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哀毀骨立

皇帝的寢宮之內，獸形香爐里的熏香還在裊裊升起，隨後在半空之中四散開來，屋中只留下了眾人的隱泣之聲，他們壓抑著，不敢放聲大哭，生怕驚擾了剛剛閉息的大行皇帝。

喪鐘在此刻震耳欲聾般的沉響天際，一聲一聲，似在低低吟泣。

坐在中宮內的皇后在聽到這樣的鐘聲時，險些一個踉蹌，幸虧站在一旁的嬤嬤手疾眼快將其扶住，她才沒能倒下去。她的步子走的極慢，似乎在抗拒著某個不願意去相信的結果，可她又不能裝作什麼都聽不到。畢竟這樣的喪鐘她也只聽過兩次，一次是先皇去世后，另一次就是太后崩逝，可如今這次，她不用去想也能知道，可她就是不願意去相信。

這十幾年來，他曾給帶給她無盡的傷害，這顯然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痛，可當聽到這樣的鐘聲傳來，她心底很是譏諷，對於陛下，她們之間究竟是怎樣的一場緣？如今，這份要已經結束了，可為什麼她的心竟會是如此的悲涼，從未有過的哀痛，瞬間襲來。

周圍的人開始下跪，聲聲的哭泣，也沒有讓皇后緩過神來了，直到太監在宮門口高聲哀稟：「陛下駕崩」

「陛下駕崩······」

皇后才緩過了微愣的神情，她淚早已如泉涌，直到最後，泣不成聲。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將頭掩在了膝頭處痛苦的哭泣，她哭的撕心裂肺，這一切看在周圍人的眼裏，紛紛趕到傷感不已，可這樣的聲音，在殿外確是聽不到的，她恨不得將她自己整個人揉進膝蓋里，繼而就不能聽到外面傳來的似陣陣幽冥的聲音。

直到過了良久，她才轉身朝着內殿走去，一邊走，一邊對着嬤嬤，聲音冷凝的道：「換上素縞，去陛下的寢宮吧。」

皇帝寢宮一旁的偏殿之內，洛瑾沁已經幫洛瑾年穿好的素縞，她低低的道：「沒想到陛下走的這般突然，昨日方才見人好好的，今日就·····」

洛瑾年微微嘆息：「人不都是如此，生命轉瞬即逝。」

話音剛落，就見到皇後娘身穿一身素縞迎面而來，她的神情很是溫和，帶着以往的沉靜，彷彿沒有因為陛下的走而感到震驚一般，她還是那般的從容，鎮定。在接受眾人的施禮后，皇後娘娘便朝着皇帝寢宮的內殿走去。

看着躺在龍榻之上，沒有任何一絲氣息的人。他早已在眾人的服侍下穿好了龍袍，一共八成，春夏秋冬，一件不落。他的面容還是那般的俊逸，雖說已經沒有了血色，可在她的眼中，他還是初見時的少年模樣。

皇後娘娘捂著自己的唇，不讓哭泣的聲音發出，她溫柔的坐在了大行皇帝身旁的龍榻上，伸手，將掛在他脖子的朝珠整了整位置，隨後，她的手漸漸的撫上了他早已有些涼意的臉龐。

原本在寢宮之內服侍陛下穿衣的眾人，見此情景紛紛退了出去，不敢打擾。他們都知道，這是屬於帝后的最後的時刻。

出了帝后兩人，再無其他人的蹤影。皇后俯身，吻了吻他的唇。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吻他，那原本應該是溫熱的唇，如今已經徹底的冰涼，沒有任何一絲的氣息，她眼底含淚，卻不讓眼淚滴下。她知道，眼淚滴在亡故的人身上，是讓那個人帶着眷戀離開，她不能。

她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直到內侍監前來呈稟，皇帝要入棺了，她才掩下眸中的痛意，親眼看着這個她深愛了十幾年的男人，進入了那冷冰冰的棺材。

皇帝在臨死之前早已將身後的一切都打點妥當，包括傳我的詔書，包括朝堂之內極有可能出現的動亂。雖說，縱然有人蠢蠢欲動，但暗地裏早已被皇帝手下的人除之。這段時間，楚墨行的大軍頻頻傳來捷報，讓有些宵小之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天下之人都知道，皇帝並無子嗣，那唯一繼承皇位的，就是他這位胞弟，這已經是確定的事實。

皇帝安排的十分周全，朝堂之上也固若金湯，在這段時日並沒有出什麼亂子，他們都知道，前方的戰役也已經快要結束，新的帝王繼承者也要榮譽而歸，他帶回來的不僅僅是大勝，還有越西和南崇的國土，他將兩國的國土一併歸納在了歷景的版圖之中。而歷景也將如此的亂世劃成了統一天下的朝局。

倒不如眼下順遂主事的睿親王妃，說不定等到時睿親王歸來，初登大寶之時，他們還可以記上一份功勞。

在皇帝入皇陵之前的八天之內，前朝雖未有任何動亂，可後宮卻亂做了一團。她們賴以生存的君主驟然離世，她們自然是茫然不知，不懂該如何處邊眼下的亂局。有些人甚至還要尋死覓活。雖說在歷景沒有殉葬的規制，但她們這番的作風，也無路可走了。她們都是前朝重臣之女，當初也是為了這後宮顯赫的富貴才嫁入了皇宮，可沒過幾年，便要落得先皇遺妃的下場。她們各個花容月貌，自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況且，皇帝生前自來薄情，沒有對任何嬪妃多家寵愛，更別說貪戀什麼女色了。

有些女人還在這個時候派遣人來到了洛瑾年的身旁，知道她是下一個歷景的皇后，她們紛紛討好為之，想要為自己尋個出路，就連她們身後的母族也是一樣，話里話外之間都對洛瑾年百般示好。

她也沒有給出任何一個肯定的話語，畢竟皇後娘娘還在，楚墨行也沒有回來繼承皇位，她還是名不正言順的后位之人。

這幾日，皇後娘娘一直都是很平靜的在處理一些喪儀，所有的規制都是按照皇帝生前的要求。

陛下入皇陵的前一晚，皇後娘娘坐在陛下的棺槨前，她這些時日格外的沉靜，好似已經放下了一切。內侍監在此時來到了皇後娘娘的身旁，施禮之後，他帶着一絲哽咽的聲音，對着皇後娘娘道：「娘娘，陛下已經仙去，您還是要保重好自己啊！另外，有個東西，老奴想要交給您···」說着，內侍監就在袖口中掏出一個被明黃色的帕巾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一個東西。

皇後娘娘眸中空洞似的看着內侍監一點點的將其打開，等到裏面的東西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心中一頓，雙眼的淚意，在幾日之後再次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