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洗劍之池

第四百八十章 洗劍之池

一路獨行,雲霧漸重。

若以吳懷中的修為,要到那山頂之上,不過片刻之事,不過今日他卻難得雅趣,如閑庭信步一般,緣路而上。

如此,約莫半個時辰,方才到那飛升台的入口。

一道丈許高的牌坊,立於身前不遠處,石柱已是灰黑之色,底下亦佈滿青苔,兩側雜草斜伸,看上去頗有幾分荒涼,若是外人至此,不曉內情,怎麼也不會想到,此處,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飛升台入口。

吳懷中默立片刻,隨後伸手往前虛按,那牌坊之內,看似空無一物,但他這一按之下,卻如風過寒潭,泛起層層漣漪。

一道青光憑空而現,如一扇無形的門,將那牌坊遮掩得嚴嚴實實,而此刻,左右兩側的叢林之中,亦隱隱有靈氣涌動。

道路至此,已是盡頭,前方便是禁地,想要入門,卻非易事。

以吳懷中的身份和修為,打開這禁制並不難,不過猶豫片刻,他卻突然收手,止住了動作。

今日,他莫名來到此地,想來並非偶然。

以他這種修為,又活了數甲子的年歲,見識心智皆非尋常,故而這在別人看來,不過靈犀一動之事,在他眼裏,卻非這般簡單。

多少年不曾有過如此強烈的心念,眼下站在這牌坊之前,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只是自己一時動念而已。

不過,這地方看起來並無異常,千百年前,這牌坊便立於此處,守護著一山之禁地,亦守望着山上眾人,從童子入山到少年意氣,中年厚重到兩鬢微霜,最後孑然一身,默然老去,一如眼前這個身形高大的老者。

今日山上有變,原本駐守於此地的弟子,業已派往它處,故而莽莽空山,便只有吳懷中一人。

望着前方那熟悉又亦些陌生的入口,吳懷中沒來由地想起一人。

百多年前,他還是紫竹峰上的少年,青衫長劍,面有春風,彼時,有一剛入門的孩童,被師尊帶上山,從此,便成了他身後的跟屁蟲。

那時候,天下遠沒如今這般平靜,金剛盟人橫行神州,正邪之間爭鬥不止,山下江湖,更是刀光四起,劍氣橫縱。

作為三大宗門之一的六虛山院,自有除奸鋤惡之責,門下弟子更是以驅除妖邪,還天下清明為已任,入山修行數年,便得下山歷練,為人間去不平。

而作為師兄的他,曾數次帶着師弟們下山遊歷,既增長修為,又為年輕弟子們保駕護航。

一晃多年,一向人丁單薄的紫燭峰,如今更是凋零,除了幾位仍在山中閉關修鍊的同門之外,門下弟子,統共不過十數人。

好在祖師護佑,當年的小孩童學有所成,最終成了六虛山院當代山主,而且是紫燭峰開峰以來的首任山主,數十年來,在他領導之下,九鼎山人才輩出,年輕弟子更是聲名鵲起,六虛山院之聲勢,更勝從前。

只是可惜,一身通天修為,劍術冠絕神州的山主,世所稱頌的墨光散人,竟突然暴病閉關,連他這個情同手足的師兄亦未有甚交待,最不解的是,這消息還是柳公權傳出來的。

雖說對於柳公權暫掌山主之責,吳懷中頗有幾分不以為然,不過,就眼下六虛山院的現狀而言,確實只有柳公權是最適宜人選,也只有他,能夠很快穩定山上局勢,對內恩威並施,嚴而不酷,對外處事周全,滴水不漏,既要保證六虛山院不至於因墨光散人的暴病有所影響,又得妥善安置八方來客,不至怠慢貴客,還要時不時提防金剛盟的滲透。

這一連串的事,要放在他吳懷中身上,還真沒把握,能比柳公權做得更好,更何況,當年他主動卸下職務,當個逍遙自在的虛職長老,其中內情雖不足為外人道,但此時此刻,站在這禁地之外,卻猶然有些感慨,甚至於疑惑。

「召喚術?」

半晌,忽聽吳懷中輕念了一句。

冥冥中,他先前總感覺有甚召喚一般,讓他不期然來到這禁地之外。

傳聞中,修行到一定境界,可勘破召喚之術,在一定範圍之內,召喚心中所冥想之人物,修為越高,所施距離越遠。

吳懷中修為在六虛山院中雖不稱絕頂,但亦算屈指可數,除了幾個不出世的前輩之外,眼下九鼎山中,便只有柳公權還有未暴病之前的墨光散人,修為略勝於他。

思來想去,他紫燭峰一脈,墨光散人之後,無人有此奇技,而其它諸峰,他雖皆有往來,但也談不上太多交情,雖說亦是同門師兄弟,但平日裏忙於修行,一年到頭,也不見幾回,甚至遇到閉關,十來年不見,也是常有之事。

故而眼下能使出召喚術者,寥寥無幾,相信柳公權都無此能耐,那峰頂之上,莫非還隱有他人?

