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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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些東西,樂輕悠問過光海的意見,決定付給忽爾信三十兩銀子。

然而卻被忽爾信決絕了,他笑着說道:「這些都是很不值錢的東西,我給小姑娘帶這一路,並不費地方,收錢,便不是朋友之道了。」

可是也沒有欠人人情的,忽爾信堅決不收,樂輕悠想了想,將紡羊絨線的做法寫下了下來,並對忽爾通道:「我猜你們的國家雁離,肯定有很多羊,你若能按照我們這裏紡線的方法將羊絨或者是駝絨紡成線,帶到我們這裏肯定好賣。」

忽爾信來往大周多年,又是做生意的,自然不可能不認字,他接過那張紙仔細地看了又看,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他由小商販邁步成為大商賈的重要契機。

「小丫頭,你給的這個東西,太貴重了」,忽爾信雙手拿着紙,看着樂輕悠,「這該給錢的,得是我啊。」

樂輕悠笑道:「像您剛才說的,收錢,就不是朋友之道了。」

忽爾信一時無言,良久才道:「好,只待日後有用到我忽爾信的地方,你和你的家人都盡可開口。」

隨即,他鄭重地向樂輕悠拱拱拳,又向光海拱拱拳,「我這就走了,回程時路過這裏,再來拜訪。」

樂輕悠也不多留,讓秋果將家裏的饅頭包子都拿過來,才和光伯一起送忽爾信和阿布出門。

門外,阿布虔誠地向樂輕悠行禮,內心默默祝福這個小姑娘一生快樂無憂。

忽爾信和阿布剛走,這邊雲老爺子就過來了,笑道:「怎麼還認識兩個西南邊疆的人?」

「之前在集市上偶然遇到的」,樂輕悠將忽爾信帶來的大西瓜抱起一個,對雲老爺子道:「這是忽爾信大叔特地帶來的,我請您老吃。」

說着又讓秋果去叫雲老太太。

雲老爺子見這小輕輕沒有多說的意思,便也不再問,剛才他看見那域外之人登門而沒有過來,就是擔心小丫頭覺得自家把他們家的事什麼都想插一手。

雖然只有兩個西瓜,樂輕悠還是很大方地讓光伯把一個都切成了小塊,將其中的一大半都給他和秋果還有伺候雲家兩老的幾個下人吃。

雲老爺子只吃了兩塊,就起身去洗手,轉身回來時,見小丫頭很珍惜地吃一口吐一口西瓜子,不由心裏不是滋味。

這東西對他來說不是什麼稀罕的,對小丫頭來說,卻是見都沒見過的好物,也是他這個外公當的粗心,只想着慢慢瞅著買幾個小莊子給他們,這些小孩子愛吃愛玩的倒沒想着讓人送來。

想着這些,雲老爺子就背着手回個壁的屋子去了,兩刻鐘后,雲山便揣著一封信出了門。

找到樂巍后,雲家就在仙泉縣開了間門面,還特別弄了一個從襄州到仙泉的商隊,賺錢不賺錢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這邊有什麼事找人方便了。

雲山在路上恰好遇到早上出門送巍少爺那封信和東西的雲代,雲代喝停馬,問道:「是不是老太爺那兒出了什麼急事,怎麼你都跑出來了?」

「沒什麼事,老太爺寫了封信給老爺,讓我送去商隊那兒」,雲山說道,又問:「商隊走沒走呢?」

雲代就笑道:「應該走了吧,畢竟他們到仙泉一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接到信呢,能不快點兒去襄州討賞嗎?」

在雲家這些下人眼中,無論是老太爺老夫人還是老爺夫人,都是極為看重新找回來的這位巍少爺的,而一直到現在,老爺都沒有兒子,如果再過幾年還是如此,那麼老爺是很有可能將巍少爺認到雲家的。

