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赴宴

烈帝元龍一年,也就是烈帝初登大寶之時,徹的母親安雲,在烈帝廣平三年,安雲入宮選妃被選中,沒人知道安雲怎麼想的,一向寵她勝過家族榮耀的父親攔都攔不住她,那時候,烈帝都近半百了,安國公哭了一宿,最後還是初為丞相的魏高勸妥了他。

十三年前,安國公府,安國公安子儀站在女兒門口喊道:「你不能去啊!你要是去了,我和你母親怎麼辦?你這是要我的命啊。你跟爹好好說,咱不去了。」安子儀眼裏已滿是哀求之意,活了四十二年,他是這樣求一個人,第一回是父親官封龍騎大將軍平定匈奴時,天下是太平了,可自己沒有女兒了。第二回就是今日,他捨不得,他真捨不得啊!

「子儀,你可是文人,這成何體統?」這進來的便是初為臣相的魏高,安子儀把手背在身後,嘆了一口氣說:「伯遠來了,去我書房說。」魏高雖然也已經四十好幾,卻和安子儀不一樣,臉上一股少年人的氣。魏高展開摺扇笑了一下說:「愁,愁,愁,老叟頭更白。」安子儀也不招待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是說;「行了,雲兒也是你看着長大的,寧為山野人,不做帝王相。我寧肯女兒嫁給平民,也不讓她淌皇家的水。」

安子儀和魏高六歲便相識,魏家被抄時,只有安子儀和刑景榮出資助魏家,所以也就沒大沒小習慣了。魏高知道安子儀心亂如麻,便將摺扇放下說:「你呀,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說你勞的什麼心,費的什麼神。我去和雲兒說說。」安子儀急忙說:「快去快去!」

魏高緩緩的走到雲兒門前,說:「丫頭,你魏伯伯來了,開門出來和伯伯說兩句,不能一個人生氣啊!」門被打開了,安雲青衣素杉,青絲挽的剛好,就像出水芙蓉一樣。魏高笑了兩下說:「昨個兵部尚書還拍貴妃馬屁,說是什麼出水芙蓉,但貴妃的妝都有幾層了,真可笑,但我們雲兒那可真是出水芙蓉啊!」

安雲眼裏儘是死寂,只是嘴動了兩下,她說;「伯父我意已決,不必再說了。」魏高有些生氣卻只是說:「我會幫你打點好的。」

魏高咬了咬口腔兩側的肉回到了書房,對安子儀說:「子儀,幫雲兒風光出閣吧。」安子儀兩手一拍桌子站起來說:「為什麼?」魏高眼皮抬了一下說:「別問了。」安子儀頹廢的坐了下來說:「是皇上暗裏使了勁。」魏高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看他齊王位高,我幫你請滿朝元老,我可早就想殺殺他的威風了。」安子儀端起茶碗呡了一口說:「聽你的。」

結果就是三日後上至四世三公,下至九品補官,魏高都給請了個遍,就連入京的巡撫巡察,也被請了個遍。

刑景榮在開席前,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身旁的魏高說:「伯遠過了吧,三年前瑩兒出嫁你才請了我和子儀,今個來的人光為官的都三百餘人,巨賈,豪強有兩百餘人,拖家帶口的有一千五百餘人了都。」魏高拍了拍刑景榮說:「放心,子儀有這錢,不過我可沒多少家產。沒錢了還得靠你,刑景榮一下子就無語了」。

安子儀在這場宴上,喝了個大醉。眾賓客不知道一向溫文爾雅的安國公竟弓馬嫻熟,不輸在場的任意一個將軍,刑景榮望着安子儀對魏高說:「子儀他,這樣不太好吧,要是讓陛下不滿的話……」

魏高挽了挽附在臉上的汗發說:「你忘了,子儀六歲那年說自己要當大將軍,那一年他父親的頭被匈奴人砍了下來,之後他再沒有說過自己要當大將軍了。」刑景榮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一下,笑時眼裏含滿了淚水。

徹生下來不久后,烈帝就駕崩了,不過剛入半百之歲就撒手而去了。按慣例有子之妃留於宮中,不必青修和守陵,但安雲是個例外,烈帝密召為殉葬!

沒人知道安云為什麼進到這宮裏來,也沒人知道安雲是怎麼死的,因為行刑之人都被另一道密詔處覺了,烈帝是愛她還是恨她,沒人知道。

徹聽完之後說:「外公先回吧。」看着安國公向著門外走去,徹握緊了拳頭,等安國公出府後,他問門卒道:「皇嫂生辰還有幾日?」門卒想了想說:「還有三日。」徹把頭拍了兩下說:「我頭痛不去了」,門卒沒說什麼,只是小聲說:「是。」

徹很高貴,元長登基第一年就封他為王,所以徹不到一歲就是王了。但他討厭皇家的一切,討厭宮裏散發的一股子死氣,有時候他想毀了這一切多好。

如今天已變暖了,刑國公府的小公子刑林來找徹了。刑林是刑景榮最小的兒子,甚是心愛。又與徹年齡相仿,因此常讓其與徹嘻戲。因此徹與邢林關係極好。

徹正準備往裏走,就聽見邢琳喊:「外侄,快來接我。」徹拍了拍頭說:「又來了。」剛準備開溜就被邢林按住了肩膀,邢林笑了兩下說:「我系叔輩,不敬尊長,可是要被掌嘴的。」

徹哼一下說:「冒犯皇威,當處掌摑。」邢林擺開雙手一笑道:「誰怕你。」

坐在院子裏的石椅上,邢林好像十分享受,徹把手裏的糕點放心問:「你怎麼來了?」刑林把腿放在石桌上說:「什麼事,我不能找你啊!徹一幅健忘的樣子說:「誰去年求我幫他從家裏跑出去啊!誰前年求我幫他偷買一匹馬呀!還有……」

