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我主六宮

433、我主六宮

433、

雅馨走後,廿廿也回味了一會子。

「……星桂,方才跟着雅馨來的那兩個女子,可是從前的品藍和映藍?」

星桂蹙眉細想,「歲有些日子沒見,可是奴才瞧著,應該還是從前那兩個人。」

「竟改了名兒。」廿廿垂眸掀開茶碗蓋兒,靜靜喝茶。

星桂也道,「是,改了叫香寒、慕青,聽起來倒不似從前那麼齊整了。」

「是心氣兒不一樣了,」廿廿緩緩道,「她叫雅馨,是『青』之意,她身邊兒的女子都用『藍』取名兒,她就是叫人知道她心氣兒之高。」

「如今改了名兒去,香寒、慕青的,都帶着一點子蕭瑟的味道,也算是她心境的寫照。」

星桂笑笑道,「她如今終究是兩個小阿哥的額娘了,她便不是為了她自己和綿九阿哥想,也得為兩個小阿哥着想不是?」

「況且主子趕在這個節骨眼兒去請她,她剛誕下次子,正是心下最軟和溫暖的時候兒。她就也更明白,此時凡事都應該為兩個小阿哥計議才是。」

廿廿輕嘆一聲,「她啊,也是個剛硬的性子,當年牙青那麼嚇唬她,她都不肯屈服。可是如今當了額娘,為了孩子,她終是軟和下來了。」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這一生唯一能改變這個女子性子的,或許只有孩子。」

星桂眨眨眼,「難道……夫君不成么?」

廿廿一笑搖頭,「在夫君面前,不但不能變,反倒還要竭力保持自己從前的模樣啊。因為夫君當年喜歡的,必定是第一眼的模樣兒、最初時候的本性。」

「倘若成婚之後就改了,自以為是為了夫君而變,殊不知你若變了,夫君反倒只會陌生,沒法兒將眼前的你跟過去的你合成一個人去了。」

星桂想了想,也是恍然大悟,「便如大行皇后……走遠了,就忘了來時路了。」

廿廿盯着星桂卻笑,只是不點破。

星楣在畔看見了,登時笑着道,「星桂心裏想着夫君了!」

星桂一時覺察,登時紅得雙頰如火,上去就要掐星楣嘴巴子去。星楣索性躲在廿廿後頭去,拿廿廿當擋箭牌。

廿廿笑着一手捉住一個,「你們兩個啊,眼看着便也都快足歲了,這時候想什麼都是應該的。你們兩個放心,我這一二年必定替你們留意著好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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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奉太上皇歸來駐蹕圓明園的同一日,廿廿也正好率領後宮完成了親蠶之禮。

廿廿率領諴妃等,就也從先蠶壇赴圓明園,沒回宮去。

天子後宮,一路人馬車影幢幢,但是都是前面引導、後頭護衛的人影多,倒是她們這隊伍的核心,一共就三輛車,當真是少得有些可憐。

廿廿看着落在地面上、連稀稀拉拉都算不上的三輛車影,心下倒是也嘆了口氣。

皇上的後宮,本就人少,如今又少了一位皇后,這便嬪位以上的就剩下她們三個人了。

原本心裏還掛着挑選女子的事兒,這一刻卻忽然地,全都釋懷了去。

廿廿派四喜先去給皇上送信兒,又叫諴妃和瑩嬪先去給皇帝請安,她自己則先往「九洲清晏」去,給太上皇請安去。

自從廿廿正式成了十五阿哥的側福晉之後,太上皇老爺子一見她的時候兒,最開始都是正襟危坐,極為端然的天子模樣去。

起初廿廿心裏還沒底,可是這些年過來廿廿已經有了數兒,便是又對着太上皇一張門簾兒似的耷拉老長的老臉,也不害怕了。

太上皇看着廿廿給他行禮,行禮完了哼了一聲,「頭回親蠶禮,好玩兒嗎?」

廿廿便先不承認,「媳婦才不是頭一回行親蠶禮呢,去年也去了。」

太上皇瞭起大眼皮,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去年那回,孝淑皇后還在呢,那自是皇後行禮,貴妃隨同行禮。

而今年,貴妃雖然還是貴妃,卻是主禮之人了。

廿廿知道太上皇必定沒給她好臉色,這便沖太上皇厚著臉皮樂,「汗阿瑪,媳婦請求近前說話。」

太上皇看看左右,「朕的耳朵沒聾,你站那說,朕能聽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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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心下也是微微嘆息一聲。

