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頹圮的籬牆

沒看出來，桃子也寫的一手好字，肖凡贇就覺得很受打擊，自己那字就像狗爬，每次考試都吃虧。回頭是不是要找人設計一下籤字，這以後拿不出手啊。

肖凡贇思緒飄遠了。

等半天沒後續交代，桃子一回頭，一張俏臉撞在肖凡贇的鼻子上。看着肖凡贇可憐兮兮地揉着鼻子，桃子在一旁嗤嗤地笑。

「桃之嗤嗤，抱布貿絲。」肖凡贇開着玩笑。

「我才不是負心人，哼。」桃子佯作生氣，「我以前學習成績可是很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是《氓》。」

肖凡贇搖搖頭，說道：「我覺得吧，語文老師說的也不一定全對，這氓不見得就是一個負心漢，而這首詩也不是一首棄婦詩。」

說完就繼續解釋起來，「從怦然心動的初遇，到且笑且鬧的熱戀，再到滿懷期待的新婚。」

桃子點點頭，表示贊同。

「吶，後來所謂的矛盾可能也是由於兩個人的價值觀不一樣，一個商人，一個城裏的富人女兒，再加上他們結婚沒有被女子的家庭認同，然後生活在柴米油鹽中的男男女女終將面對婚姻的瑣碎，然後就開始吵架啰。」肖凡贇見桃子很感興趣就繼續編。

「不對，不對，這女孩為什麼就是富人的女兒啊。」桃子有些急，搖著頭表示不認可。

肖凡贇想了一下說：「因為女主人公住在衛國國都朝歌啊，那時候一般人怎麼會住在國都里呢？」

「然後你看詩歌里的所有的「耽」其實我理解都是心甘情願，女人嘛，很容易沉浸在往事裏不可自拔，而現實估計也是很不如意。我無法得知，耽於愛情的女主角是否曾後悔過。但如果重來一次，她大概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肖凡贇停了一下。

桃子在旁邊若有所思，心裏想的卻是如果是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呢？肯定會的。

「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肖凡贇低沉的聲音。

桃子痴痴地望着肖凡贇，眼睛亮晶晶的。

「不過這也許只是詩歌里那個女人的妄想，現實卻是時間把她的丈夫變成了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所以說時間是個殘忍的東西，「載笑載言」的回憶被逐漸忘卻，留下的只有「泣涕漣漣」的當下。」

肖凡贇最後總結陳詞，「我記得有人說過，這個女子只是在講一個關於她人生中刻骨銘心的一段關於愛與青春的輓歌。」

桃子被肖凡贇這番解讀說的既感動又有點懵。

「輓歌嗎？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而我就在這裏，不怨，不悔，不離，不棄。」桃子喃喃地對自己說。

「啊呀，搞的這麼傷感幹嘛，都怪我瞎編，我們喝冷飲去，喝完冷飲幫你搬家。」肖凡贇起身把手遞給桃子。

「好。」桃子把柔軟的手搭在肖凡贇的指尖，施施然站了起來。

順勢就把纖細的手指反扣進肖凡贇的指間，十指交叉，並肩走出店門。

這，怎麼不害羞了，有點不一樣哦，肖凡贇反而有點愣住了，這喝了毒雞湯內心反而更強大了？

兩人在附近的冷飲店，肖凡贇點了一碗桃漿，而桃子則是一碗綠豆湯，話說這年頭的商家也是實在啊，後世的那些綠豆湯只在碗底沉着一層爛糊的綠豆，現在端上來的這碗綠豆湯，那一顆一顆飽滿剔透，也沒癟癟的綠豆殼浮着，看着就很舒服。

天氣還是很熱，連帶着店裏電扇吹來的風也是夾帶着熱氣，街上來往的人都向被曬蔫了向日葵，垂著頭走路，一切都是那麼的懶洋洋。

桃子從小包里掏出一條幹凈的手帕，像店家討要了一杯白水，沾濕了舉著輕輕地擦著肖凡贇的臉。

桃子特溫柔地說道：「剛才鑽那裏了，這臉上還有灰。」肖凡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這份柔情。