畢竟巍少爺不像大姑奶奶二姑奶奶那兩家的表少爺,巍少爺無父無母,比那兩家表少爺更容易讓夫人接受。

因着這個,雲家這些明眼的老下人,都把巍少爺當做一半雲家的正經大少爺來對待的。

……

夕陽將半邊天空都染得紅紅的,樂輕悠站在院門口,一邊踮腳看着棗樹上的小棗一邊關注著村口,待看到那邊出現自家的驢車,她忙就揮着小手迎了過去。

在半道上,樂輕悠被自家哥哥抱到了車上。

「怎麼又跑出來接我們?」樂峻給妹妹撫著後背讓她平順呼吸,開口卻是很嚴厲,「就這一會兒的路,也等不及。」

方宴不想看小丫頭受到旁人的半點指責,伸手就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笑問道:「輕輕是不是有好消息要跟我們說。」

「是啊」,樂輕悠還有些喘息不平,卻是笑着道:「我有特別好特別好的好消息要告訴你們,今天上午,忽爾信大叔來了,給我帶來好些種子,還給咱們帶了兩個西…寒瓜。」

「忽爾信?」方宴皺着眉,「年前咱們在鎮上遇到的那個商人?他怎麼找到咱家的?」

樂輕悠道:「光伯回來時,恰好遇到的。」

樂巍不知道這個人,就問道:「什麼時候認識的人?為人怎麼樣?」

「是個好人」,樂峻把年前偶遇忽爾信,自家妹妹還跑過去給人要種子的事情說了,末了笑道:「沒想到這個人如此有誠信,還特地給輕輕送種子來。輕輕有沒有付給人家傭金?」

「我給了,忽爾信大叔不要,我就給他想個辦法,讓他把羊絨或是駝絨紡成線帶到我們這兒賣」,樂輕悠說道,順帶解釋了怎麼會紡羊絨線。

羊絨線和棉線的紡織方法其實大同小異,只是用的材料不同罷了。

以後樂輕悠勢必要在展現出其他知識的,從很小的時候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愛創新的人是個很好的方法。

那些前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尤其是對樂峻,不過或許她曾經在夢中觀看到樂峻和小樂輕悠的一生時,在痴獃的樂輕悠身體里待過,對樂峻,她心裏也確實是當成自己哥哥的。

只是每每想起小樂輕悠,她還是會出現擔心和搶了她的東西的愧疚心情。

樂峻覺得妹妹處理的很好,卻沒想到說話間她臉上就帶上些怏怏神情,不由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笑着誇道:「我家輕輕的腦子真好使,羊絨真能紡成線了,那些草原上的人都能受益,這都是我妹妹的功勞。」

見哥哥這麼賣力地誇自己,樂輕悠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到家后,等三個少年洗過臉,都清清爽爽的了,樂輕悠才讓根生把那個大西瓜抱到還在樹下放着的木桌上。

這個西瓜瓤比之前他們吃過的那個更紅,還是略帶糖沙的,切好了,樂輕悠又殷切切地給他們一一送到手裏,看着他們的大眼睛亮亮的。

「大哥二哥三哥,快嘗嘗。」

在小丫頭期盼的目光中,樂巍、樂峻、方宴將西瓜送到嘴邊,咬一口,直甜到心裏去,卻見小丫頭緊跟着將她的小手帕撲在桌子上,對他們道:「把西瓜子吐到帕子上,等把種子曬乾浸好,我們自己種寒瓜。」

