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他終於，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明明林驕陽什麼都沒有做，但是神君卻在她的指尖下，真切的開始消失，這一幕，是那麼的震撼人心。

天地間的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隨着神君的一聲悶哼，林驕陽終於收回了手指，眼前的神君，卻只有一個幻影了。

樣子與盤古神的幻影一模一樣。

「是他幫你們成了神嗎？」

神君有些虛幻的聲音傳出來。

而天地穩定后，熠冥也「嗖」一下的就出現在了林驕陽旁邊，自然而然的攬住林驕陽的肩膀，聽到神君的話，林驕陽未曾開口，熠冥便說道：「你已經猜到了。」

語氣肯定。

面對千年來的老對手，如今變成這般模樣，熠冥一時間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神君消亡，對這個世界來說，是件幸事，但是，某種程度上，神君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從你們回來那一刻，我就猜到了，我做了這麼多，還是沒有辦法超越他。」

「他因為這個世界而亡，卻依舊要護佑這個世界，我不明白。」神君神色間有些疑惑與不甘之色。

「因為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像他的孩子，誰會看着自己的孩子滅亡？」林驕陽淡淡說道。

「可是，不值得。」神君搖了搖頭。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林驕陽搖頭，冷笑了一聲。

「所以你永遠不會認同我的想法，我們立場不同，不分對錯，輸了，我自然認了。但是，為何你從不曾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他被折磨數萬年才徹底死去，這個過程有多痛苦你知道嗎？這些痛苦全部被我承載，我痛恨這片世界，難道不應該？」

神君直直的看着林驕陽，曾幾何時，他也有過動搖，他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將林驕陽放逐到華夏重生，親手將林驕陽送到了熠冥身邊。

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一步錯，滿盤皆輸。

他愛極了林驕陽頑強而又鮮活的模樣，卻也恨極了林驕陽為熠冥奮不顧身的模樣。

對林驕陽，他的感覺始終很複雜，他想林驕陽能陪着他一起走上巔峰，卻又想將林驕陽鮮活的模樣狠狠捏碎。

在神君心中，高處不勝寒，他從來都不想一個人站在高處，如果需要一個人陪着，那麼一定是林驕陽。

可是如今，他輸得一敗塗地。

即使他無限接近於神的力量，然而，在真正的神面前，卻是不堪一擊。

「那麼你看看你如今造成的後果，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無數生靈塗炭，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你將生靈視作螻蟻，隨意屠殺，所以你就算無限接近於神，也成不了神。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人？有壓迫的地方，必然有反抗，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你註定不可能成功。」

林驕陽看着神君此時的模樣，一時之間只覺得有些可悲。

然而，以神君的驕傲，如果林驕陽露出一絲一毫的悲憫，只怕瞬間會刺激得神君發瘋。

他是驕傲的。

「......」

神君順着林驕陽所說，目光所致之處，儘是狼藉。

倖存的人們，用可以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瞪着他。

也對，人們應該很想殺死他吧？

他是差點將這個世界毀於一旦的惡魔，人們恨他是應該的。

可是，那又怎樣？這些目光，他一點都不在意。

「我所做之事，我自己能承擔後果。事已至此，我滿盤皆輸，你們可以將我徹底抹殺，就當我從不曾出現過。」

神君嗤笑了一聲，目光一時之間又恢復了冷漠。

死，他從未怕過。

事到如今，他心裏很是平靜，方才那一點不甘的情緒悄然消失。

「你是該死。」

熠冥眉頭一揚，薄唇掀起一個冷冽的弧度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將小羊兒送到了你的身邊，若是再有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用小羊兒來將你引到往生神殿，我一定會另想其他辦法，將小羊兒送去別的世界重生。」

神君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唇間逐漸蔓延出一絲苦澀。

那時，他用鎮魂釘埋在林驕陽的體內，將熠冥吸引到神殿，他沒辦法徹底殺死熠冥，便只能將熠冥的魂魄封印，反正，盤古之心在於身，所以，熠冥的靈魂是否完整，他並不在意。

將林驕陽送入華夏重生，一方面是歷練林驕陽的人性，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盯緊熠冥，熠冥蘇醒得太快了，而且第一次見面就對林驕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然而那時候神君並未多加阻止，一方面是那時候他對林驕陽就是純粹的利用，並沒有別的心思，所以林驕陽與熠冥之間發生了什麼，他也並不是很在意，只要他們不結夫妻契約，不將血液交融，是不可能擁有神明之力的。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很自信，堅信熠冥與林驕陽都逃不過他的五指山，畢竟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熠冥與林驕陽相對都不是完整的，所以，他完全可以坐等著林驕陽一步步慢慢來到往生神殿。

