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出 氣

208、出 氣

208、

「你還想怎麼樣?!」

雅馨不敢高聲,只敢藉著兩人距離近,咬牙切齒地低吼。

她吼完,怕露痕迹,便忍着,輕快地揚聲說,「……我若是個阿哥,自然該給長輩叩頭;可惜,我是個格格兒。」

「咱們旗人看重女兒家,故此女孩兒家就沒有磕頭的。或者扶個『搭兒頭』就是了,權代叩首了去。」

「可是今兒不巧,我雖被指了婚,可終究還沒行婚禮呢,故此我今兒還只梳着姑娘家的大辮子,可沒上旗髻呢。」

「既然沒上旗髻,那『扶搭兒頭』就也無從提起……故此,當真對不住您了。循着祖宗規矩,我的禮便也只能到這兒了。」

廿廿淡淡而笑,卻不叫起兒。

旗人規矩嚴,長輩沒叫起兒的,那就不能起,就得繼續跪着。

廿廿也不搭理雅馨方才那番話,只含笑抬眸望着明安,「公爺,我方才說了不少的話兒,有些嘴干。煩勞公爺,賞碗茶喝吧?」

明安如何聽不懂,便趕緊看了雅馨一眼。

廿廿這是點明了,「費口舌」了。

總歸今兒弘毅公家裏,劉福晉和十七福晉兩位皇子福晉是不能回母家來的,單論在場的身份,女人家裏最高的就是公爵夫人,沒的超過廿廿去的了。

廿廿不吐口兒,不叫起兒,那除了雅馨繼續跪着之外,一大家子便都得在一邊兒陪着。

寒冬天兒啊,這老老小小的,自有受不住的。

反正廿廿也不急,也不說話,自管垂首喝茶。

端的就看那跪在地上的,膝蓋受不受得住地下的寒氣;兼之面上扛不扛得起合族老老少少的目光去!

自古尊卑有度,不是誰要難為誰,而是這輩分就是這麼論的,這尊卑便也是這麼成就的!

雅馨也沒想到廿廿如此沉得住氣。

從前這卑微的六房丫頭,骨子裏抹不去的那點子謙恭,如今已是全都沒了!

雅馨再咬牙切齒,再心不甘情不願,終究無奈,還是行禮下去……

縱然不是真的叩頭在地,可是那扶額之禮,在旗人女子來說,已是等同於了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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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得了雅馨的大禮,廿廿終是不慌不忙放下茶碗,抬手往虛空裏抬了抬,算是虛扶一把。

「生受了雅馨格格的。快起克……」

雅馨因跪得久了,簡直心如死灰,這便冷不丁都沒能站起來。

膝蓋里撐不住勁,兩條小腿沉重得如灌了鉛去。

幸好旁邊幾個使喚女子上前來給扶住,這才勉強沒在眾人面前跌盡了份兒去。

雅馨站起來望着廿廿,以唯有兩人的距離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冷笑道,「虧你還當自己是多尊貴!那十五阿哥的內院,又是那麼好進的?」

「你便是皇上親賜的,你進去之後,還不知道自己要排到多少人的後頭去!」

廿廿靜靜抬眸,「在咱們家裏,我們六房又是排到多少位了?最末一位,墊底的吧?」

「平這樣的房頭,我都能一步一步爬起來,走到今日的位置,受了你這位嫡系大宗的尊貴格格的大禮去……那我還有什麼忍不得、走不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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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完了合族祭祖的大禮,廿廿隨着父母一起家去。

與額娘依偎在一起,擠在一輛馬車裏,廿廿依戀地閉上眼睛去。

這樣的機會,終究是扳著指頭來算,每過一次便要少一次了。

葉赫納拉氏如何不明白,這便也緊緊攬著閨女,輕聲地問,「今兒瞧你那麼故意磕磣雅馨……竟是怎麼個緣故呢?」

「難不成,你們兩個在宮裏的時候兒,曾經鬧過什麼意氣去?」

廿廿身為長女,休沐回家之時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宮裏那些破事兒,她從不說出來讓阿瑪和額娘跟着擔心。

她便只是笑,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咱們家房頭矮,她又習慣了看不上咱們六房。可是終究以後的日子不一樣了,我得在進宮之前,先叫她將規矩給立起來。」

葉赫納拉氏輕嘆一聲,雖不細問,心下卻也隱隱明白了閨女的心境去。

廿廿輕聲地呢噥,「額涅,你知道咱們家,一共曾經得過多少道『免死敕書』么?」

古來功臣都有免死金牌、丹書鐵券,這規矩到了大清,便叫做「免死敕書」。但凡功臣,自己或者家族都可因為軍功而免了死罪去。

廿廿家先祖額亦都又是大清第一功臣,而且不僅他一個功臣,額亦都的兒孫輩們又有諸多戰功。

故此額亦都家的「免死敕書」怕是大清所有世家裏最多的。

葉赫納拉氏聽了都挑眉,「那誰知道啊?」

葉赫納拉氏想了想,忽地也嘆了口氣,「終歸,沒咱們六房的份兒。」

六房二百多年來,沒有一個人立過軍功,便沒給家族賺來任何的世職爵位,更別說免死敕書了。

廿廿輕嘆一聲,低聲呢噥,「除了老祖自己掙來過免死敕書之外,三房始祖車爾格,獲敕命,免死三次;八房始祖圖爾格,獲敕命,免死一次;」

「十房伊爾登,獲敕命,免死二次;十二房始祖額森,活免死一次;十三房超哈爾,免死一次……」

「這些還都是各房始祖所獲得的,若再論他們子孫後代再得的……那就數不清了。」

所以鈕祜祿氏弘毅公家,子孫不管獲多大的罪,也都沒有明旨賜死的,就是因為這些父兄之功所掙來的免死敕書。

便是訥親,當年乾隆爺痛恨至極,也只是將其祖父遏必隆的佩刀送給訥親,叫訥親自己明白道理,自己用祖父的刀來自盡。

其餘誠嬪、順妃,也只能不明不白地死。

至於雅馨的祖父愛必達,當年犯下重罪,發配西北,可是死後所有的內廷主位還是要派自己宮裏的首領太監前去致祭……

故此,雅馨那點子「罪」,根本就不可能明白地追究。

更何況說到底,雅馨的伎倆沒能真正達到目的。

廿廿自己和牙青,都並未因此而受到實際的損傷去。不過是心裏的一股子氣。

可是即便不能公開追究,也沒關係。

今兒這一鬧,她心頭那股子氣,自也都散了。

廿廿回望紫禁城的方向,終是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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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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