好吧。

三個少年對自家小丫頭的話,從來沒有拒絕的,便每次吐西瓜子,就小心地吐到那綉著朵簡單五瓣花的可愛小手帕上。

在他們眼中,妹妹用的東西,也都是可愛的。

樂輕悠跪在凳子上,趴在桌子邊,毫不嫌棄地把那些從哥哥們嘴裏吐出來的西瓜子給歸攏成一小堆兒,蹦到邊上的,還會用小手捏起來,放好。

上午那個西瓜她只搜集了自己吃出來的西瓜子,僅僅有二十幾個,剩下這一個西瓜,她準備全部讓哥哥們吃了,然後把西瓜子都收起來。

方宴咀嚼著口裏甜、脆、略沙的西瓜瓤,看着小丫頭頭頂的發旋,心裏的酸澀不由自主地一陣陣往上涌。

當初他想和輕輕一起生活,也該選擇把她和她哥哥帶回侯府去。

一點西瓜子都如此珍惜……雖然方宴明知道沒他想得那麼苦情,他還是心疼不已。

樂輕悠收集了上百顆西瓜子,盡量利用目前所能利用到的原料製成藥液,將曬了兩天後略乾的西瓜子浸泡了起來。

同時,她每天都會跟着光伯去山裏一趟,看過母狼一家三口,就和光伯去看他之前平整出來的那些土地。

光伯平整的土地有些是在小陡坡上的,有些是砍掉樹木雜草整出來的,且旁邊都有挖出來的小河經過,澆水很方便。

樂輕悠便把鬱金香種在了小河兩岸,薰衣草種在其中一個被小河繞過大半的陡坡上。

小河成圓弧形圍着陡坡,旁邊卻有一開口,小河沒有首尾相接,而是繼續往南流了,通過開口處的這片土地,他們可以正常登上陡坡,陡坡不大,只有幾十米見方,七八米高。

樂輕悠讓光伯繞着陡坡開墾了三圈田壟,然後把那一包薰衣草種子均勻地撒在其中,薰衣草是極耐寒適應力極好的一種小灌木,等這些種子長出來后,不用她管,這個小土坡就會成為一座小花坡。

以後,可以隔着這個地方建一個小閣樓,用來觀賞這一土坡的薰衣草。

此時這些東西,樂輕悠都是在未來規劃的基礎上種的,回到家后,她還忍不住把山裏各處不能動的景緻畫了下來,然後再細細地在上面添建築。

三個少年放學回來,看到樂輕悠這幅傑作,都給予了十分地肯定,並且提出不少建議。

樂巍想着,舅舅那邊如果同意做羽絨服的生意,那麼明年開春,他們應該就有錢慢慢地修建山莊了。

此時,襄州雲府,雲詔正坐在書桌后看外甥讓商隊捎過來的那封信,手邊,還放着一個輕飄飄鼓囊囊的包袱。

他爹來的信,雲詔剛才已經看過了,還以為外甥寫信過來,是有什麼需要向他這個舅舅求助呢。

哪知道,這孩子給他寄來了一個大雷。

雲詔越看,內心就越激動。

服裝,他實在沒想到,外甥是讓他做服裝這個行業,並且還給他提了這麼好的一個主意。

布莊,和裁縫鋪是兩個行業,而且裁縫鋪收的手藝費並不低,一般人家,都是買了布回家自己做的,但是如果他能做出縫衣機,對外銷售成衣,那就相當於把這兩個行業給整合了。

雲詔的手有些抖,那個前景,他不敢想像。

所以目前,還是先做羽絨襖這一項吧。

壓下內心的激動,雲詔讓人叫來府上花大價錢供養的那幾個門客和匠人,然後閉門在書房內商議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開始,雲府就出來幾撥人,開始行動了,到鄉下收羽絨的,去布坊督促上等斜紋棉布的,研究縫衣機的,在城中招做衣女工的……

玫瑰培育、羽絨襖製作,只這兩項,就佔了雲府不少人,幸而雲家生意做得大,下面人手多,要不然還真忙不過來。

但是雲詔這個一家之主,卻是只有一個,事情一多,他便頗有些力不從心之感。

每當這個時候,雲詔就會感嘆膝下空虛,忙忙碌碌一整天回到府里之後,管家又說哪個哪個小妾頂撞了夫人受了罰,更加讓他感覺頭疼。

本來想去跟夫人商量一下認阿巍為子,但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宅事,他真不想去面對夫人,便信步去了生產已兩月的姨太太那裏。

這邊,雲夫人正等著丈夫回來好跟他說一說他那些小妖精在對她這個主母是如何張狂的,哪知道派去等人的大丫鬟就低頭過來回稟:「老爺去了鄭姨娘那裏了。」

雲夫人立時便砸了手邊的妝盒,丫鬟們嚇得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娘」,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雲霞掀起珠帘子走了進來,看了眼那灑了一地的胭脂水粉,示意她的丫鬟去撿起來,就笑着過去扶住雲夫人的肩膀,看着銅鏡里的母親道:「您總是發火兒,再傳到爹的耳朵里,只怕才更要不過來呢。父親每天在外勞累,回到家后就想清靜一下的,您不是發火就是罰那些小妾,父親肯定會很頭疼啊。」