老爺子是耳朵沒聾,可是眼睛卻有些花了。

老爺子還犟,明明有眼鏡兒,可他非不戴。

人家雍正爺可愛戴眼鏡兒了,雍正元年的時候兒就下旨給造辦處:「將水晶、茶晶、墨晶、玻璃眼鏡,每樣多做幾副,俱要上好的。」

雍正二年再要:「照朕用的眼鏡,再做十副。」

照這個速度,雍正爺在位十多年間,他老人家所擁有的眼鏡兒可以遍佈他起居的各處,做到了只要需要,抬手可取用的地步。

雍正爺還下旨叫造辦處專門製作玻璃平光眼罩,給建造房屋的潑灰工匠用於保護眼睛。

以雍正爺的歲數,都如此愛眼鏡,可是到了乾隆爺這兒,明明從乾隆四十年以後眼鏡就有些花了,可是卻堅決拒絕眼鏡兒。如今都快九十歲的人了,還是堅持不戴。

——回想當年啊,她跟老爺子的頭一回見面兒,老爺子不就借口紉針看不見針鼻兒了么?

故此老爺子時常就耷拉着大眼皮,看誰都不愛睜眼了似的。

廿廿知道,老爺子的犟,又何嘗不是他的自尊自律,以及對命運的不肯低頭服輸啊。

可是老爺子的眼力,她站着這麼遠,她袖子裏的好玩意兒,老爺子可就看不見了。

「汗阿瑪……」廿廿便哀求,「您就准了媳婦兒近前跟您說話吧。」

太上皇無奈地翻了翻眼皮,哼了一聲,「得了,得了,近前來吧!」

老爺子還滿口的不耐煩似的……廿廿噘著嘴卻也笑,心說,「這個老小孩兒!人家都是三歲看老,他是八十看小。」

「不過也不對呀,太上皇老爺子小時候兒可是個聰明俊秀、外加早慧懂事的娃娃,可沒帶這麼耍小性兒的呀。難不成這是老來老來,倒將小時候兒都沒機會耍過的小性兒,都給補回來啦?」

廿廿一邊笑一邊走到了太上皇的坐炕邊兒。

離著遠的時候兒,太上皇看着眼花,可是到了近前,太上皇可看清了。

老爺子故意高挑長眉,防備地盯着廿廿,「你,偷着樂什麼呢?」

老爺子目光下移,又落在她袖子上,「……怎麼這麼鬼鬼祟祟的?」

廿廿樂了,左右瞄一眼,沖在門口伺候的如意眨眨眼,然後偷偷兒向太上皇展開了袖口兒——就在那袖口兒里,廿廿藏了兩條蠶!

太上皇一看就樂了,卻還是端著,哼了一聲兒,「小孩子的玩意兒!」

廿廿故意「豁」了一聲,「農桑之事,汗阿瑪竟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太上皇又瞪她,「你就故意歪!朕說的是你帶回宮來這兩條蠶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誰說農桑之事了?」

廿廿便也笑,「好好好,一條給您,一條我拿回去給綿愷瞧瞧去……」

一個老小孩兒,一個小小孩兒,正好。

太上皇正想佯作發怒,冷不丁一抬眼,卻見皇帝不知什麼時候兒來了,正挑着門簾,人在門檻外,眼睛卻在門檻里,正往他們兩個這兒瞧呢。

太上皇便故意沉了臉,「皇帝來得正好!快將你這小孩兒貴妃領回去!」

廿廿這才瞧見皇上來了,也趕忙行禮。

皇帝笑着走進來,先給太上皇問安,然後故意好奇地朝廿廿袖口兒里看,「……怎麼,沒我的啊?」

廿廿噘了嘴,「汗阿瑪都說了,是給小孩兒玩兒的。」

皇帝會意,忍不住朗聲大笑,抓過廿廿的手來握在掌心裏,沖太上皇行禮,「兒子回去好好兒教導她。」

太上皇早已經闔上了眼,又是一副不情不願的神色,哼了一聲道,「嗯,你們兩個都回去吧。」

廿廿轉身的工夫,卻還沒忘了小心翼翼地將袖口裏一條壯實些兒的蠶,給偷偷地掖在太上皇坐褥底下了。

皇帝看了只能搖著頭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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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攥著廿廿的手出了太上皇寢宮。這一回皇帝出門,兩人正是小別。

