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河東獅吼

第057章 河東獅吼

紀小蠻的擔心當然是多餘的,先不說草甸里潛藏的各種危險,就是人心也是隔着肚皮的。壞人的臉上也不會刻字,臨時搭夥組的隊,林儉怎可能放心把墜兒交到別人手裏,整晚都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一頂帳篷走天涯,也沒有漢族人的規矩多。所以,基本就是每個商隊各自一頂大帳篷,人數多的如格洛桑大叔的商隊,就加了兩頂帳篷,集體開餐之後,晚上就是各自入帳了。

林儉他們的帳篷最小,卻佈置得最考究,最舒適。這些商隊從牧民獵戶手裏收購上來帶到蘇木邊城來換取絲綢,食鹽,藥品,瓷器等等邊遠地區緊缺物資的皮草,又被林儉收購了,裝了半雪橇,現在滿滿地鋪在了氈帳里,高床軟枕,舒適自在。

紀小蠻白天睡足了,這會兒精神奕奕,有如此美景哪裏肯睡?林儉拗不過,硬要給她再加件狐皮大氅。

「不要,」紀小蠻橫豎不肯:「這都成球了,哪走得動?」

「聽話,夜裏滴水成冰,萬一着涼了可不是鬧着玩的。」林儉神色溫柔可態度卻很堅決:「要不,就乖乖呆在帳篷里,哪也別去。」

紀小蠻沒法,只得妥協,被裹得圓溜溜的,像只大棕熊,氣鼓鼓地瞪他:「林大爺,可以出發了嗎?」

林儉瞥她一眼,徑直挑開帳簾彎腰走了出來。

紀小蠻跟上去,緊走兩步把手放進他臂彎:「生氣了?」

「你當我是你呢?」林儉失笑,愛寵地揉揉她的發,把她的手合在掌心裏捂著:「走走可以,不能呆久了,聽到沒?」

「嗯~」

盈尺深的雪早已被凍得像鋼鐵一樣堅硬,走在上面,叩叩地發出空冥的寂響,空氣里微微泛著些泥土的腥味。

雪域高原,空曠渺遠,清泠泠的夜,亮閃閃的星,藍瑩瑩的天,一切都美好得像畫一樣。滿天繁星,像一顆顆鑽石鑲在天鵝絨上,美得驚心動魄。

那麼近,那麼美,那麼亮,彷彿只要一伸手就落到你的手心。

四周一片岑寂,紀小蠻依偎着他,把身子大半的重量吊在他的膀子上。林儉停下來,索性把大氅揭開,將她整個人裹進懷裏。

頰邊傳來溫暖的熱氣,耳中傳來他有力而平穩的心跳,紀小蠻貓一樣輕輕蹭着他的胸,發出低低的滿足的喟嘆——世界真安靜,彷彿這冰雕般似剔透的仙境,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和一雙交握的手,那緊緊勾纏的十指連着兩顆甜蜜的心。

一連幾天,風平浪靜,商隊平安過進入了察依爾草原的縱深腹地。到了七天傍晚,卡死起風了。格洛桑大叔蹙眉望着天際的那輪彷彿浮在地平線上的金色太陽慢慢地西沉,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忙趕在日落前找到一片防風林,指揮大家把帳篷紮好。

把所有的狗全趕到一塊,男人們分工合作,砍了樹枝扎個籬笆牢牢地圈起來以防被風雪吹散。

林儉年輕力壯,人又勤快,做起事來手腳麻利,說話又謙和,同行幾日早已獲得眾人一致好評。尤其是依娃,有事沒事總喜歡湊到他跟前去。

游牧民族為人豪爽,感情奔放熱情,沒有漢人的含蓄內斂,依娃的心思自然得到格洛桑的全力支持。

這小夥子長得俊朗,話不多卻總說到點子上,武藝高強,還飽讀詩書(讀者要說了,林儉啥時成書生了?游牧民族多不識字,在他們眼裏,林儉可不成了文人了?)更何況,這一路走來,他對紀小蠻有多寵,那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照顧得無微不至啊。對自己的妹子都這麼體貼,將來成了親,對老婆那還錯了?

所以啊,這麼一個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佳婿上哪裏挑?自然是大夥有勁一塊使,有意無意地把他們二人總是湊到一堆去。

偏林儉每日裏軟玉溫香抱滿懷與小蠻鴛鴦枕上並成雙,自然春風得意馬蹄疾,神清氣爽,走路生風。他心裏高興,有人求助又力所能及,自是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去干——難道幫忙還分男女?

其實人家依娃哪裏真是找人幫忙,這不是找借口親近他嘛。

那兩人有說有笑地總膩在一起,她哪有心裏不泛酸的啊?可誰讓她當初矯情呢?人家不是以為他們是兄妹嘛?

