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強行要人

514、強行要人

514、

鍾粹宮既已解了禁足,宮殿監已經將門上的鎖拴落了,門上格外安排的人也撤了,從前春貴人該享受的貴人位分的月例、陳設等,也都重新給續上。

忙碌完了,宮殿監太監進內向廿廿復旨。

當着宮殿監太監的面兒,廿廿不便露出真實情緒,這便也起身,淡淡道,「希望你從此盡都改了,從今往後跟着諴妃勤修內職。那咱們就依舊還是好姐妹,你也仍然還是三阿哥的姨娘。」

春貴人面上依舊淡淡的,「恭送皇後娘娘。」

廿廿叫太監們先撤下去了,她搭著月桂的手,緩步出門。

她今兒是特地不肯乘轎,步行從儲秀宮來的鐘粹宮。從西六宮到東六宮,這一路若以步行,當真不近——她想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春貴人這一年受苦的感懷。

若此,她回去便又得不疾不徐地步行。

廿廿剛出了後殿的門兒,冷不防從後頭一個人逃命似的奔了出來,一下子仆倒在廿廿面前,還沒出聲,早已是淚如雨下。

「主子……主子您可算來了。主子容奴才隨主子回去伺候吧?」

不是旁人,正是星楣。

這一年來,星楣隨春貴人被禁足在這鐘粹宮裏,半點沒有踏出宮門的可能,倒也叫人放心。

廿廿抬眸望了一眼星楣身後。果然,兩個媽媽雖說腿腳慢了兩步,可還是及時跟了上來,一左一右把住了星楣的手臂,面上都和藹地說,「姑娘若走了,咱們宮裏這裏裏外外的事兒可就沒了個着落。姑娘不忙着走,先給我們兩個老婆子先攏攏後頭庫房的賬目不遲。」

廿廿點頭,親自彎腰下去,拉住了星楣的手肘,將她給托起來。

「瞧你,怎麼還哭鼻子了?這一年,鍾粹宮上下多虧有你。你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不忙,先將鍾粹宮的差事都整理好了,待得交卸了再回去不遲。」

廿廿左右看看,「這鐘粹宮終究是本宮當日的舊宮,裏頭的一切唯有月桂和你兩個最為知曉,故此叫你過來陪着春貴人這一年……是辛苦你了,不過你自也是最合適的人不是?」

星楣無可分辯,便只能極快地瞟過月桂一眼。

廿廿垂眸,「月桂是我身邊兒的掌事兒女子,儲秀宮凡事也離不開她。」

廿廿說着,重又抬眸,緊緊盯住星楣的眼睛,「怎麼,難道你這一年來,心下曾埋怨我叫你來鍾粹宮陪着春貴人一起禁足,卻沒叫月桂來么?」

星楣趕緊跪倒,「奴才不敢!」

廿廿輕輕點點頭,「嗯,不敢就好。月桂始終當你是姐妹,這一年來無數次念叨起你來。若你對她心有怨念,你倒對不起她了。」

月桂便也嘆一口氣,輕聲道,「你好好兒將這幾日的差事辦好吧。你的去處,主子總歸會有穩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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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六宮齊聚儲秀宮,來給廿廿請安。

春貴人自也來了。

眾人都有些神色複雜地上前與春貴人見禮。諴妃自是心疼,而另外幾位貴人和常在則是不知內情,這便要顧著皇後娘娘,面上對春貴人倒保持着些兒冷淡。

春貴人一向的寵辱不驚,對各人不過都是相同的神色罷了。

瑩妃來得晚了一步,見了春貴人便忍不住叫道,「哎喲,你怎麼來了?不是還沒到八月十五……如今這才七月呀,雖說月是圓了,可不是該人團圓的時候兒啊。」

「這是七月十五……是鬼團圓的日子。鬼門大開的,怎麼就也把你給放出來了?」

想起一年前在御花園那一幕,瑩妃到現在還恨春貴人呢。原本那麼好一盤棋,都被春貴人給攪和了!

