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201章

握著青竹枝的指節蜷了又松,她凝目思忖片刻長舒出口氣——罷了,先去碰碰運氣再說,本姑娘自有上天保佑,哎,該不會運氣這麼差吧?

思及此處便當機立斷小步趔趄著迎向商隊,未待對方開口便作驚慌失措兼喜出望外樣道。

:我走了這麼久,終於瞧見人了!還好、還好...幾位大哥,敢問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

「人家兒是冰清玉潔的醫仙。我倒是看上他了,他可看得上我?老作小孩似的哄我,壓根就沒想過這一檔子事。」

席溫謙白了這廝一眼,她本無名,席這姓氏還是她那死鬼老娘的,溫謙二字是秦越這般教,她也這般學,日子久了,也就成了名號。自此於醫塵谷常駐,倒多了個歇腳的地兒。

「我還不曉得這事兒定然翻不出個花兒?人家是去查案子,我可沒說我去查案子,那商人就靠着他一張嘴吃飯,能說出什麼真話來。」

席溫謙嗤笑一聲,甩了帕子搭在肩頭,伸手在那桌上輕敲,這人皮相倒生得好看,好說其生母席姬,也曾是煙花柳巷之地一方頭牌,白膚漆發,朱唇如榴,靜思之際才方說是個模樣俏麗的嬌娘。

「關心則亂,我心裏頭掛了東西,便做不好事情,跟着總歸放心些。」

她沖那陸長生搖頭,秦越這人瞧著麵人兒似的,骨子實事倔得很,不知變通還偏生要於人講說道理。那些個亡命之徒,邊關混雜刀尖舔血,腦袋懸了褲腰上晃蕩,大字不識以何說理?

叫席溫謙想來,卻樂得他吃癟,最好多碰幾次硬骨頭,讓人安心待在醫塵谷莫要亂跑才是。

這陸長生嘴裏頭不饒人,反倒是好心出了主意,若真要查案,席溫謙也不會拒絕,只她本非良善之人,亦並無懸壺之意,保其心尖兒一人安寧,於她足矣。

「暴露了身份才好,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分量,叫我逮住了那心懷不軌之輩,可莫怪我以其試藥得彰殺雞儆猴之效。」

「尋到綠洲了嗎?」

抬高了斗笠,望着遠方的一模翠綠。

「希望是個有人煙的地方……好友,在下覺得,我想找個有乾淨水源的地方,坐下來喝會茶舒緩一下情緒。」

半開玩笑的朝着知味說道。

「先前往一觀吧。」

這一片茫茫...要怎麼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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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薄身影牽金駝佇立大漠,暮色沉沉。昏紅餘暉浸濕足下金黃沙丘,冷濕熱度隨地底翻滾水汽氤氳一片舔舐裸露脖頸。直覺驅使義無反顧奔赴茫茫塞北的決定倒也不算錯,這的確是皇城抑或醫塵谷絕無的艷麗風景。極目望殘陽墜處,天地如朦朧一層血紅鴆酒空空寂寂。天穹約大半覆著緋色火燒雲,大風裹粗砂吻耳挾來遠方清脆駝鈴兒叮叮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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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鈴?

好像有人可問路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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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古人言大抵還是對的。

三日前醫塵莫名的少了人,總來尋自個兒嬉鬧的小孩兒們也如嘰喳雀子振翅,銷聲匿跡。時時無聊得很,恰好聽聞塞北出了奇怪的事兒——幼年便好奇大漠她是何絕色,打定主意留了個條兒便離了谷。

牽來的駿馬在埡口換了匹漂亮的金黃駱駝,隨性進了大漠。想來運氣還是好,前兩夜總能尋着避風處,草草和衣而眠,也並無什麼不妥。偏偏今兒走到處一望無垠的沙上,素來差勁的方向感爆發,正愁找不到路可如何是好呢,遠地兒風裏就送來他人駝鈴,此刻恐怕不亞於天籟。

雖然身份危險對方也不明敵友,總要去探探再說。眉梢掛笑拂袖利落翻上駝背,覆掌溫柔摩挲這漂亮動物頸背。指扣韁繩,驅它慢慢循風往那金鈴兒聲來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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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眼前華麗車輦垂掛厚重幔緯,是曾在皇宮裏瞥過的名貴料子。車欄精雕層層花紋,理應出現在繁華金陵哪位富商院兒里的馬車就孤零零停駐荒漠,剛剛捕捉的鈴聲就來源於此。很奇怪。踏沙牽駝試探著前進,風中繾綣一縷似曾相識的甜蜜香氣。大約是從那層層布幔下,幽暗未知看不真切之地,如艷麗的毒蛇悄悄探頭的罷。實在詭異,處處透露著無法忽視的不妥——清晰明了,太子此時最應的做法是離開這兒,以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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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越奇怪越好。