「你這是給那些小妖精說話了?」雲夫人皺着眉打開大女兒的手,「沒事就早點去睡,娘還輪不到你來教。」

雲霞也不介意,笑着在雲夫人旁邊坐下來,「我這不是聽說爹一回來就去了鄭姨娘那裏,擔心娘氣壞身子嘛。」

雲夫人長長地嘆氣,「幸虧你們三個都貼心,要不然,娘在這個家裏可怎麼活啊。」

「娘,您這麼說,女兒要為爹爹叫屈了」,雲霞故意逗樂道,「在咱們家,爹爹對您是最好的。」

雲夫人難看的臉色終於鬆緩兩分,她拍了拍女兒的手,問道:「大晚上的,早點回去睡吧。那幾個賤人,敢在我跟前呲毛,你爹既然不過來,明天我繼續收拾。」

雲霞暗暗嘆了口氣,她母親怎麼說都是襄州城裏一戶秀才人家的長女,卻十足像是個鄉下婦人。

她問了小丫鬟,父親本來是向母親這院子裏來的,只是聽了管家的稟報,才換了方向,明顯是反感母親整日欺壓妾室。

可是母親……

雲霞道:「娘,您只要看着,不讓妾室生下兒子,那麼在這個家裏,就沒人能越過您。」

雲夫人先是一震,繼而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我兒終於長大了,以後嫁到錢家,娘也放心。」

因為她們三姑姑的事,雲霞幾人的婚事,雲詔找的都是生意場上那些好友家中優秀的後輩。

即便家裏再想改變商人的地位,他也不會再讓雲家的女兒用婚姻連接了。

其實雲大姐雲二妹嫁的也都是讀書人,但他們所嫁之人,一則在襄州二則在仕途上並沒有高進,所以她們的日子過得倒是十分舒心。

尤其是雲二妹,家裏連一個讓她梗心的妾室都沒有。

雲霞對她未婚夫家還比較滿意,只是她知道,一個外嫁女想要在夫家過得好,娘家的昌盛是必不可少的。

以前她還會盼著母親生個弟弟,現在她都及笄了,三妹也都七歲了,這期間母親從未再有孕過。

雲霞明白,她盼著的弟弟,是來不了了,那邊便只有過繼這一個途徑。

畢竟父親不可能把雲家這一大攤子家業交給外姓人。

雲霞考慮過父親可能會過繼的對象,無非是兩個姑姑家的表哥表弟罷了。

但是現在,她知道,父親有很大可能會過繼那個小姑姑家的阿巍。

所以她今晚過來,也不單單是勸慰母親。

「娘,我聽說爺爺寫了信,讓父親準備些稀奇玩意給阿巍他們送過去,管家這一天都在準備呢。」雲霞提起桌子上的茶壺,給母親到了杯茶推到面前,「您怎麼都不過問一二?我們也添些東西送過去吧。」

雲夫人抿一口茶,說道:「我雲家的當家夫人,需得討好他嗎?」

「娘……」

雲霞還想說什麼,被雲夫人打斷了,「霞兒,我知道你的顧慮,只是我是不可能同意你父親過繼子嗣的,誰家的都不行。不是親生的,你就是對他再好,都不會親。」

雲霞愣了愣,低頭道:「那我們以後依靠誰啊,還有咱們家,怎麼支撐?」

雲夫人本不想說,但見女兒滿臉憂慮,便壓低了音量道:「娘已有了盤算,等霓兒再長大些就跟你爹說,現在告訴了你,你也只壓在肚子裏,不許往外吐一個字。」

雲霞看着母親,疑問道:「跟霓兒有什麼關係?」

「你們姐妹三個,數霓兒最靈慧最嬌氣,到誰人家,她被咱家嬌養出來的身體能受得住?便不如,直接給霓兒招個上門女婿」,雲夫人說道,滿臉笑意,「到時家業有人管,你妹妹也不用受苦。」