春貴人靜靜聽完瑩妃的話,依舊平淡如常,上前還給瑩妃行了個禮,「這一年小妾甚為想念瑩妃娘娘……不瞞瑩妃娘娘說,這一年啊小妾在鍾粹宮中,不想念皇上,不想念母家,不想念宮中其他姐妹,反倒最為想念的是瑩妃娘娘你啊。」

瑩妃倏然寒了雙目,「你想念我做甚麼?」

春貴人緩緩道,「……許是,小妾終究與瑩妃娘娘是一同入宮的吧,情分自然要比旁人都深。小妾更曾經是瑩妃娘娘房裏的使女,這些年早已習慣了對瑩妃娘娘言聽計從、俯首帖耳。」

瑩妃便是一震,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春貴人,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你剛被解了禁足,怎麼這一年竟是白關着了,便是出來還不知悔改么?」

春貴人不慌不忙道,「瑩妃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彷彿這麼怕小妾說話似的?便是小妾犯錯,皇上也只是罰小妾禁足而已,並非封口。怎麼,瑩妃娘娘想的卻與皇上不同?還是說……瑩妃娘娘倒覺著皇上罰的不夠合適,應該再加上瑩妃娘娘所說的這一宗去?」

「你!你少誣賴我!」瑩妃氣得雙眼圓睜。

別看春貴人的性子一向與世無爭,可是一旦尖利起來,卻也是每每都令她束手無措的對手。這些年了,她就幾乎沒有一次真正地在嘴仗上贏過春貴人去。

她這些年自詡曾經利用過孝淑皇后,打敗過眼前的這位皇后,可是她最大的污點,倒是自己房裏的使女趁機爬上了阿哥爺的卧榻,成了曾經與她平起平坐的格格去。

「瑩妃娘娘既然不是此意,那就好。那就煩勞瑩妃娘娘由著小妾說話就是。便在此處,若小妾所言有不當的,想必皇後娘娘自會出言阻止,不勞瑩妃娘娘費心。」

諴妃看了廿廿一眼,兩人無聲交換了個眼神。

廿廿明白,這是諴妃也瞧出春貴人一年之後的性子有所改變之處。

廿廿靜靜點點頭,適時出聲道,「……一年沒見,春貴人今兒才來與姐妹們重聚,自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這也是有的。」

「只是,瑩妃已在妃位,春貴人你也理當禮敬才是。沒的叫人覺著,你竟忘了舊主去……」

廿廿這是兩邊兒摁著,內里還是偏向著春貴人些的。

春貴人卻不領情,挑眸看廿廿一眼,「說到禮敬尊位,想必皇後娘娘是想提醒小妾首重中宮吧?小妾聽明白了,受教。」

春貴人這面上便依舊是疏離的、冷淡的,就彷彿當日與皇后結下的隔膜尚未散去。

廿廿心下覺著有趣,卻也明白春貴人自有她的道理,這便也依著春貴人的樣兒,面上雖則溫煦,可是眼底卻還是不抿清寒。

「春貴人這話,彷彿若有所指啊。春貴人既然已經流露出來這意思了,便也不如明言。」

春貴人眸光一轉,「小妾如今雖說已經解了禁足,人是走出鍾粹宮門來了,可是鍾粹宮裏的一切,小妾倒是已經都習慣了,還希望皇後娘娘加個恩典,就別給再改動了。」

廿廿微微挑眉,心下卻是明白,春貴人是自己將繼續居住鍾粹宮的事兒給扛過去了。

還沒等廿廿說話,春貴人倒是搶先道,「怎麼,皇後娘娘捨不得?就因為鍾粹宮曾經是皇後娘娘的寢宮,怕小妾辱沒了不成?」

廿廿眸光輕轉,先端過茶碗來,用碗蓋兒撇了撇茶水上的細水沫子,「何至於?本宮如今已經挪進儲秀宮,自然就不會再回鍾粹宮去了。那便還有什麼捨不得的之說?」

「況且春貴人雖說位分只在貴人,可也是皇上潛邸的老人兒,比我還先伺候皇上呢。就憑這個,便是我這個中宮,心下也是敬重著春貴人幾分的。故此,既然春貴人已經明白提出想要繼續住鍾粹宮——那就住吧,反正那也是個空宮,總不能長久空着。」

