實力不如他們的對手.

「說!鬼鬼祟祟的,是誰!」

出聲憤怒地呵斥來者,尾刀下放幾分正貼他衣服下露出的細白脖頸,頗具幾分威脅意味.你一套動作完成得輕快利落,若是長老在場都不禁要讚許嘉獎了,可待你翻出了窗戶,迎接你的並非夜半來客,而是空空如也的後庭。那榕樹在夜風中瑟瑟,還被風捲起了幾片葉子,飛舞着落在了你的肩膀上。窗外半個人影也無,剛剛的冰冷殺意似乎只是你的幻覺。你繞着院子踱步了幾圈,看似在欣賞月色,實則是在暗中觀察審視着四周的狀況,揪出那個潛伏隱藏之人。身為善於隱蔽的千翎白鶴宗弟子,你並不覺得剛剛的異動是你的錯覺,這來自一個敏攻系魂師的直覺與自信。但無論如何引誘和勘查,都無人再現身,剛剛那些蟄伏在夜色中的細微聲響恍若不存在一般。就在你逐漸失去耐心之時,忽然,夜色中的一抹冰冷又刺眼的反光晃過你眼前,那是專屬於金屬刀刃鋒銳的反光。你正欲反擊,便覺察到脖頸一涼,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在了你的皮膚上。「姑娘真是敏銳,如此這般都不願離開,某隻好出來相見了。」男聲如這貼在頸上的刀鋒一般鋒銳,清冷而又帶着三分輕佻接過酒罈盛滿酒杯,將烈酒一杯接一杯灌進肚中,讓盛滿紛雜思緒的意識更加混亂,直至一片空白。突如其來的雜事將她牢牢困死,不得其解。自幼嚴禁遵守的師訓如今也像是一紙戲文,無聲地嘲弄着她的迂腐與不思進取。她眯着眼打量著桌子對面的忘安,看着看着,又像是看到了莫寒。

「像,太像了,哈哈哈哈哈!」

避重就輕地撿自己最真切的想法傾訴於外,嘶啞的笑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飄散又讓她倍覺無趣。恪守本心沒有動那違反宮規烤制的食物,素手摩挲著玲瓏酒杯,臉上的笑意寸寸凍結為寒冰,沉默著,思索著。像是過了幾百年那麼久遠,她才搖搖晃晃地起身行至男人身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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