一旁的老闆都看呆了，轉過頭朝着同樣看呆了的黃臉婆努努嘴。

老闆娘恨恨的靠近老闆，低聲道：「想的美，你有小伙那麼好看嗎？」

老闆內心很是不服，這我們也是如同這兩位一樣，在容貌上同樣很是般配啊。

喝完涼涼的冷飲，酷熱的暑氣消散了一些，到路邊找了一位手拉車師父，一起去搬家。

家裏的東西真的不多，那邊房間里一些常用的東西原來的老闆娘也留了下，兩人稍微收拾一下，主要是帶了一些桃子的私人用品還有衣物，零零碎碎的整了半車回到了店鋪。

肖凡贇讓桃子列了一份清單，他拿着清單去超市採購，而桃子留在房子裏整理。

忙碌到四點多，卧室，廚房還有衛生間被桃子整理的井井有條，乾乾淨淨。

兩人看着都覺得挺滿意的，桃子收好鑰匙，想了想，又遞給肖凡贇一把後門的鑰匙。還強行解釋了一句，「要是阿姨把你關門外了，你也有個地方休息。」

可以，這個理由很強大，肖凡贇覺得一點都不牽強。只是為什麼只給自己後門的鑰匙呢？

……

肖凡贇估計自己明天就要去甌市了，就和桃子來到工商銀行給桃子開了一個新的戶頭，往卡里存了3萬塊，留着裝修還有其他的支出。

肖凡贇第二天早上起床才想到，今天還真走不了，還有兩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今天辦了，明天又是周末，必須抓緊在今天做完。要是等到下周一再去甌市很多後續事情也耽誤。

先去辦理貸款手續，不過有楊偉媽媽的幫忙和指點，整個流程倒是很快就走完了，然後就是回去等貸款審批之後的放款了。

估計能有個50萬左右，因為王昊的那間店面不需要辦貸款，肖凡贇只抵押了自己的三間店面。

建行門口，楊偉媽媽和善地說：「你看你現在都這麼能幹了，我家小偉又跑出去玩了，聽說你考的很好，真羨慕你爸媽啊。」

肖凡贇只好在旁邊笑笑，這一不小心就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阿姨，我明天也去甌市，找他們一起玩。」肖凡贇覺得有必要分擔點火力。

「那行，你們幾個出門記得互相照顧。」楊偉媽媽回去上班了。

肖凡贇也不回家吃飯了，直接去了汽車站，轉了一圈，坐上一輛開往沙頭鄉的班車。

天氣很熱，車上已經快差不多坐滿了，悶熱的車廂里散發着各種味道，大家的汗臭味，女人的香水味，摳腳大漢的腳臭味，還有賣完菜回家帶的那些籮筐，那味道更是「爽快」，有雞屎，鴨屎，最重要還是海鮮的殘留味道。

肖凡贇都快吐了，這酸爽，十幾年沒有享受了。

沒耐性的已經在不斷催促駕駛員快走了，但那是不可能的，沒見到那個賣票的還在那不住的呼喊：「沙頭，沙頭，馬上走，沙頭，沙頭。」

馬上走？呵呵。

不塞滿會走？

肖凡贇太知道現在這幫做客運的尿性了，堂姐就是賣票的，這裏的門道他門清，這些做客運的恨不得一車裝100個人。這年頭除了逢年過節會查下超載，平時根本就沒人管。

果然，繼續等了足足有20來分鐘，發動機上都坐滿了，過道的小凳子坐滿，還有門口都站滿了，駕駛員才心滿意足地打着火。

這輛嚴重超載的中巴車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

秦雨柔躺在床上，牛仔短褲，舉著一雙白皙的大長腿，正在聲討桃子。

「說，怎麼就無緣無故搬過來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送貨上門啊。」

「死魚肉你才送貨上門呢，狗嘴吐不出象牙。」桃子啐道。

「好啊，你說的沒錯，我來了。」一把就把坐在床邊的桃子撲倒，兩人扭成一塊。

打鬧了一會，秦雨柔氣喘吁吁的說：「不過還別說，這地方真不錯，比你原來住的地方強多了。要不要我來陪你一塊住啊？小乖乖。」

「不要。」桃子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感受到秦雨柔看過來戲謔的眼神，桃子一扭身子，「起來，趕緊去辦正事了。」