兩人面上雖有些冷淡,可是這話的結果卻是叫.春貴人以小小貴人位分,獨住了鍾粹宮去,這才叫眾人不由得有些側目。

可是春貴人卻非但沒有受寵若驚,反倒還有些並不滿足似的,她面上反倒更淡,眼珠兒都不朝着廿廿那邊兒去望。

「……小妾所說的鐘粹宮,可不僅僅是那麼一個空殼子。皇後娘娘既然肯開恩,准了小妾的所求,那鍾粹宮裏的人,皇後娘娘也該一併留給小妾使喚才是。」

廿廿這才心下一震,終是明白了春貴人的意思去。

果然,春貴人泠泠地抬眸望過來,「小妾禁足這一年,蒙皇後娘娘將身邊兒管事兒的女子星楣派給我使喚。這一年來,這個人頗為得力,倒叫小妾捨不得放她回去了。」

「不如,皇後娘娘就將她調到小妾名下,當了小妾的使喚女子吧。」

別說其他眾人,便是諴妃,因並不確知內情,便都不由得跟着沉吟。

諴妃都忍不住出聲勸阻,「春貴人……星楣姑娘是皇後娘娘跟前得力的人,又是皇後娘娘的陪嫁女子,本是皇後娘娘母家的家下女子……這便不合適吧?」

「你若缺女子使喚,去年八月剛記名了那麼些,都在家裏備用着呢,隨你挑選就是,只要有看着合用的,都不用稟告皇後娘娘和皇上了,我就可以給你做主,這便叫內務府安排那女子擇期進宮就是。」

春貴人清冷一笑,「我既然跟皇後娘娘開口要人,那自然只是看中星楣。若是隨便從新選的女子裏挑人過來,便是教規矩就又要教多久去,哪兒比得上事事都得力的星楣去?」

「況且終究是皇後娘娘中宮之德教出來的女子,闔宮上下哪兒還有旁人的比得上去?就更遑論還沒進宮、全然不懂規矩的小女孩兒了!」

春貴人眸光又直指廿廿,「小妾不是缺使喚女子了,是缺星楣這樣得力的人。還請皇後娘娘恩典——皇後娘娘既然已經答應將鍾粹宮賞給小妾繼續居住了,總不至於還舍不下一個人吧?」

廿廿深深吸口氣,「嗯,春貴人還當真說對了,本宮當真舍不下星楣這個人。」

廿廿目光掃過在座眾人,「闔宮上下誰不知道,星楣是本宮陪嫁女子,是本宮身邊兒兩個最得力的女子,是一時片刻都離不開的。」

春貴人倒笑了,冷笑,「皇後娘娘一時半刻都離不開她么?那怎麼會將她放進鍾粹宮裏,陪着小妾禁足了一年之久啊?」

「皇後娘娘究竟是叫星楣過來幫我熟悉鍾粹宮,還是……派星楣姑娘來監視小妾的呢?」

廿廿皺眉。

諴妃都跟着急了,「春貴人,你這是……?」

春貴人輕哼一聲,「小妾被禁足一年,寂寞愁苦,剛出來難免這心下還是存着孤僻的,還望皇後娘娘大人大量,不必與小妾計較。」

「小妾也收回方才那句話,皇後娘娘怎麼會是派星楣姑娘去監視小妾的呢?皇後娘娘自然是派她去幫襯小妾,讓小妾在鍾粹宮裏過得更順當的才是……那既然如此,皇後娘娘就送佛到西天,將星楣繼續留在鍾粹宮,留在小妾身邊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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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散去,平素趾高氣揚先走的都是瑩妃,可是今兒竟然換成了春貴人。

諴妃也頗有些措手不及,留下來陪着廿廿。直到眾人都走了,這才悄聲道,「春貴人怕是關了一年,當真是關得有些不高興了……皇後娘娘千萬別往心裏去。」

廿廿便笑了,輕輕握住諴妃的手道,「姐姐別擔心,她是什麼性子,難道我還不知道么?她啊,不是為難我,她實則是幫我呢。」

諴妃一怔,「皇後娘娘這是怎麼說?」

廿廿想了想,「……不瞞姐姐,我原本已經打算將星楣放出宮去。原本去年八月要挑女子的時候兒,我就想着挑好了新人,就放她出去。」

「只是彼時恰好發生了御花園的事,倒叫我想再多留她些日子,想從她身上找找答案。可是又不便將她放在我跟前兒,這便索性將她派去鍾粹宮協助王姐姐了。」

「如今王姐姐解了禁足,那星楣自然就又成了擺在我眼前的一道題——我究竟是要立即放她出去,還是繼續留着她來找答案?」

「可是姐姐也明白,這樣貼身伺候的女子,必定是極懂咱們的心思的。我既然已經動了要放她出去的心思,她必定也查知了,這便反倒兩人之間生了隔閡。我若叫她回儲秀宮,倒有諸多不便。」

「若此,王姐姐故意強要了她去,反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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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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