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仁至義盡
仁至義盡嗎？
蘇克薩哈侍奉在階下，表情有些煩悶，但是卻不敢在氣頭上勸諫多爾袞。
其實，在蘇克薩哈看來，睿親王是走了一步相當臭的棋。現在都到了什麼時候了，還抱着漢人的燕京不放。
在草原上，放個烤架，烤一隻肥羊，跟在漢人的鍋里，燉一鍋羊，能有多大區別？
非要跟日益強大的新明對抗，留在燕京，這不是取死嗎？他之前跟沂蒙山對接過，知道徐梁到底有多麼的強大。
在他看來，現在大清寧可退守關外，也要先將內部統一起來。漢人常說，打鐵還需自身硬，可大清的很多人，來到了漢人的地盤之後，只學習到了漢人的糟粕，而漢人的精髓卻一點兒都沒學到。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清的貴族們開始了奢靡之風。
聽戲唱曲，玩兒蟈蟈，玩兒核桃，玩兒扳指，玩兒女人。
怎麼不靠譜怎麼來，怎麼花錢怎麼來。
怎麼囂張怎麼來。
關鍵是他們身後還跟着一群絲毫沒有節操的文士，拚命的讚美好粉飾。
怎麼，玩玩兒這些所謂的文雅的東西，就能提高自己的檔次了嗎？
我們當我們的野人有什麼不好？我們做野人，全世界都懼怕我們。
而我們學會了文雅之後，連仗都不會打了。野性十足的狼，是會變成犬的。
而最為關鍵的是，士兵的戰鬥力也在瘋狂的下降，如果是打之前的大明朝，也許還湊合。
但是現在，對抗李自成的流寇，都有些困難到捉襟見肘了，更不要說，一向是以戰力彪悍，武器配備先進的新明朝比了。
然而萬千話語到了嘴邊兒，蘇克薩哈又安靜下來。
不是每個人，每時每刻都能保持理智的。
現在的八旗子弟變化太大了，之前誰都知道，打兵打仗立刻功勛，可以得到賞賜，但是現在打勝仗依然有賞賜，可關鍵是打過勝仗嗎？
一旦遇到新明朝就潰敗，一遇到硬骨頭自己就酥了。
這仗還怎麼打？
這些八旗子弟，遇到了中原的繁華，就再也不是當初的八旗漢子了。
他們現在寧可當官，也不願意去披甲打仗。
可是他們真的會做官嗎？他們只會敲打吸食老百姓的骨髓罷了。老百姓是江山的根基，你若是不讓他們活下去，他們就像是火山一樣燒死你。
當然，漢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然也不會投靠大清，當他們的綠營了。這群見利忘義的傢伙，只要大清給他們好處，他們就會變得無比強大，甚至比滿清的八旗子弟，更適合攻城略地。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滿清第一沒有錢財和封賞給他們，第二，滿清沒有足夠的部隊震懾他們了。別說指望他們打仗了，他們自己不嘩變就萬事大吉了。
「傳命愛星阿，讓他看好那些漢官！」多爾袞虛弱無力道，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上。他自己也不相信愛星阿能看住大門，那些北京的地頭蛇不知道藏了多少暗渠。隨時能夠將人從城裏偷出去。
「主子，奴才覺著，這些蠻子實在靠不住。」武拜上前道：「咱們人口也實在太少，不如，把人全都送到關外去，看誰還能跑得了。」
多爾袞眼中射出一道凶光，泛起殺氣，嚇得武拜連忙將頭埋了下去。他道：「這話休得再提！這豈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咱們要走么！如此一來，人心渙散。誰還肯賣命！」
武拜連忙請罪。
蘇克薩哈道：「主子，武拜雖然思慮不周，不過咱們也的確人太少。原本以為明朝那些蠻子膽子小，只要咱們打出『為明討賊』的旗號，他們就會跟咱們站在一邊。現在看來卻是錯了。反正咱們已經佔下了陝西，不如跟李自成聯手，到時候以黃河為界，但凡南面的地方都給他。」
多爾袞微微思量。道：「這事不忙，讓濟爾哈朗把攻勢放緩些。看李自成與張獻忠誰家贏了再說。你剛才說了『為明討賊』，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蘇克薩哈不知道多爾袞想到了誰，躬身侍立一旁。
「我這兩天總覺得明朝定的漢奸名錄有些問題，剛才突然想到了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多爾袞撐著扶手站起身，走了兩步，猛然回頭道：「是洪承疇！這上頭為何沒他名字！」
蘇克薩哈一愣。道：「殿下，這份名單若是因為十三日收糧而起，那麼洪承疇在南路領兵……」
「不對不對！」多爾袞搖頭道：「很多本王沒聽過的官員都被列為漢奸了，可洪承疇為大明所叛將帥中地位最高者，在我大清又是出謀定策之輩。沒有他實在說不過去。」
蘇克薩哈道：「主子，就怕是借刀殺人之計。」
多爾袞仰頭閉上了眼睛，仔細回憶起自己所知道的關於洪承疇的每一副畫面。在他的記憶里，先帝黃台吉有一天訴說自己入主中原的志向，各旗武將紛紛表態，要為陛下破關而入，攻下大明江山。然而黃台吉卻是冷笑道：「就靠你們？你們就像一群瞎子，連入關的路都找不到呢！朕倒是得了一個嚮導，引朕入主中原的嚮導……」
那嚮導就是洪承疇！
多爾袞也知道，黃台吉之所以不重用洪承疇，就是因為此人太過鋒銳，只有時機成熟時才能啟用。去年明朝國變，正是大清千載不遇的大好時機，也的確如黃台吉所預言的那般，洪承疇在入關前後出謀定策，迅速打開了局面。
然而現在大清境況困頓，洪承疇家人老小都在閩南，那可是大明的地盤，如何保證洪承疇的忠心呢？
……
「洪承疇竟然不在漢奸之列。」朱慈烺對着如今已經貴為皇后的長姐說道：「陛下還是給足了父皇面子的。」
參與政事日久，雖然只是農部，但是朱慈烺也越發的知曉那些之前父皇重用的官員是什麼玩意。
與現在陛下提拔起來的鬱郁不得志的官員，以及大規模徵兆的女官，甚至還有哪些從地方上逐步升遷起來，以天子門生自居的新官比起來，父皇的那些官員簡直就是一群臭蟲。
實在是沒有辦法比，很多之前父親點評過不著調，不可重用的官員，現在都為施政一方。
甚至朱慈烺都找到了規律，但凡是父皇重用的，基本上都是廢物。
凡事忤逆過父皇的，在朝爭中失敗的，反而有大財，只要給他們點兒權利，他們就能創造出一個世界。
這種情況下，朱慈烺不得不搜索，他們朱家為什麼失去了天下。而朱振一旦登上帝位，就如此的得到民心。
長公主本來還擔心朱慈烺失去皇位，會對徐梁充滿仇恨，如今看他這般反思，反而放下心來了。
自己做不好，憑什麼怨恨比自己做得好的人。
而且現在看來，陛下對於朱家真的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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