走到無人的地兒,皇帝清了清嗓子。

三庚懂事,立馬大步上前驅散了跟隨的人去,皇帝伸臂將廿廿給摟過來,急吼吼對着嘴兒就嘬了一記。

廿廿紅了臉,輕輕推著皇帝,「……大行皇后孝期呢。」

皇帝呲了呲牙,「朕不用。」

廿廿仰著一張紅撲撲的臉兒,「可是,妾身卻得守啊。」

廿廿將皇帝的手給按了按,「皇上啊,也得守。皇后不僅僅是皇上的妻子,更是天下之母。」

廿廿說得冠冕堂皇的,可惜,沒騙過皇帝去,他可聽出來旁的味兒了。

他便眯眼打量廿廿,「……所以,要選進宮的女子,自然也更應該守嘍。」

廿廿揚眉,「是嗎?那一切自都是皇上做主。皇上說該守,那便守;若皇上說不必守,那自不要緊嘍?」

皇帝大笑,忍不住伸手照着廿廿的腰眼兒,就懲罰似的掐了一把去。

「你個小母狼,將爺給咬得准準兒的!」皇帝含笑道,「你都要守,爺豈能不守?爺都守了,她們誰敢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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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孝淑皇后的二滿月致祭,如滿月致祭一樣,皇帝沒有親自駕臨,只派二阿哥綿寧前去行禮。

壬辰日,皇帝下旨,追封已經薨逝的潛邸舊人。

「從前朕之側福晉完顏氏,格格關氏、沈氏,或系皇父指賞,或生有公主,今俱早已溘逝。著加恩將側福晉完顏氏,追封恕妃。格格關氏,追封簡嬪。格格沈氏,追封遜嬪。」

幾位生過女的格格,追封嬪位,這並不意外;倒是大側福晉完顏氏只追封妃位,叫人心下晃了晃去。

比照乾隆爺當年追封潛邸老人兒,哲憫皇貴妃從前在潛邸里還只是格格呢,堂堂皇父親賜的大側福晉卻只追封了妃位,不由得不讓外頭猜想,皇上與這位追封恕妃娘娘之間確有不睦。

追封完了潛邸老人兒,五月,太上皇頒下敕旨:「皇后不幸薨逝,朕甚悼焉,今已逾百日。不但皇帝中宮不可久曠,即晨昏定省子婦之職缺如,朕心亦頗不愉。但皇后薨逝甫經百日,雖不便即舉行繼立皇后典禮,知應為皇帝先行冊封皇貴妃。」

「今貴妃鈕祜祿氏,系朕從前選擇賜皇帝為側福晉者。觀其人品端謹莊重,且能率下,即將貴妃鈕祜祿氏冊封為皇帝之皇貴妃,表率宮庭。上以孝養朕躬,佐皇帝以綏福履,襄成內治。」

「俟二十七個月後,再舉行冊立皇后典禮外,所有冊封皇貴妃典禮,著該部衙門,查例辦理。」

太上皇親下敕旨,不僅僅是晉封廿廿為皇貴妃,更已明確,二十七個月之後廿廿便要正位中宮!

敕旨曉諭內外,自有替廿廿歡喜的,卻也有意外的。

雖說廿廿以太上皇親賜側福晉的身份,順理成章繼位中宮,可是天家選皇后卻也並非都是按著這個規矩來。

更常見的做法,是大行皇后崩逝之後,重新挑選女子,從中挑選名族,直接選為皇后。

故此便都是皇帝潛邸側福晉,即便都是皇父親賜的,在來日有沒有繼位中宮的命,也全都看天子們的心思。

太上皇為此親下敕旨,足見老爺子對貴妃的認可。

有了太上皇的敕旨,內里對廿廿的人品、以及太上皇對廿廿的認可之情全都着墨頗多,皇帝跟着下諭旨的時候兒,便顯得內斂多了。

皇帝的諭旨只有短短一句話:「奉太上皇帝敕諭,命貴妃鈕祜祿氏繼位中宮,先冊封為皇貴妃。」

儘管只有一句話,卻重點次序極為清楚,先寫「繼位中宮」,再說「冊封為皇貴妃」,毫不含糊,倒比老爺子那道長的敕旨,說得更加斬釘截鐵、言簡意賅。

冊封當日,廿廿除了向天遙遙拜謝孝儀皇后之外,也給孝淑皇后拈了一炷香。

這一生,她家境清貧,心也平和,從未敢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成為大清的皇后,一步登天。

而且是在這樣剛過二十歲的年紀。

「是孝淑皇后你給了我這個機會。若你還在,自沒有今天的我。或許我還要謝謝你。」

【明天請一天假,預祝親們中秋團圓、闔家禧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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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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