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猝死3
這時，只聽「砰」地一聲，房門被人從裏面踹開，沈青丘神色極怒，攥緊拳頭跨出門檻，朝那兩個奴婢問道：「為什麼這靈堂佈置得如此潦草，竟然連香爐牌位都沒有設？」
兩個奴婢生怕又挨打，趕緊答道：「公子，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大阿娘走得太突然，還沒來得及交待後事，如今瑤光台中吵吵嚷嚷，沒個主事的人，所以也不曾有人顧及得上大阿娘的後事，只能將棺槨暫時停放在這兒，等到她們吵個結果出來，才能來料理大阿娘的後事呢。」
湘湘氣憤道：「主子，阿娘過世了，她手下的那群姑娘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眼下只顧著爭來搶去，誰還顧得上阿娘的後事，實在可惡！」
沅沅亦氣惱道：「主子，別人不管大阿娘，我們自己管，我與湘湘把大阿娘的後事給辦了，省得教她孤零零躺在這個地方，早些入土為安才好。」
沈青丘臉色一直陰晴不定，卻始終沒有開口答應，他總是隱隱覺得，乳娘的死並不簡單。
他轉頭冷冷問那兩個奴婢：「你們大阿娘的死，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一個奴婢答道：「官府來人查過，說是大阿娘失足墜樓而亡，都已經定案了。」
另一個卻說道：「不過，我聽有的姑娘說過，確實有些古怪，大阿娘被發現的那處花圃，那些花花草草竟然都枯萎死了，就連躲藏在花間的一隻妙喉鳥，竟然也無緣無故死了，實在詭異得緊，可是既然官府都定了案，還會有誰去較這個真，而且現在也沒人有功夫理會這個事兒。」
沈青丘聞言，立即朝沅沅使了個眼色，沅沅會意，立即離開，想必是去調查了。
他又轉頭深深望了一眼屋內的棺材，眼神似有不忍，但更多的卻是無奈，稍稍猶豫之後，只好決然離開，湘湘低着頭默默跟在後面。
顧行歌正要跟着離開，沒想到剛走兩步，卻聽那兩個奴婢小聲喚道：「花魁姑娘，如今瑤光台亂得要命，你就不管管嗎？」
顧行歌怔了一下，轉身對她們二人無奈地笑了笑：「我恐怕幫不上什麼忙，實在抱歉。」
兩個奴婢卻道：「你可是咱們瑤光台的花魁，你當然能管呀！按照咱們瑤光台的規矩，若是當家的大阿娘因故不在，就應該由花魁姑娘來主事，別的姑娘們吵吵嚷嚷着要爭當大阿娘，其實最有資格的人是你才對！」
顧行歌聞言，心中頓時「咯噔」一跳，要她來給這些姑娘們當老大，她可沒這個本事，她連忙搖頭：「我做不來，還是讓別人來當吧。」
她說着便趕緊抬腳離開，兩個奴婢在身後喊道：「花魁姑娘，明天那些姑娘們就要在大廳合議，非得選出個主事的人來，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啊！」
顧行歌只當沒聽到，趕緊追上沈青丘，默默跟在後面離開瑤光台。
他走下花橋，卻並不急於離開，只倚在石橋欄桿上，凝望着對面的瑤光台，任憑湖風吹得衣袂翻飛，湘湘站在他身後，低低抽泣擦拭眼淚。
沈青丘輕聲道：「別哭了，乳娘不在，我會好好照顧你們兩個。」
湘湘低低喚了一聲：「主子……」便又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擦拭眼淚。
這時，沅沅的身影自花橋那邊匆忙而來，她疾步走到沈青丘身邊，不知對他耳語幾句什麼，沈青丘頓時神情大變，似乎震驚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恢復平靜，他開口道：「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湘湘與沅沅對視一眼，便都默默退後離開。
顧行歌也在猶豫要不要離開，這個「你們」到底包不包括她，她試着抬腳朝後悄悄退開一步，接着就聽見沈青丘低聲道：「為什麼竟然會這樣？」
這聲音似在詢問又似在自問，顧行歌吃不準沈青丘是不是在跟她說話，但是想到沈青丘此刻心情不好，多少也該出言安慰一下，便試探著輕聲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的生死都是說不準的事，你也別太傷心了。」
沈青丘卻突然抬手抱住腦袋，深深痛苦道：「不，如果不是為了我，乳娘也許就不會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卻害死了她！」
顧行歌被他嚇了一大跳，連忙走到他身邊，但見沈青丘腦袋深埋在雙臂間，頭髮散落，肩頭還在壓抑地不停聳動。
他竟然是在哭泣，顧行歌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的印象中，沈青丘向來都是桀驁不訓，又狡黠過人，從來都是他欺負耍弄別人，卻還沒有見過他被誰給欺負過，更別提傷心哭泣這種事，沒想到瑤光台老闆娘的死對他的打擊竟然如此之大！
面對着一個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大男人，顧行歌一時之間還真有些不知所措，她到底是應該繼續安慰呢，還是應該假裝沒發現？
正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沈青丘卻突然直起身，朝顧行歌轉過來。
顧行歌還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龐，誰知沈青丘臉上卻戴着面具，什麼都看不見。
這樣也好，那就假裝自己沒發現沈青丘在哭吧，顧行歌暗暗安慰自己。
誰知，沈青丘卻輕聲開口道：「把我的面具摘下來。」
顧行歌怔了一下，他為什麼不自己摘呢，但是看在沈青丘這麼傷心的份上，顧行歌沒有發問，乖乖地按照沈青丘的吩咐，伸手揭開那副輕巧的面具，露出一張果然滿是淚痕的臉龐來。
夜風自湖面吹來，撩動沈青丘垂落的鬢髮，絲絲縷縷拂落臉頰，他的眼眸因為盛着淚水的緣故，宛如夜空中璀璨明耀的銀河，每一滴落下的淚水，都彷彿是銀河中墜入凡間的星辰。
沈青丘握住顧行歌的手，讓她的指尖落在自己沾濕的眼角上，他輕聲低語：「你是見過我流淚的人。」
顧行歌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要縮回手，卻反被沈青丘摁得更緊，她頓時心中有些發緊，見過他流淚會怎樣，難道要自己為他的這些眼淚負責嗎，可是又不是自己把他弄哭的，可千萬不要賴在自己身上啊。
緊接着她又聽沈青丘說道：「所以你要陪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