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澤衣番外一

極北之地，天寒地凍。

凌冽朔風捲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旋兒重重拍打在枯樹、大地和房屋上。

邊疆堅守在城牆之上的士兵們，偶爾被雪花打在臉上，也是一陣刺骨的冰寒疼痛。

風雪之中，遙望之下，全都是白茫茫一片。

視線受阻，稍遠一點便看不清前方的情形。

士兵們眯着眼睛，看一會兒遠處，再看一眼近處不是白色的地方，免得被雪色刺傷眼睛。

突然，一聲尖嘯穿破風雪。

「敵襲！敵襲！」

守城的士兵匆忙戒備。

可有人還未端穩武器，就猛然被繩索拉下了城牆，在地上洇出一片紅來。

統領闊步登上城牆，怒目圓睜，展臂高喊：「後退！小心埋伏！」

「弓箭手準備！」

「射！」

「嗖嗖！

寒光刺目的箭頭帶着刺耳風聲朝城下飛射而去。

城下的人也不再隱藏身形，慌忙豎起盾牌結陣。

盾牌之後，一個身形彪悍，蓄起絡腮鬍子的大漢仰頭哈哈大笑。

「大盛國的小兒們！以為你們這點小伎倆就能傷到我們白狼國的勇士們？」

「我勸你們快點給爺爺送上好酒好肉和棉被衣裳，爺爺還能放過你們一次！」

統領眉頭緊鎖，握緊了身側長劍。

白狼國是大盛北方邊境的小國。

極北之地荒蕪少糧，白狼國的人春夏秋三季都靠打獵生存，遊走在北邊的森林、高山，隱匿蹤跡。

冬季實在缺少資源，就冒出來侵擾大盛國最北邊的村莊。

後來大盛國在此處建立了高大堅固的城牆，倒是阻擋了不少次襲擊。

但今年不知怎麼了，這個自稱白狼國將軍的大漢，從秋末就多次偷襲，弄的什麼繩索，專門拉下守城士兵取其性命，嘴裏還大聲嚷嚷着讓他們送上貢品。

統領也帶人追出城過，可每次都被他們溜的無影無蹤。

這些人看着根本不像是只為過來打劫的。

正思索著，城下壯漢又是幾聲大笑。

「大盛國小兒是害怕了？怎麼不回話？」

「不給東西就等着你們的士兵一個個死去吧！」

「兒郎們！給我打！」

一聲令下，白狼國的士兵再次往城牆拋上繩索。

而這次繩索上綁着的，竟然是火石！

下方投石機飛射出巨大的火球，朝城內砸去。

統領頓時急了。

此刻天乾物燥，最易起火。

他慌忙招呼士兵滅火。

「打水！快打水！」

「井水來不及供應啊！」

「河水都被凍住了！」

「該死的！」統領狠啐一口，猛地抽出腰間長刀，指向天際，「走！跟我出去斬了他們！」

「是！」

城門緩緩打開。

「沖！」

統領為首，揚聲吶喊，帶着守城士兵沖向敵軍。

風雪愈發的大了。

白狼國的壯漢這次竟沒有帶人逃走，反而像是特意等待他們一般，邪惡的呲牙一笑。

那些拿盾的士兵猛地後撤，將身後一排人推到前面。

大盛國的一名士兵立馬瞪圓眼睛，驚恐大喊，「刀下留人！這是我大盛國子民！」

其他士兵聞言紛紛制住身形收刀，的確在眼前的人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大力叔？你不是出城砍柴了嗎？」

「四嬸？你失蹤了半個月了，你丈夫和女兒都快找瘋了！」

「小妮！這是失蹤的小妮！」

「哈哈哈！」白狼國的壯漢大笑幾聲，「沒錯，這些確實都是你們大盛國的子民！」

「我們在城外守了這麼長時間，就是為了抓他們！」

統領心下一凜，原來次次侵擾都是為了掩護他們的人把大盛國子民帶走！

細想之下，每次白狼國侵擾都是在大雪漫天的時刻。

風雪之中，將白狼國的衣服蓋在大盛國子民身上，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國的人，只以為是彎腰行進的士兵！

白狼國的壯漢譏笑道：「怎麼不敢動手了？」

「殺啊！殺了他們啊！」

「哈哈哈，你們不敢，我們來幫忙啊！」

他揮揮手，架在一名平民脖子上的刀頓時揚了起來。

「住手！」統領忙抬手止住白狼國士兵動作，擰眉嚴肅看向壯漢，「你究竟想要什麼？」

白狼國壯漢眯起眼睛冷笑一聲，執起泛著冷芒的彎刀，狠狠揮下！

「想要你的命！」

「啊！」

「噗通！」

血色漫天，一位平民的頭，滾落在皚皚白雪之間。

同為人質的平民頓時尖叫哭嚎出聲。

大盛國的士兵也都紅了眼睛，青筋暴起，卻因為顧忌其他人頸間彎刀不敢輕舉妄動。

「想要救他們？」壯漢拿衣袖抹了下刀刃，冷笑挑釁，「那就用統領你的命來換！」

「還記得五年前的這個時候，你曾殺的那名白狼國將軍嗎？」

「那是我兄長！」

「如今，你也該償命了！」

統領忽地記起那個人，蹙了蹙眉。

那時城牆還未建成，那名白狼國將軍帶着他們國家最精銳的戰士到大盛國邊境殺掠搶奪，戰火延綿，哭嚎不斷。

無數大盛國子民的性命，都是葬送在那人手上。

更甚者，還有手無寸鐵的老人、女兒和嬰孩！

殺了那個人，統領自覺無愧於心！

但此刻，他也不能不救眼前的這些百姓。

「好！」統領翻身下馬，仰頭肅穆道：「放了他們，我過去！」

「統領！您不能答應！」

「不行，統領！」

「哈哈哈，好！」壯漢眼神浮起嗔狂之色，紅眸閃爍，「不過我也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去死。」

他拎起身前一名百姓，扔了把匕首給他。

「去！只要你刺你們統領一刀，我就放過你。」

「記住，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或者大盛國的士兵有什麼妄動，剩下的這些人，全都得死！」

他掂了掂手上的一把飛刀，刀光冰寒，令人膽顫。

「你，也得死！」

男人嗚咽著撿起匕首，顫着手腳朝統領走過去，卻遲遲下不了手。

這是守護他們多年的統領啊！

他、他怎麼能下得去手？

統領大義凌然，眼神堅毅，「沒關係，只一刀而已，這是我自願的。」

「我不會怪你，大盛國的士兵們也不會怪你，保護百姓本就是我們的職責。」

但他們都知道，哪只是這一刀？一刀過後，還會有無數刀等着他！

男人的眼裏卻閃過堅定的光芒，他猛然轉身。

「我大盛國子民，寧願做烈士，也不做傷害大盛國守護者的禽獸！」

「若你們都是大盛國子民，就不要受他們威脅！」

說完，他義無反顧的抬起匕首，狠狠朝自己刺去！

「不！」

絲毫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統領和士兵驚懼的伸手阻攔，其他百姓和白狼國的人也都狠狠怔了一下。

刀芒閃耀，就在千鈞一髮之時，有什麼東西穿透層層雪花，攜風嘯破空而來，打中匕首，發出清亮的金鳴之聲。

男人手一麻，匕首倏而脫落，穩穩插在厚雪覆蓋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