要知道,飛升台乃是六虛山院之禁地,平時日若無特別理由,是不允許進入的。

再說,那峰頂之上,不過一池一坪,再無他物,這山風凜冽,雲海蒼茫的,誰也不願在那上面久呆,更莫說是擇地靜修了。

正疑惑間,那石牌坊忽然有了動靜。

先前那青光所現之處,忽見一團雲氣湧現,隨後變成一片深青色的光幕,鋪展開來,片刻,竟有文字浮現於上。

「天若傾之,以劍擎之!」

吳懷中見狀,先是愣了愣,隨後面有喜色,介面念道:「地若陷之,以劍鎮之!」

片刻,轉身飛掠而走。

一道劍光破開雲霧,卻是直往凌雲峰而去。

而此刻,在那山頂之上,蘇邁正百無聊賴地立於水中,欲罷不能。

這古怪池水,先前還只覺極為沉重,不過自己除了不能行動之外,其餘倒也沒甚意外,故而一心只想着,去把那劍找回來,未太留意身下的動靜。

過了近一個時辰,池水之內依然如故,那黑劍下落不明,感應隔絕之後,蘇邁只能眼睜睜地盯着那一汪碧色,卻是無可奈何。

未幾,丹田之內忽然一痛。

蘇邁不期然眉頭一皺,忍不住全身一抖。

那感覺,便像突然被雷電劈中一般。

趕緊回過神,低頭一看,不知何時,那池水已然漫過腰身,快及胸前,而奇怪的是,前方池子邊緣,水位並無任何變化,蘇邁也未有身體下陷的感覺。

而丹田之地,那微弱火苗依然緩緩跳動,那團混沌之氣也未有甚變化,只是有一股奇怪的水流,看上去,便如一支短劍般,在丹田之內衝撞不止,引得蘇邁一陣陣劇痛,那情形,頗有些肝腸寸斷之感。

不一刻,他便面色慘白,汗出如雨。

牙根緊咬,卻無計可施。

心想着,這支水劍肯定和這池水頗有關係,只是這池子身在六虛山院禁地之中,自非尋常之水,而且若任其衝撞下去,他不知自己能熬多久,或許等到這水漫過全身,他便性命危矣。

不行,不能任其衝撞下去!

強烈的求生欲,驅使蘇邁強自鎮定,忍着痛,再三檢視丹田。

如今他這丹田之內,三物並存,卻皆非善與之輩。

混沌之氣從來不受他控制,何時爆發護主,蘇邁完全沒把握,而那存於黃龍仙境中的仙渺之氣,蘇邁更是想都不敢想,只要它不犯事,便燒高香了。

故而唯有那輪迴劫火,尚有一用之地。

只是此刻,那火苗似乎對這水氣毫無辦法,猶自默然燃燒着,並未有一絲絲要發作的跡象。

蘇邁心意一動,試圖與之溝通,那火光只是跳了跳,看上去,興趣不大。

只不過,蘇邁如今唯一可恃者,便是這劫火,就算全無把握,好獃也得試一試。

心念一起,那劫火呼地轉動起來,朝那支水劍撲去。

一火一水,本是互不相容之物,便這樣在蘇邁丹田之內追逐奔走,所過之處,如天旋地陷,丹田忽冷忽熱,忽漲忽縮,弄得蘇邁欲哭無淚。

饒是他拼盡全力,那劫火依然無法將那水劍捕獲,反而給蘇邁帶來更大的痛苦。

此刻,他面色赤紅,身形佝僂,顫抖不止。

在這凌雲峰頂,飛升台上,風聲依舊,卻只有蘇邁一人,苟延殘喘。

片刻,實在無法忍受這古怪的痛感,蘇邁狠一咬牙,身形前傾,竟撲入那池水之中。

反正,再熬下去,遲早要被這池水所淹沒,不如趁早,進去看看,到底有何古怪。

入水之後,蘇邁乾脆放開四骸,任其舒展,不曾想,反倒感覺不似先前那般沉重,數息之後,竟然全身飄浮了起來。

與此同時,體內亦有變故發生。

那水氣所凝之劍,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那劫火亦隨之停頓,片刻,復又成了一團跳動的火苗。

片刻,蘇邁拚命翻過身,掙開眼,卻見一支近乎透明的小劍正懸于丹田之上,看樣子,並沒有離開的跡象。

「這,是甚意思?」

蘇邁一頭霧水,不知這古怪的水劍,意欲何為?

自己那黑劍剛一入水,便消失不見,怎麼這水中又多出一把如此奇怪的小劍來?

看這氣勢洶洶的樣子,那黑劍,不會被這小劍吃了吧?

蘇邁心中一陣恍惚,雖知自己那劍亦非尋常之物,但此刻靈識斷絕,這小劍又自池水中來,不由得他不心生忐忑。

正自疑惑間,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渾厚而沉重的聲音,彷彿來自虛空,又像是在地底。

「這洗劍池,等了多年,終於有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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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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