雲霞啞然,半晌才不確定道:「到哪兒找那樣一個不會圖謀咱家家產的外人?」

「亭紀、連昌,還有新認回來那個阿巍,做咱家的嗣子不成,做女婿還是可以的」,雲夫人臉上帶了幾分嫌棄,其實她心裏是不滿意樂巍的,心裏只想着慢慢看着再說,「其他人家娘也看着呢,最重要的是找個好拿捏又會經商的。不急,等你妹妹長大,還有七八年呢。」

雲霞又坐一會兒,便回了自己的小院,想一路,還是覺得母親這個打算不靠譜。

除非,到時就把三妹定給阿巍。

雖然只見過一面,雲霞卻是覺得樂巍比亭紀和連昌那兩個表弟要好許多,無論是長相上還是為人處事上。

至於說找個跟自家完全沒關係的外人做上門女婿,雲霞覺得自家最後很可能被算計的連渣都不剩。

俗話說財帛動人心啊,要不然以前的小姑姑,怎麼會被曹家算計得那麼慘?

樂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經被有心人惦記上了,這個時候剛放下抄書的鵝毛筆,端著一杯茶站在樂輕悠身後看她給他綉帕子呢。

光禿禿的一塊帕子不好看,樂輕悠就承擔了給哥哥們綉帕子的活兒,不過她綉來綉去都是簡單的單瓣之類的小花,綉個黃心兒再加一個梗一片葉子,就完事了。

她自己的手帕繡的往往更簡單,都是兩三朵單瓣花交疊在一起,綉在帕子一角。

今天給大哥的繡的這個帕子,樂輕悠突破了一下,綉之前讓大哥畫了兩竿竹子,然後找來蒼綠翠綠的線就開綉了。

樂巍看着灰白色帕子上那像斑點似的蒼綠和翠綠,差點沒笑出聲來。

不過自家輕輕親手給繡的,丑成什麼樣他都樂意用。

方宴更是如此,只用樂輕悠做的,小丫頭忙不過來,那他就用什麼花樣都沒有的。

兩竿竹子,在三個哥哥時不時過來瞅一眼的情況下,樂輕悠到睡覺的時候也沒綉好,只能放在籮筐里,準備明天再綉。

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小舅就帶着一個包袱過來了。

趙安國進來時,樂輕悠和哥哥們以及雲家兩老正坐在院子裏吃飯,幾人將一個小飯桌坐得滿滿的。

「小舅,您怎麼這麼早過來了?吃飯沒?」樂峻忙放下筷子起身問道,其餘人也都站起來。

「你們吃,我來前吃過了」,趙安國拍拍手裏的包袱,「這是你們四舅母給做的新衣服,待會兒都換上,我帶你們去你們四舅家吃喜宴去。」

「這麼快」,樂巍有些驚訝,他本來還想着四舅肯定會提前讓人通知他們的,也好過去幫幫忙。

「去了可不能這麼說話」,雲老夫人拍了外孫的手一下,對趙安國道:「聽孩子們說了,也準備了賀禮,待會兒你一起帶回去。」

趙安國剛才便打量了這兩個老人,心知是阿巍的外祖父外祖母,當下笑道:「勞你們費心了。」

「咱們阿巍也多虧你們照顧」,雲老爺子笑着參與話題,「本來應該上門去拜訪一下的,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等你們家忙完了,咱們去鎮上的酒樓吃個飯,權當認識認識。」

趙安國點點頭,「憑老爺子安排。」

大人這邊寒暄著,樂巍催還有大半碗飯沒喝的樂輕悠加快速度。

吃晚飯,他們就拿着趙安國拿來的包袱到屋裏換去了。

這四件衣服用的都是喜慶的顏色,領子袖子都壓得規規整整,針腳細密,大小也基本都合適。

樂輕悠一邊穿一邊想,這個新的四舅母女紅不錯,照她有心給他們兄妹四人做衣服看來,應該是個會做人的,以後四舅的生活應該會很好。

有時候不怕人有私心,就怕只想着自己不給人走大理兒。

路上才聽小舅說起,四舅母還給表姐趙佳兒做了一件新衣,不過卻被趙佳兒一大早上就鬧着給剪了。

「現在讓她在你們大舅家跟慶余他們玩呢」,趙安國趕着驢車,說道,「大喜的日子,不能破壞了。」

樂峻對以前那個四舅母哭哭啼啼就能「殺人於無形」的形象印象深刻,這時便道:「小舅,我覺得還是多找幾個人去四舅家看着門比較好,免得吳家人聽到消息,過去鬧。」

家裏人這些天只顧着忙了,還真沒想到這點,聞言點頭:「多虧了小峻提醒,吳家那些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說着把驢車趕得更快了,路過鎮里時,拐到東街給樂巍他們三人請了假,便直接去了趙家村。

