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聯手追殺

萬藤林邊緣，亂石紛呈。一位少年背靠一塊二米見方的黑墨岩，敞腿而坐。

少年十四五歲模樣，清秀的面龐略微有些蒼白，青灰色的衣衫沾染著斑斑血跡，左肩處用一條不知明布帶纏了數圈，鮮紅的血液兀自從上面不住地滲出。

一柄三尺長的金剛大刀緊緊地攥在手中，刀身之上的血跡已經乾涸。

少年雙眼閉合，依著黑墨岩一動不動，似乎是在小睡。

陡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並迅速向少年所在的位置靠近。

少年霍地起身，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冷冷地望了一眼，提起金剛大刀，毫不猶豫地沖向林中，幾個閃動，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過多久，十餘名捕快出現在亂石堆附近。

一位身材清瘦，長相干練的捕快環視了一下四周，走到少年先前休息的黑墨岩旁，蹲下身子，用手抹了抹地面上的血漬，拿到鼻子處，輕輕地嗅了嗅，隨即起身向一名捕頭模樣的扎髯大漢恭聲稟道：「姚捕頭，血漬尚未徹底乾涸，逃犯應該離開沒多久，現在追趕的話，還來得及。」

「哼！不用了！杜捕頭在我等之前動身，想來早已在林間設下埋伏，那小賊是逃不掉的。你們先休息一會，恢復一下體力。」姚炳誠望了一眼萬藤林方向，眼中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頭，這小子可是總兵大人點名要的重犯，若能抓獲便是大功一件，兄弟們也能陞官發財。難道要便宜了杜捕頭一班？」幹練捕快神色一怔，他實在不明白平日裏無利不往的頭，這次怎會如此大方的將一件大功讓給別人。

「大功是大功！就怕姓杜的老小子沒那個本事得到。我們遲些去，正好坐收漁利！」姚炳誠捋了捋鋼針般的鬍子，輕聲笑道。

「頭，那小子不過十三四歲，就算懂點武功，也不會太高，更何況現在已經受了重傷。怎麼會是杜捕頭的對手？」幹練捕有些擔憂地說，在他看來少年根本無法逃過杜捕頭一班的追捕。

「陳磊，你跟隨我時間不短了。何曾見到有誰令我如此費神費力過。即便是抓捕綠林大盜『鬼手』鐵林，也沒有超過三天。這小子，奸詐的緊，數隊人馬聯播追捕，卻屢屢讓其走脫，還殺死了數十名捕快和數名陰總兵的護院僕從。這樣的戰力即便整個龍源城又有幾人？」

陳磊長長的吸了口氣，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聽頭這麼說，這小賊確實很難纏。」

「那是自然，否則總兵大人也不會動用如此多人手。」

「頭，您不愧是龍源城八大捕頭之首，無論是膽識，還是計謀都無人可比。」陳磊面露敬意地說道。

······

一柱香之後，姚炳誠帶着十餘名捕快進入了萬藤林。

萬藤林中古樹參天，一條條手臂粗細的藤蔓縱橫交錯，巴掌大的火紅色古楓葉隨風搖曳，洋洋洒洒地飄落而下，堆積了厚厚地一層，踩在上面發出令人心悸的吱吱聲。

如此昏暗慎人，縱橫交錯的叢林，行走都十分困難，更不用說找人了。好在陳磊也是經驗豐富的捕快，在萬藤林外圍仔細探查一番，便有了定奪。

「羅姓小賊逃向那邊。」陳磊朝着東南方向一指，十分賭定地說道。

「追！」

姚炳誠一擺手，手下捕快應聲而動，沒走多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自遠處飄散而來，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不好！杜捕頭一行人出事了。」