……

路況也實在說不上好，乘坐體驗為負數，期間還有好幾個吐了一地，還好肖凡贇屬於絕不暈車的人，也實在慶幸這一點，路上顛簸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總算到了沙頭鄉。

房子總體顯得破舊，主街兩邊高高低低的樓房，矮的只有一層，高的也不過是四層，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一條街道。

看看手錶，距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有一會，肖凡贇雖然也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找了一間看着還算乾淨的飯館，將就吃了一點。

向老闆打聽到當地派出所的位置，在路邊小攤買了兩包中華，拆了其中一包，肖凡贇走進了派出所的大門。

裏面三三兩兩的坐着，正在聊天。見到肖凡贇走進來，只看了他一眼就繼續聊著天，有個女民警多看了他一眼。

「警察同志，我想打聽個人，請問該找誰？」肖凡贇也不知道該問誰，就籠統的問了句。

沒人搭理。

女民警又看了一眼肖凡贇，推了推邊上一位將近三十的警察。

那位靠着椅子，懶洋洋的回了一句，「你有什麼事情要找人？」

肖凡贇也沒辦法生氣，掏出煙來散了一圈。

手裏夾着中華煙，這位態度明顯好了點，拉了把椅子坐過來，抬着下巴示意著。

肖凡贇找出老頭給的紙條，遞給對方，「是這樣的，我一個同學剛參加完高考，可是考完了沒有來填報志願，老師讓我幫忙問問，這是她的基本信息。」

旁邊那位少婦一聽很是熱心，「這可是要緊的事，老徐，趕緊給看看吧。」

肖凡贇沖她笑笑，少婦回了一個微笑。

「行，你等著，小李，幫我把柜子裏的藍色的那本找出來。」這幾位也不是真不辦事，就是態度不怎麼好。

一陣翻找，那個叫老徐的對等在一邊的肖凡贇說：「這個叫夏佳佳的是下坳村的，我們這裏登記的信息也就和身份證上的一致，沒什麼多餘的。」

「請問，沒有來辦理過什麼遷戶口手續嗎？」其實肖凡贇到派出所主要就是來確認地址以及擔心遷走了。

要是找人本來是可以直接去住址那裏找的。

「應該沒有，你去村裏找下吧，對了，下坳村的村長叫……」這位老徐停住了。

「劉忠彪。」又是少婦熱心的回答。

「那謝謝了，麻煩你們了。」肖凡贇轉身離開了派出所。

女警看着肖凡贇出了門，感嘆了一句，「很有禮貌啊，真不錯。」

小李在旁邊調笑了一句，「你該不會看上他了吧，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熱情，你家老金沒餵飽你啊，這三十如狼啊。」

「老金就是不行也輪不到你。」結了婚的女人果然戰鬥力彪悍。

路邊找了輛摩的，在肖凡贇再三的叮囑下這位才控制着車速沒有超過60邁，這可是鄉間土路啊。

肖凡贇初中時有過坐摩托車摔倒的經歷，雖然沒受什麼大傷，但從此就患上了摩托車恐懼症，不過現在也只能咬牙堅持了。

到了村裏卻是一無所獲，破舊的老宅看着都快塌了，隔壁的老頭告知，已經好幾年沒人回來住了，跑到那個名字很彪悍的村長家裏也沒打聽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肖凡贇茫然地靠着頹圮的籬牆，院牆上的爬山虎長得很是繁茂，院子裏的梨樹掛了一些零星的小果子，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狗叫，四周安靜的可怕。

陽光很刺眼，射得眼睛發疼。

回城的路上，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