就算熠冥恢復了強大的實力又如何？只要熠冥一心待林驕陽，那麼他總能用林驕陽來拿捏熠冥。

然而，到了最後，他還是輸在了自己的自信上。

這過程中，看着林驕陽一步步堅定的步伐，頑強的生存着，他忽地對林驕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想看看林驕陽究竟能變多強，能成長到何種地步。

數萬年站在高處，所以，他突然想要林驕陽陪他一起站在高處。

不曾想，因為這一步，他滿盤皆輸。

「你該後悔的不是將小羊兒送到華夏，你該後悔的，從一開始就是不應該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然的話，你還是萬人敬仰的往生神殿之主，掌控著大荒的生死。」

熠冥搖了搖頭，淡淡說道。

「在神殿的那幾百年，也是你心中封存的一份美好記憶，若不是你親手打破，或許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林驕陽想起腦海中那些屬於天葉的記憶，神色間有些複雜。

她能感受到，那時候的天葉，是真心將神君當做養育她長大的師父。

那時候他們把酒言歡，也是真切存在過的快活。

「不，我不後悔將那份美好打碎，若非將那一切打碎，也不會有你了，你就是，最大的變數。」

神君眸子閃了閃，忽地笑道。

「小羊兒，後來在神殿，你是否有過片刻的時間，對我真誠以待？」

神君突然問道。

他後來雖然知道林驕陽一直在欺騙他，但是，還是忍不住問道。

林驕陽沉默了片刻后，抓緊了熠冥的手，說道：「有過，我甚至想，如果你放棄你的計劃，那麼我會既往不咎，你繼續做你的神殿之主，而我會和熠冥回到華夏，成親後過着閑雲野鶴的生活。」

說着，林驕陽抬頭看着熠冥。

神君見狀，本就已經虛幻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甚至更加虛幻了幾分。

苦笑了一聲，神君揮手，將那晚林驕陽隨意塞給他的一串普普通通的糖葫蘆拿出來。

冰封得極好，一點都不曾融化。

林驕陽見狀，眼眸微微閃爍。

「罷了，終是我錯過了。或許當初就算你說了，我也不會放棄的。」神君搖了搖頭：「然而，我還是不會認為我做的錯了，若是再來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將我的計劃執行，不同的是，我不會再讓你產生這麼大的變數。」

「你們已經成神，我也瀕臨消散，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神君將手中那串糖葫蘆高高拋起，在這過程中，冰塊迅速融化，糖衣也在慢慢融化，裏面包裹着的山楂也飛快的腐爛。

神君見狀，彎起唇角，直直的看着林驕陽與熠冥：「待我消散於天地，你們，放過赤鷹等人吧，他們跟了我千年，很多事情，是我安排的，並非他們本意，成王敗寇，但禍不及他們，況且，有你們在，他們就算活着也絕不會再敢做出出格的事情。」

說着，神君突然笑了，這個笑容發自內心，帶着些清香凌冽之感，純粹而又自然。

「好。」

林驕陽與熠冥對視了一眼，沉默了一瞬后，點頭答應。

這恐怕也是神君這些年，發自內心說過的最有良心的一句話了。

遠在大荒的赤鷹幾人，渾身顫抖著，臉上一片悲切，重重的跪在地上，朝着神君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神君大人，到底對他們也是有幾分感情的。

見林驕陽答應，神君吐了口氣，像是沒有了遺憾，張開了手臂，從足尖開始，一寸寸的化為了閃爍的光點。

林驕陽手心不自覺的握緊，卻沒有阻止神君的自我羽化，只是默默的看着。

熠冥似乎感受到了林驕陽情緒的波動，緊緊攬住了林驕陽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或許，對於驕傲的神君來說，即使是敗得徹底，也不願最後是被他們所殺死的，所以，神君選擇了最體面的離開方式。

就算神君是敵人，是差點將這個世界毀於一旦的罪魁禍首，但是這個時候，熠冥與林驕陽卻願意尊重他。

神君的身子一寸寸羽化成光點，臉色始終平和，沒有痛苦，也沒有掙扎，一切都那麼安然。

他終於，徹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