奇怪代表未知,而未知向來是致命誘惑。眾所周知秦暮燃是那樣好奇,內心燃燒的火焰瘋狂叫囂,想把新鮮且無人所知的食物牢牢攥於掌心拆吃入腹。無法抗拒未知、美麗的毒蛇。越奇怪越好,至少也要讓我得到與以身涉險可兩兩相抵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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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足於馬車前,甜香愈發濃烈。斂眸作出一貫於他人眼前表現的溫順神態,清聲慢道。

「——可以打擾一下嗎。」

這小姑娘居然這個反應,實在是讓人有些失望。

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沒有打算搭理她意思,斜靠着閉目養神,誰知這眼睛剛閉上車外便傳來詢問。

「想不到都在塞北這麼深處了還是這麼容易被打擾。」

有些不悅,索性直接從塌上爬起,掀開擋住外面陽光的緯幔,探出頭去。

「公子何事?」。

補一個姊姊的外貌描寫。

烏黑長發垂至腰際,有着塞北人很難擁有的白似雪的肌膚,實在是一個很美的女子,美目微微上挑,這種不怒自威同她近乎絕美的容貌相結合便是一種妖艷。氣質慵懶卻不知為何容易讓他人緊張。面紗與頭紗更給予她一種來自神秘的美。

瀲下了眸子漫不經心聽着依念回.得了她的姓名也算是沒太關注她那兒-總之或有意或無意的打着太極也沒直面回應之前自己的言語.有意還是無意也不便過度曲解-畢竟她也只是個遊俠.

反正她關心的是雲姐吧.

果然是被無視了那-舉手探茶溫,淺嘗嗅茶香.目光瞟著對面人的酒罈子,右手托腮著將面上摁的有些泛白.下意識地抽著鼻子,卻被未醒的酒氣嗆出了一個噴嚏-也自知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下意識便用襟袖捂住.眸框中可察的有些泛紅,正如鼻頭上也一陣泛紅.

香料後遺症.

不滿地看了眼香爐,控訴一般地望着蘇潯雲,不料再次望過去時她已經在愜意地躺着了.伸手正打着將人撩醒的主意,就看着她自個兒起了,還探出頭去車外找那敲門之人,只愣下自己一人,袖子上帶了點從車外飛入的塵沙,尷尬地收也不是舉也不是,心中暗自懊惱,對門外人的敵意不免多了些.

將手收回,交叉著兩臂將背依在車壁上,雙目瞌下掩飾著自己的不滿.聽着門外人熟悉的聲音對他的身份大致也有了個一二.

真熱鬧.

「姊姊.先請進來吧.這可是貴客.」

陳設素凈的房中茶香葯香交織氣質與居住者堪堪相符,晨起之後就著清粥小菜吃了半飽,麻紗料菱形紋白袍襯得人單薄隱隱有些公子氣。

整理一番儀容手裏拿起昨夜收拾完備的藥箱又停下了動作,心中暗想演了這麼多年的盲人,此番要是單獨出去遠行豈不是有些奇怪,就他這一副清瘦文弱又失明的樣子單獨去最近事故頻發的塞北定然令人生疑。平日裏雖是正經作風端的穩穩噹噹但行事也是隨心所欲的,誰都不敢強求他。

罷了罷了既是師父囑咐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攜了藥箱伸手推門抬腳正欲踏出,差點撞上面前這剛達自己肩膀的小人,急忙收回去勢

「溫謙?」

打擾話語出口,不過幾息馬車簾幕便泛動漣漪。沉眸黑瞳深處泛警戒神色,如深藏一抹最鋒利刀光。而幔底緩緩探出只極有風姿的素白縴手,流暢腕線連優美小臂,並非中原常穿的綢緞,而裹層細細密密輕盈的紗,想來約是異域的服飾。大抵能料到是位綽約美人。

