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笑塵緣了
「你怎麼回來了？」譚國棟一臉吃驚的表情看着自己妹妹，然後用狐疑的眼神不住的盯着肖凡贇，彷彿肖凡贇臉上有花。
肖凡贇一攤手，輕描淡寫地說道：「有首歌，想讓月茹姐唱，我們回來練練。」
「就練歌？」譚國棟表示不信。
「嗯，就練歌。」肖凡贇特別肯定地說。
譚國棟一掃客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就不走了，譚月茹橫過去一眼，不在理會自己的哥哥。
肖凡贇也不理會他，拉着譚月茹坐在沙發上就準備開始講解，關鍵是要讓譚月茹真正的理解這首歌的歌詞含義，這樣才能把其中蘊含的情感充分的表達出來。
目前這間房子是譚國棟租下來當做臨時居所的，一幢老式的三層樓，傢具都顯得有點破舊了。
兩人坐在破舊的沙發上，還有些吱吱嘎嘎的聲響，然後肖凡贇就開始講解，「這第一句，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墨入水，說的是洗硯台，說明主人應該是剛剛作畫完畢，渡一池青花，說的是人在池邊停留有一段時間，看着水中淡墨遊離，如青花一般，顏色簡單高雅，畫的應該是寫意山水畫。然後這第二句，攬五分紅霞，采竹回家，這一句應該就是畫的內容，踩着晚霞歸家，路過竹林采幾株竹子到家門口種起來，第三句，悠悠風來，埋一地桑麻。這一句是人對着畫的內容聯想出來的，等風來，種好桑麻，孟浩然的味道，正是由於對這種簡單平淡的嚮往，也為後面歌中這個人的想入佛門做了鋪墊。」
譚月茹聽到眼神發亮，但是譚國棟眼神茫然，欺負人是不，這都什麼啊，老子一句也聽不懂，再瞅瞅現在規規矩矩的兩個人，說些我聽不懂的話，算了，還是溜了吧，再聽下去我就瘋了，什麼畫畫，種竹子，閑得嗎？
「月茹啊，等下別太晚，回頭早點休息。」臨走的時候譚國棟還不忘細細交待一番。
譚月茹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肖凡贇看着譚國棟離開的身影笑了，妹控真可怕，接着又把後續的意思講解了一遍，「所謂一身袈裟，把相思放下。這一句，很直接，相思這個東西在詩詞裏面幾乎不會去隱晦表達，因為感情的事想藏都藏不住，從詩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就這麼直接了，相思很煎熬，想入佛門了卻相思。」
譚月茹幽幽一嘆，「想入佛門了相思嗎？」
肖凡贇只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十里桃花，待嫁的年華。十里桃花借指嫁妝，就算是原意十里桃花也是指美好，詩經里桃夭「灼灼其華」一樣說的是出嫁，總之就是到了待嫁的年紀，鳳冠的珍珠，挽進頭髮，這裏你需要把自己想像成鳳冠霞帔的新娘，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精心打扮就等著嫁給別人的那一天（可是等不到）。」
譚月茹臉上明顯動了情，喃喃道：「等不到嗎？也是，不然為什麼要入佛呢？我知道了，後面檀香拂過，玉鐲弄輕紗，其實是女子的醒悟是不是？輕紗弄玉鐲，才讓女主回過神來，所以從十里桃花到挽進頭髮全部是想像的內容，而且全部是由女主想像的。
肖凡贇讚許的點頭道：「沒錯，你這麼理解是對的。然後空留一盞，芽色的清茶。空這個字，就說明回過神來的女主看到桌上的一盞茶就如同自己一樣被空留，另外這個芽色更為了凸顯前面到了待嫁的年華，卻等不到愛的人來折枝的傷痛。所謂花開堪折直須折，可惜。」
說到這裏，肖凡贇示意：「怎麼樣？試試？」
譚月茹搖搖頭，表示自己要消化一下，拿過那張詞曲譜又看了起來，肖凡贇走到一旁，點着一顆煙，透過窗子，看着遠處微微發亮的天空。
清新悠揚而又富有韻味的歌聲響起，肖凡贇凝神聽完，沖着譚月茹豎起了大拇指，「nice，你這裏的發音注意一下……」又指點了幾處，示意譚月茹再來。
肖凡贇皺了皺眉頭，說道：「這裏不對，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蓮花祈禱。這是指回歸現實，倘若我的想法你都能知道，我就安心為你真誠祈禱，這裏有一種女主的無奈在裏面，既然不能嫁給你，我也只好參禪悟道了卻這情緣，只能默默祝福，心中的山水，之所以用山水還是點前面的采竹回家是女主所畫，說明全篇都是女主所想。所以，月茹姐，你要盡量的代入，把自己當做歌中的那個女主。」
譚月茹抿了一口茶，怔怔地盯着茶杯，半響之後，開口道：「那最後一句，怎知那浮生一片草，歲月催人老，風月花鳥，一笑塵緣了，就是說這一生如草芥般渺小，轉眼年華即逝，風花雪月，指這凡塵瑣事，也可以狹隘理解為感情的事，因為這裏談的是情，回頭想想，一笑便過了一生？」
「沒錯，一笑就過了一生，所謂世事紛擾，人世滄桑。」肖凡贇看着眼前裊裊上升的煙霧，說道。
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對方，最後還是譚月茹從情緒中掙脫出來，「我再試試。」
「月茹姐，你試着加點動作，不用太明顯，但是要合適。」肖凡贇提醒著。
「嗯。」
譚月茹扶著椅子站起，再次開口唱，當譚月茹唱到：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蓮花祈禱。看着譚月茹陶醉地搖曳著腰肢，肖凡贇覺得在這樣的夜色中，如此清麗動人的歌聲，實在是美到了極致。
唱完之後，譚月茹悠悠地靠着肖凡贇，細嗅着肖凡贇身上的煙草味，問道：「為什麼叫半壺紗？」
肖凡贇輕輕的拍了拍她，意味悠長地說道：「半壺青茗了相思，一襲輕紗遮紅塵。」
還有什麼比一言不合就念詩殺傷力更大的嗎？
至少對於此刻的譚月茹而言，沒有。
跳江救人的少年，拿着結他唱歌的少年，奮不顧身保護自己的少年，悠然念詩的少年，重重疊疊成眼前這個真實而完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