行了,刑林不耐煩了,徹拿起茶杯慢慢品了兩口茶問:「你這次來又有什麼事」。刑林擦擦嘴邊的糕點殘渣說:「你給皇后準備了什麼禮品啊?」徹一攤手說:「我沒想好。

刑林顯得很驚訝,他想了想說:「連你也沒想好。咱們一起送個禮吧!」徹放下茶碗說:「你聰明,你把錢又花了吧?」

說來也是,刑國公一年俸祿兩千七八兩銀子自己是兩萬兩銀子。兩府自然不同,不過自己是親王,禮定要比一般國公國子們重。

徹望了望天上的雲層說:「劉管家看了幾株金邊牡丹,一株一千兩,不是價值連城,卻也能拿的出手,咱倆一人一株,就全當壽禮了。」刑林趴在石桌上打了個哈欠說:「那我就放心了,我先歇會兒。」徹看着這人沒心沒肺的睡在石桌上,不禁笑了一下。這樣也不錯,至少心裏是暖的。

徹站了起來,吩咐下人給刑林蓋上披風,自己一個人在府內園子裏走了起來。十二歲的少年人,眼裏卻滿是老成。每一步都踏出天下獨尊的感覺。但徹像是在尋找什麼,他想握住那種渴望的東西,在他回眸下是唯我獨尊。

為什麼母親會死?為什麼外公見了自己要跪跪一輩子?那是因為權而且是至高無上的王權,他不想被皇權支配,那他想怎樣,他自己也不清楚?

三日後,皇后壽辰,皇帝在宮裏擺了大宴,但能見聖上面的只有朝內一品大員和親王國公們。

魏高執意帶着阿衫去赴宴,唐卓也攔不住,只好對阿衫說:「多看,少說話。」阿衫的太明白這個道理,點點頭和魏高上了車駕。

哀帝喜植花木,自然沒什麼特別的點子。但咱們這位皇後娘娘可要把這次壽宴辦的特別點。這次宴上各家都要獻曲奏樂,吟詩作賦,若是輸了可是失了大顏面。

黃門令先是看到禮部尚書的車駕,正準備喊就看到了魏高的車駕,立馬打了十二分的氣力喊道:「丞相到!」禮部尚書博平看到了魏高立馬笑臉相迎,親自過去給魏高當扶手奴才,低着頭笑着說:「這些個不長眼的,丞相都來的那麼早,他們一個個的架子比誰都大。」

說到博平,也是名門世家,博平面容清瘦,眼睛明亮,身材高大,一股子書生氣,因魏高提拔,在三十五歲就當了禮部尚書。因此他自然敬重魏高。

魏高拍了拍博平的手說:「咱們早來了兩個時辰,他們再長眼睛也不會來這麼早的。你是禮部尚書自然忙,我為臣相又是國長,也得來早。」博平點點頭說:「老師說的在理」。

魏高拍了拍博平說:「小心點,動了龍威,我也護不了你。」博平低頭說:「學生明白,老師放心便好。」魏高望了望幾千桌的宴場,大殿內還有幾百桌,不禁嘆道:「又是數十萬兩銀子!」博平望了魏高一眼說:「學生盡量節省。」

正說着,黃門令喊道:「皇後娘娘駕到!」阿衫當時在馬車上,聽到了車外的喊聲,心裏又急又怕,也不敢出聲,她就愣愣地坐在車上。其實她很想見見這位姐姐的,聽人說這位姐姐很美麗。

魏瑩瑩當了十年皇后,早已是一幅母儀天下的樣子,雍容華貴下的庄雅是輕易學不了的。但是眼角的累也是輕易不會叫人發現的,魏瑩瑩在入宮那年就改名字了,她早就叫魏青。

魏青挑眉看一眼車駕說:「丞相的車子這麼早就到了。」一邊的宮女連忙說:「許是丞相想娘娘了。」魏青緩緩地走向車駕說:「當年本宮就是坐這車來的。」十五年了,物是人非啊!若自己沒為太子妃又會怎樣?天曉得」

魏青緩緩的推開車門,卻發現阿衫像只兔子一樣縮在角落裏,魏青失笑一聲說:「下來吧。」不得不說魏青笑起來真好看。魏青把手伸向了阿衫,身旁的宮女奴才紛紛說:「娘娘使不得,娘娘千金之軀怎能如此啊!」魏青眉間一股子威色現出,這讓阿衫一下子就想到了舅舅,魏青一邊的侍女對着下跪的人喝道:「下去」

一眾奴才小心地跪在了遠處,魏青伸手笑了笑說:「來,快下來,父親也真是,把你一個人放在車上。」阿衫小心地扶著魏青的手下來,魏青拉着她向宴場走去。魏青嘴角揚著笑了笑說:「你叫憶杉是不是,你和姑姑眉角真像。」阿衫抬起頭說:「舅舅也這麼說。」魏青笑了兩聲說:「那是肯定的。你沒發現,你舅舅眉角和你相似的出奇。」

博平見到魏青來了,立馬跪下喊道:「臣博平祝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魏青只是說了句「好久不見了,博大人。」便向深處走去。阿衫小心問:「娘娘不喜歡這位大人?」魏青眼睛動了一下說:「有些吧。」

魏高許是感覺到魏青來了,背着手並不回頭像早已等待一樣說:「瑩瑩來了。」魏青揮手散開周邊的侍女,看人都走遠了,才說:「父親,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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