果然被樂峻說着了,他們還沒到就聽到一陣陣的吵嚷聲,且有一群人圍着趙老四家門口,有哭聲罵聲從人群圍着的中心傳出來。

趙安國忙把驢車系在與四哥家隔了兩戶人家的一戶人家門口,叮囑四個孩子在這邊待着,便腳步匆匆地走了過去。

又一陣不堪入耳的罵聲傳來,方宴將樂輕悠拉到他懷裏,皺着眉伸出雙手包住了她的一雙精緻的小耳朵。

這家的老太太沒過去看熱鬧,便招呼他們兄妹四人到他們家過道下坐會兒。

樂巍禮貌地謝了,他們四人依然在門口站着。

正看着呢,趙佳兒跟在一個婦人身後急匆匆地往這條街上跑來,一錯眼看見他們四人了,猛然停住腳步狠狠呸了一聲,「害人精,滾。」

她看着被人護得好好的樂輕悠,眼裏全是恨意,「如果不是因為你和你哥,我爹怎麼會休了我娘?」

語畢,她才將目光上移,看向護著樂輕悠的人,但是當目光落在這個少年身上時,趙佳兒猛然怔住了。

是那個過年時在奶奶家見到的,特別特別好看的少年。

可這麼好看的人,為什麼無論何時見到他,他都護在樂輕悠旁邊呢?

一時間趙佳兒又恨又難受,眼中充溢了淚水,她張嘴,又想朝樂輕悠開炮時,被一道沉穩的聲音堵了回去:「四舅之所以休四舅母,是因為四舅母無出、補貼娘家,你卻張口就能誣賴自家表妹,可見四舅母當初並沒有盡好教養之責。」

「你,你們都欺負死我算了」,趙佳兒看着神情平淡的樂巍,突然舉手捂着眼睛大哭起來。

帶趙佳兒過來的婦人是吳家大兒媳婦,當初在樂家見那麼一個貴公子幫着他們,是很不敢惹這幾個小孩的,忙扯著趙佳兒的胳膊:「快去看看你娘吧。」

樂輕悠動了動腦袋,固定着她耳朵的手又緊上兩分。

吳家人在四舅家門口鬧了小半個時辰,樂輕悠就被捂耳朵捂了小半個時辰,眼看着就要誤了去迎親的吉時,鎮上的單青雲帶着妻兒來參見婚禮了。

因他家家興在縣裏做捕快,如今附近十里八鄉的人都給他一分薄面,單青雲見這情景,過去在吳家來的人那邊說和了說和,那些人才勉勉強強的散了。

這些人一走,樂輕悠才看見帶着幾分疲憊之色的四舅。

方宴放開手,又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捂出細汗的小耳朵,便牽着她的手向趙老四家門口走去。

看見四個孩子過來,還都穿着馮山菊給做的新衣服,趙老四心中才敞亮些許。

就像大家說的,只要能把新人娶進來便沒事了。

吳家人還能怎麼鬧?到時愛怎麼鬧便隨他們怎麼鬧去。

「回家裏去吧」,趙老四拍拍樂峻的肩膀,「一會兒舅舅便把你們舅母接來了。」

話音剛落,周圍響起一片起鬨聲,喜慶日子本該有的喜慶場面才恢復了。

趙老四帶着些他那一輩的兄弟去迎接新人去了,這邊趙老太太拉着樂輕悠進了家門,將他們四人領到一間擺放着棗糕、花生等果盤的屋子裏,讓他們在一張桌子邊坐下,「在這兒玩,外面人來人往的,別碰著了。」

