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3章 聖人怨（三更求月票）

其音，如若冤魂噬耳，如厲鬼侵心。

「鬼啊！」李筱筱眼睛偷偷睜開了一絲縫隙，旋即嚇得頭髮都要炸開，拔腿便要跑。

「不可！」李雲寧臉色蒼白，他在謹守心境，一把抓住李筱筱。

在秦軒三丈之內，他們尚且如此，心境搖曳，若是出秦軒三丈外，光是這哀音，便足以讓他們陷入到不測中。

「前輩，我們應回頭了！」寧無缺艱澀道。

眼前那一尊無面女不論是人是鬼，絕非他們如今的心境所能面對的。

他似乎明白，為何當初那位唯一從無歸仙殿內走來的先輩何等僥倖，又為何瘋癲。

心境破了，哀音如夢魘，噬心纏魂，焉能不瘋！？

「我授予你們三人一字，以仙力凝聚，可在此地堅持一個時辰！」

秦軒緩緩開口，他指尖點出三道靈芒，入這三人眉心中。

隨後，秦軒踏步了，他聆聽着輪迴曲，白衣負手，向那無面女前行。

哀音繚繞，如附骨之蛆侵蝕心境，秦軒卻彷彿不為所動。

他前行了數里，那哀音愈加明顯。

「生便知死，死將不存，路在何方……」

「前行，不過死路，終要消亡……」

「輪迴中，再無彼岸……」

聲音哀怨至極，彷彿道盡無盡絕望，衝擊著秦軒的心中。

「夠了！」

秦軒驟然開口，他動帝念。

這無面女，明顯便是聖人骨的怨念演化。

帝威橫空，那無面女驟然一震，哪怕是相隔近乎百里。

驟然間，這尊無面女非但不曾退去，反而青絲狂舞，如若厲鬼。

她吐露古老的仙語，「大帝亦死，你何以壓我！？」

血衣烈烈，悲音含怒。

「一切，都會葬滅，前路，早已經斷了。」

「我苦苦求道，歷經劫難，最終卻也不過一死，連歸途都要在這邊緣之中，不得入仙界！」

「聖人，哈哈，聖人又如何？可笑，可憐，可悲……」

銳音刺耳，秦軒身後，帝念化白衣，雲霧繚繞。

這一尊聖人的怨念，太恐怖了，不知積累了多少歲月。

秦軒目光平靜，他望着這無面女，帝念相護之下，繼續前進。

忽然間，銳音變得平和。

「過客，你苦苦掙扎一生，又能如何？大帝，又能如何？古往今來大帝幾何多，如今可見幾人活？」

「不如一同輪迴，免受苦累，終究是一條死路，走了多久，卻也難逃輪迴。」

聲音變得哀怨，更彷彿像是無盡的自嘲。

秦軒眼中，甚至有幻象浮現。

他看到了一個女孩兒，身着紅衣，苦苦修鍊。

這是一個家族內，女孩兒歷經苦難，承受痛楚。

畫面轉動，女孩兒已經成長為少女了，她落入劫難之中，家族被滅，她狼狽而逃，傷可穿骨，腳下枯骨成路，仙血成河。

秦軒前行着，望着女孩兒成長，入劫，報仇，雪恨，悟道，每一步，彷彿都艱辛異常。

畫面再次變化，女孩兒已經化為一尊高高在上的存在，十里紅妝。

鳳冠、凰披在身，她眼中卻無悲無喜。

大婚之中，百族齊賀。

隱約中，似乎有聲音傳出，「我要死了！」

「我知道！」

洞房花燭，劍穿心滴血，女子冷傲雙眸中淚水掠過臉頰。

「去吧，我已如願，借我之骨，助你聖路！」

模糊的聲音響起，更有凄厲到絕望之音，響徹這天地。

紅妝枯寂，萬物葬滅。

一尊身影，騰空而起。

畫面再轉，女子已經成聖身，身所至，眾生膜拜。

聖人之尊，仙土之上。

天地中，那一女子，漫漫獨行，走過歲月，走過滄海桑田。

她走了很久，每一步，都竭盡全力。

「前路，斷了！」

「帝路，不再了！」

「要去尋路了，可茫茫混沌……」

一座墳前，女子低語着，「當初你以命助我，可我要讓你失望了！」

「怎麼辦，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便無人再記得你了！」

她望着那荒墳，最終，轉身向仙界外走去。

秦軒望着這一幕幕，終於忍不住輕嘆一聲。

他已經快走過這百里，到那仙殿後了。

帝念雖然護他身，但卻也讓他識海不斷起波瀾。

輕嘆聲中，畫面再次轉動。

這是一片混沌之中，女子近乎茫然而行。

「尋不到，尋不到無上之路！」

「我壽元無多了！」

「我還是要死了，可我不甘心，哪怕是死，我也想回仙土！」

「讓我再見他一面，再拜他一次。」

「堅持不住了，聖身開始腐朽了，神思即將混沌！」

「可，我還未到仙界，等一下，再等一下！」

混沌中，原本那位高高在上的聖人，此刻卻彷彿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她一點點蒼老，身軀血肉都在腐朽，甚至偶爾清醒，偶爾像是一個傻子一般在混沌中胡亂行走。

「我想回去！」

「死，輪迴，我也要回去！」

「天道，讓我再見一下他！」

「有誰能幫幫我，我想要回去，我想要死在他身旁！」

「咯咯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天道，仙道，聖人，大帝……笑話，哈哈哈，都是最大的笑話！」

「平玉，你白為我而死了，我……沒有走到，也回不去了！」

「為什麼，眾生修道，最終卻只能去死！」

「憑什麼！？憑什麼我們就一定要死！」

不甘、怨恨、絕望……漸漸散在這混沌中湮滅。

秦軒腳步微頓，他吐出兩字，「夠了！」

這兩字，如若帝音，震破這幻境。

他望着眼前的血衣無面女，目光平靜。

「你告訴我，如果你明知前方是死路，你還要前行么？」

「過客，你終要一死，踏入輪迴。」

「憑什麼，我們都要死！？憑什麼！？」

「你來告訴我！」

那無面女瘋狂，望向秦軒，如若質問，直指其心。

秦軒嘴角有一抹血跡，這是帝念動用太久，所留下的。

秦軒不曾理會這無面女，他向前走去，撞破了這無面女身，就彷彿撞破雲煙。

身後，無面女身軀再凝聚，她轉頭，「你瞧，你有多傻，明知死路，還要前行！」

「最後，你會與我一樣，連歸路都不曾有，葬在這無邊的混沌中。」

「無人記得你是誰，無人知曉你曾經過去，天地無痕，眾生遺忘，徹底消失在這天地之中，就彷彿從不曾出現過。」

無歸仙殿內，秦軒望着那一株聖人骨。

他幽幽一嘆，踏步走向這此骨面前。

他望着這尊聖人骨，彷彿從其枯骨中看到無盡的憤怒，哀怨，不公，絕望……

秦軒薄唇微啟，吐出五字。

「我與你，不同！」

聖人骨震動，滔天聖人威壓如若席捲。

秦軒卻是輕輕俯身，額頭貼在這聖人骨的額頭上。

「夠了！」

「我帶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