並不出意料,疊疊遮掩掀起,眼前是名奪目女子。鴉黑直發泛夕陽殘紅直垂至腰,頭紗連朦朧面紗搖曳生姿。抬眼卻並不直視她雙眼而不失禮數略垂眸光,理袖微微欠身,啟唇音調輕揚語帶溫軟濕潤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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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能於漠上停留的不過是商隊的行腳人,萬萬未曾料到會邂逅畫兒般的仙子姐姐,倒顯得我幾日露宿邋遢失禮。着實是令人遺憾的失態,您見笑。」

「確實是有一事打擾。不知姑娘可識得,在這兒要向哪才可尋得商隊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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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輕巧道出來意。隨着帘子掀起,之前的異香愈發濃重了,還混入一點兒茶葉和果酒氣味。怕是連鬢角發梢里也纏綿上了這蝕骨的香,隱約可捕捉到自女子身後幽深車廂中傳來他人話語,憑向來自信耳力分辨年輕男子聲音,像是有些耳熟的。想來幼年朝中見過的奇人沒有千兒也八百,有哪位閒情逸緻樂意跑塞北來小酌一杯...也實在一點兒不奇怪。

她將如何回應,着實令人期待。若只是指了路,雖然也應當知足,但實在欠缺一份大漠邂逅,傳說一般的美艷與奇詭。這樣綺麗的女子,是應配戰慄深淵的。

請莫讓我大失所望。

手仍是維持着向外的動作扶著兩側雕花門有些無措,面前女子抬眼看着自己,身上不似尋常人家溫香膩膩而是淡淡青草氣令人心曠,聞她輕哼有些疑惑貌似沒有碰到但還是關心一句「可有撞到?」

想當年在山上遇到席溫謙時雖是同齡她那身量瘦弱得比常人小了不少實屬見者不忍,即便臉上有些髒亂那一雙星眸雖然眼神警戒卻掩不住逼人的靈氣,正巧他秦越也是被谷主收養,略一猶豫便將她帶回谷中,彼時年少尚未考慮到男女有別,多年下來兩人關係在外人看來也算親密。

「尋我有事?」

這段時間有部分弟子已經出谷去探究塞北一事,就算溫謙在谷中並不用像其他弟子一般出世濟世,難道是來詢問此事?

風沙在空中狂亂的飛舞,眼睛不免也進了些沙塵,抬手揉了揉眼睛的片刻卻不小心讓面紗掉了下來,風吹的猛烈,將它吹遠了去。

「也罷,以以真面目示人也好,這位男子應當也不認識自己才是。「想着,用手擋住吹來的風沙,想要看清前面這位自稱步六孤霄羽的男子到底為何模樣。

之前在遠處又有風沙遮擋,倒是沒看清他這不同尋常的銀髮色,應當不是中原人吧……

「我姓梁,單字一個妍,京城人士,來這不過遊歷。「臉上掛着笑靨,低頭望去,似已給他回答。

本想繼續騎着駱駝前行,卻想到他是徒步前行,自己也跳下駱駝,牽着韁繩與他並肩,也不防備些許。

黃沙滾滾,遠端,你看見翠綠的一點。那裏好像有着一小片綠洲。

梁妍,京城人士,遊玩。話中真假自己亦無甚在意,萍水相逢即是緣,又何必理會這諸多顧忌,繁瑣的很。

風又大了些,不過無關緊要,畢竟,大漠之中行走,總不是嬌滴滴的千金。

狂風吹走了她的面紗,生的十分嬌美,若是尋常人,或許很容易生出愛慕之情吧。

自嘲一笑,這番想來,自己倒不是尋常人了。許是愛恨糾葛太讓人傷神,倒不如斬斷情絲來的自在。

抬頭望去,似有一處綠洲,出現的很是及時:「梁姑娘,此處風塵過重,前面有一處綠洲,先去哪裏避避風吧。」轉身向綠洲走去。

你走近綠洲,出乎人意料的是那並非海市蜃樓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綠洲的邊緣拴著十來只駱駝,很顯然裏面現在有不少人。

大漠上即使有狂風相伴卻也不解炎熱,讓人打不起精神來,眼前的事物也模糊起來,讓人不禁頭有些暈。陽光恍的人睜不開眼,從指縫中依稀能看見遠處翠綠的一點,似是一小片綠洲在正前方顯現,倒也看不真切,有些海市蜃樓的錯覺。

應聲回答:「也好,若真是綠洲,裏面應該會有商隊駐紮吧,正好討些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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