說着又給他們推推糕點盤子。

其實趙老太太還有些不相信,自家外孫外孫女的這個堂哥,竟然有那麼好過的外家,一開始樂家村發生的事,傳得十里八鄉的人都津津有味地討論,只說一個窮孩子被大富大貴的外家找到了,人家有錢到什麼程度?抬着幾筐子錢分給那些曾經照顧過那窮孩子的人家。

趙老太太當時聽得嘖嘖感嘆,直說那孩子真有福,樂家村裏的人也是沾大光了,她還想着外孫女他們說不定也能分得些錢呢。

誰知道前幾天就聽回家來的四兒子說,阿巍的親外祖家找來了,看樣子是有錢人家。

趙老太太就懵懵的,再三地問過了兒子,才認識到,前段時間大家討論的那個窮孩子便是樂巍。

今兒一見這孩子,越發覺得貴氣,連跟他住在一起的外孫外孫女也貴氣不少,趙老太太本能地對他們尤其客氣起來。

也不是想攀附什麼,在趙老太太心中,有錢人都是命理帶貴的人,她從沒想過自家能跟那可以隨意成筐子撒錢的人家成為親戚啊。

安排好樂輕悠兄妹是個,她便去外面忙別的事情,一轉頭看見大兒子家的四個孫子都來了,不用他們看着趙佳兒了嘛,自然要跑到熱鬧的地方玩。

趙老太太就說:「小峻他們兄妹幾個都在西廂房,你們過去陪着他們。」

這一天的婚宴,樂輕悠和哥哥們在四個表哥的陪同下,過得還比較愉快,新娘子被接來后,宴席就開了,雞鴨魚肉都有,席面不錯,因這些菜口味不錯,樂輕悠倒是吃了好幾筷子。

等他們吃得差不多了,一個海大娘進來這屋喊他們,「峻哥兒輝哥兒,都過來,去見見你們舅母、嬸子。」

一聽這話,趙慶喜率先站起來,笑道:「嬸子要給見面禮了,快走。」

新娘子二十歲左右,一般膚色,濃眉大眼,嘴巴也有些大,很是爽朗的樣子,樂輕悠這一串孩子過來時,她正在歸置屋裏的被子,一轉身看到他們,立時就笑了,放好被子招呼他們過來。

「大娘,您別忙了,去廚屋吃點東西」,她先對海大娘說話,「別把您累著了。」

「你這孩子,跟我還這麼客氣」,海大娘笑道,卻是擺手,「那你們親香著,我去吃飯。」

馮山菊打開一個箱籠,從裏面拿出一把綉著小花的針腳整齊的小荷包,然後捧著過來,一個個分給面前的一串孩子。

趙慶喜最先接到的,就說:「四嬸,我是慶喜。」

「哎」,馮山菊笑盈盈地應着,接下來誰接到荷包,誰就會自我介紹一下,到樂輕悠時,她還沒開口,馮山菊便已笑道:「這是輕輕吧,聽你舅舅提到過,說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我還真是一眼就確定了。」

心裏卻想,這小姑娘哪只是漂亮而已啊,真不像是農家養出來的,就連這旁邊的三個少年,也都不像是農家能養出來的。

平白的,將她做出來的衣服都襯得貴氣許多。

尤其是站在輕輕右邊的這個少年,饒是馮山菊這隻顧養家的大咧咧女人,也覺得俊得不行,等長大了,得讓多少少女哭着喊著嫁啊。

如果她那幾個兄弟能長得有這孩子的一半,她也不用為他們娶媳婦擔心了。

誰都不知道這個說話大方的新娘子想的什麼,拿到紅包后,陪着她說了會兒話,趙慶喜便主動說:「四嬸你休息,我領着他們出去玩。」

這時趙老太太正好端了一碗湯菜過來,馮山菊忙上前叫娘,接過菜,才對走到門口的孩子們道:「小心着點兒,別亂跑。」

趙老太太看着,心裏卻是十分滿意的。

傍晚的時候,樂巍便跟四舅請辭了,小舅本來要送他們一程的,趙慶喜想去鎮里的書鋪找話本,就說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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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的繁花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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