她能怪誰?林儉一顆心都撲在她身上,壓根就沒往別處想,她只能把這股狠勁憋在心裏,任它在心底發酵。

傻子,傻子,傻透了,傻不拉嘰的大笨牛!居然敢用她的手巾擦汗!還衝她笑!好,你笑吧,看回頭怎麼收拾你?

紀小蠻噘著唇,恨恨地往嘴裏扔著「烏日莫」,嚼了一口,呸地一聲忙不迭地吐出來:壞了,酸了!

「墜兒妹妹~」正在心裏尋思著要怎麼整林儉呢,依娃居然摸到她身前來了。

「有事?」她淡淡地抬起眼,有些厭惡地皺起眉頭——她們沒那麼親,這妹妹叫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因為常年勞動,依娃的身姿矯健,曲線玲瓏,臉上紅撲撲的,漾著健康紅潤的光澤,不似她,因為逃亡,身上沒剩幾兩肉,瘦得風一吹就倒,蒼白得像一隻鬼。

這一路走來,紀小蠻始終不冷不淡,跟誰都不太搭理。不過在依娃的眼裏,漢人女子但凡讀過些書的,都是這麼冷冷淡淡的性子,那叫端莊,秀氣,是吧?所以不覺奇怪,更不會難堪,卻不知紀小蠻討厭她到極點。

「嗯,我想知道儉哥最喜歡什麼?」依娃大方地坦承來意。

儉哥?居然叫得這麼親熱,她都沒這麼叫過呢!

還有啊,人家這個大方,這個直接,倒叫她有氣沒處撒。

紀小蠻心裏那個氣啊,火噌地一下就往上冒了:「不知道!」吼完,起身就走,半秒都不想多停。

「墜兒~」林儉正好撞過來,喜滋滋地端著一盆湯:「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剛才砍樹,在林子裏掏到一窩鳥蛋,立馬拿到廚房央格洛桑家的給她做了碗湯,顛顛地送過來。

走到近前,發現不對,依娃愣愣的站着,像受到驚嚇——她是受了驚嚇,一直不吭聲,文靜的林家妹子,咋突然河東獅吼了呢?

再一看墜兒,她大力地掀開帘子,鑽進了帳篷。

「你們吵架了?」林儉疑惑地望着依娃。

「不知道~」依娃一臉迷茫。

她好像沒說什麼得罪她的話啊?她幹嘛發火?她剛才是發火沒錯吧?

「我看看去~」林儉也不啰嗦,扔下她直接進帳。

「滾!」這帳簾才剛掀開,一隻枕頭已狠狠地砸了過來。

「怎麼了?」林儉沒躲,只小心地護著湯。

墜兒在氣頭上,他哪敢躲?枕頭砸一下又不會死。他才沒那麼笨,躲開了這個,接下來不知要扔什麼。

「餓了?來喝湯。」不接她的碴,聰明地把湯拿出來堵她的嘴。

「誰准你進來的?」紀小蠻坐在氈墊上,氣呼呼地瞪他。

「誰惹你生氣了?」林儉放下碗,笑眯眯地過來摟她的腰。

「滾!」側身閃過,順退踢他一腳,這一腳懷了怒氣,去得較重,原以為他肯定躲得過,哪知他不動生生的受了,眉毛也不眨。

她心裏不舍,又有些後悔,再加上他骨頭硬,踢上去他沒反應,自個倒疼了個徹骨。內心越發的氣苦,咬着唇倔強地瞪着他,酸澀的泡泡不停地往上冒。

「消氣了沒?」林儉心懷歉意,放低姿態,柔安撫:「暴風雪要來了,所以事多了點。你一個人獃著無聊了吧?再忍忍,還有幾天就出甸子了~」

「哼~」紀小蠻恨恨地拍開他的手:「你忙個屁!」話出,眼眶立刻紅了。她倔啊,又要面子,又憋屈得慌,扭過頭不肯看他。

「是真忙~」林儉着急解釋:「你不是看到了?從紮營開始,我就沒停過~」

「你那是忙嗎?」紀小蠻來氣了,忽地掉過頭來沖他吼:「我怎麼瞧着你是忙着風花雪月,賣弄風流呢?」

「嘎?」林儉怔住。

賣弄風流?這是說的他嗎?似乎八竿子打不著啊!

紀小蠻話即出口也就不再忍耐,一連串地數落下去,一邊數落,淚珠子還叭嗒往下掉:「行啊,林儉,你出息了啊!現在長進了啊,都學會調戲人家小姑娘了!瞧你把人勾得,連魂都沒了,一口一個儉哥,你聽得帶勁了是吧?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嘛!砍著小樹,邊上還有個小妞陪着,聊著小天,遞個小手帕,擦個小汗的,看把你美的,要上天了是吧?」

林儉張大了嘴,先是聽得一愣一愣的,慢慢地從迷惘中理出頭緒,等弄明白她這無名火從哪裏發出來,忍不住垂著頭「噗~」很沒良心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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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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