枯黃的古楓葉上，滿是鮮血，橫七堅八的屍體躺了一地。

這些屍體死相極其的難看，一個個雙眼圓睜，神色惶恐，彷彿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

「頭，你看！」陳磊一聲驚叫，臉色瞬時一片煞白。

順着陳磊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一棵粗壯濃密的古楓樹上，用藤蔓懸掛着一具屍體。

屍體胸膛上有七個八血淋淋的孔洞，兩條手臂不翼而飛，腦袋更是被砍掉一半，露出紅白相間的腦漿，鮮血自傷口處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樣子看上去分外的嚇人。

「杜捕頭！是杜捕頭！他被分屍了，羅姓小賊太兇殘了！」一名膽小的捕快神情惶恐，忍不住尖叫出聲。

眾捕快雖說見過不少血腥場面，還是被眼前的情景嚇的魂不附體，一個個渾身哆嗦，不自覺地往後退。

「廢物！沒見過死人嗎？嚇成那熊樣！」姚炳誠沒想到平日裏盛氣凌人的手下會如此濃包，不由的怒從心起，神色冰冷地一聲恫嚇。

「頭！連同杜捕頭在內，十三具屍體，一個都不少。除杜捕頭外，其餘捕快都是一刀斃命，刀法凌厲，手段乾淨利落，正是羅姓小子慣用的翻雲刀法。鮮血尚未乾涸，看來杜捕頭一班應該死去不久。」陳磊雖然在極力壓制，想讓自己保持鎮定，但眼神中的驚恐，聲音的顫抖，還是將內心的恐懼表露無疑。

「哼！這小子如此行事，顯然是在殺雞儆猴。我姚炳誠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會被這點伎倆嚇倒？」

姚炳誠冷哼一聲，臉色陰沉地掃視了下四周，向著十餘名手下吼道：「一群廢物！還不趕快隨本捕頭追，放走小賊總兵大人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畢竟姚炳誠是首領，而且陰千刃也下了死令，十餘名捕快心中雖然驚懼，還是拔出長刀，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羅雲辰身上血跡斑斑，舊傷走愈，又添新傷，鮮血自傷口處不住湛出，錐心刺骨的疼痛，與虛弱不堪的身體，幾欲令他昏厥過去。羅雲辰並沒有昏厥，而是憑藉一股堅強的意志，提着金剛大刀，搖搖晃晃地向前奔逃。他要拼一把，為了自己寶貴的小命，堅持至最後一刻。

鮮血還在流，身體虛弱的向近麻木，羅雲辰卻顧不上包紮，生怕耽擱一分半秒會讓追兵趕上。

「再堅持一會，找個隱蔽處，好好調息一下。身體恢復之後，與羅冷大哥匯合，商量一下如何殺死後面的狗賊。」羅雲辰只所以逃亡三個多月還能平安無事，除了游神步的靈敏詭譎，自己的機智應變外，最重要的就是羅冷相助。

羅冷與羅雲辰年紀相仿。五年前的一個大雪天，羅雲辰外出回家時見到一位衣着破爛的小乞丐蜷縮在路邊，小乞丐多處受傷，右小腿處的傷口僵化，結了一層厚厚的血冰，樣子看上去外的凄慘。羅雲辰蹲身檢查后，發現還有微弱的心跳，與是將其背回家中，經過一番費力的治療，終於冶好，父親給他取名羅冷。

羅冷天資絕佳，短短的五年時間，便成為一名六星武者。平日裏總是沉默寡言，讓人很難接近。然而羅冷與羅雲辰的關係卻是頗為親近，宛如親兄弟一般，此次更是違反家族的命令，一路暗中相助。

想到那張稜角分明的冰冷麵龐，羅雲辰的心中為之一熱。二個時辰后，羅雲辰從一個樹洞裏鑽了出來，他在傷沒有好利索就出來，是有些放心不下這個好兄弟。

羅雲辰正在趕往與羅冷約定的碰面地點，可是還沒走出多遠，臉色陡然一變，前行的身體一扭，上掠出二米多高，下落的同時，雙腳猛地蹬向附近的一棵古楓樹，借勢側體斜飛。

同一時刻，前方嗖、嗖之聲大作。

十數支尺許長的銀灰色羽箭從樹上密葉間暴射而出，擦著羅雲辰的身體一掠而過，狠狠地釘在他身後的古楓樹上。

羽箭為銀晶所鑄，通體散發着慎人的森寒，大半箭身以沒入樹體，並輕輕的顫動着。要不是羅雲辰反應敏捷，早讓箭雨射成篩子，一命歸西了。

羅雲辰還未站穩，兩枚金錢鏢便迎面射來，直取眉心和咽喉兩處要害，速度之快，剎那就到了近前。

羅雲辰雖驚，卻不慌亂，三個月的逃亡，使得他產生一和中保命的本能，一個鯉魚打挺，險之又險的避了過去，落地的同時金剛大刀已橫在胸前，神色冰冷地對着先前暗器施放的古楓樹嚇道：「誰？快滾出來！」

「身手不錯！難怪總兵大人派出那麼多人都不能將你抓獲。不過今天遇到我們猿山四惡，就不會那麼幸運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幾乎是在同時從古楓樹上躍下一男一女。

男子四十餘歲，樣貌陰柔，身穿一身粉色綉牡丹長袍，腰間插著一柄二尺長的柳葉彎刀，手中提着一張奇異的多孔弓弩，想來該是先前發射銀羽箭的器具。

女子三十左右，身材瘦小，衣着暴露，頭戴一枝金鳳釵，打扮的油頭粉面，妖嬈中帶着幾分邪氣，給人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羅雲辰三個月的逃亡中，經歷諸多生死，也遇到過不少厲害角色，但沒有誰像眼前兩人這樣，給他一種危險之極的感覺。

兩人剛落到地面上，左右兩側古楓樹后，分別走出一人。左邊一人五十餘歲，陰勾鼻、三角眼、額頭處有顆核桃大的肉瘤，看上去分外的嚇人。右邊則是一位樣貌普通，滿臉笑意的中年胖子。胖子手中提着一個灰布口袋。

四人呈犄角之勢，將羅雲辰包圍在中間。

羅雲辰掃視一下四人，深吸了一口氣：「四位既不是官府中人，又與我無冤無仇，何必要不惜萬里追殺與我？」

陰柔男子和妖媚女子，羅雲辰對付起來就頗為困難，再加上陰鷙老者和中年胖子，爭鬥起來根本就毫無勝算。開口詢問的同時，也小心地留意四周，時刻準備逃走。只是他很快發現，四人的站位十分的巧妙，恰好將所有的出路全部封死。

「小子，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難道是陰千刃那狗賊？」羅雲辰詢問的同時，腦子也飛快地轉動起來。

「陰柔男子、妖媚婦人身形敏捷，想來應該輕功不弱，陰鷙老者步伐穩健，目光銳利，內功和下盤功夫必定非常了得，中年胖子······」

羅雲辰心思百轉，希望找出對方的弱點，出奇制勝。陰柔男子伸手入懷，取出幾枝銀羽箭，裝在弓弩上，尖聲說道：「你小子說的沒錯，我兄弟四人正是奉龍源總兵之命前來，拿你回去。識相的話就不要反抗，否則會死的很難看。當然，也別想着有人來救你。三哥，將布袋裏的東西讓這小子看看。」

「咕咚！」一聲，布袋一個翻滾，從中滾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頭顱面龐稜角分明，皮膚古銅，嘴巴微張，十四五歲的樣子。羅雲辰在看到頭顱的樣貌時，心中猛的一沉，此人不是他的好兄弟羅冷，又是誰呀？

「羅冷，我的好兄弟，你不會白死的。我會用這幫畜牲的頭顱，祭奠你的亡靈。」羅雲辰眼中淚水不自覺的流下，胸中怒火更是無法壓抑，如一隻發瘋的野獸，仰天長嘯嘶吼，雙眼噬血的掃視了一遍猿山四惡，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顆灰褐色的半透明藥丸塞入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