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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含笑點頭,讚許地望星桂一眼。

「你說得對,倘若她當真對我無心,那她今兒就不必來,更不必說下這一番話去……她雖說不願輕易為了我而背叛侯佳氏,可是她今兒來提醒我,其實何嘗不也是已經背棄了侯佳氏去?」

星楣便也點頭,「可是奴才就是着急呢,她要是答應就趕緊答應啊!」

廿廿搖搖頭,「這些年她與侯佳氏相處下來,侯佳氏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利益,必定也給過她諸多的好處去……她也是重情重義之人,才會這樣難以取捨。」

「既如此,我便也更覺她人品貴重,才更想與她好去。」

星楣皺眉道,「格格,那咱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廿廿搖頭,「以不變應萬變,咱們靜靜等著就是。憑侯佳氏的性子,她既然已經起疑,那她終究會親手將王佳氏一點點兒推到我的身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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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八月十五,原本是乾隆爺的萬壽節與中秋節連着,都是喜氣盈盈的,可是十六這日十五阿哥回來,卻是有些悶悶不樂。

只是廿廿懷着身子,十五阿哥在廿廿面前也極力剋制着,依舊含笑陪着廿廿用晚晌,還講了半天的笑話。

可是廿廿又如何瞧不出阿哥爺心事重重來?

廿廿一時猜不透十五阿哥心下的沉重所為何來。畢竟福康安那邊剛傳來捷報,捕剿廓爾喀之戰,大捷已然在望。況再加上皇上萬壽和中秋節兩件喜事,阿哥爺又有什麼煩心的事兒了?

廿廿不好問旁人,這便悄悄兒找了綿寧來。

男孩兒一過了十歲,個頭兒便是蹭蹭地長,廿廿總覺綿寧每次來好像都又長個兒了。

如今再不是廿廿當年抱在懷裏的小小嬰孩兒,已然是青蔥少年,眉眼張開,隱隱然已經有俊朗精幹之色。

綿寧悄悄兒稟告廿廿,「……皇瑪法的萬壽節和中秋節,結果七姑父都沒來熱河覲見。在接到七姑父的壽禮和請安摺子,卻沒等到七姑父的人來,皇瑪法發了大火,將桌上的硯台都給砸了。」

「過完了中秋,皇阿瑪今兒一早上就下了旨,說將從前給七姑父每年五百石的米給裁了。後來還是顧念他家在京的人口多,這便還給留了點兒,變成每年春秋兩季,各賞給米一百石……」

廿廿心下便是咯噔一聲。

綿寧所說的「七姑父」便是七公主的額駙——喀爾喀部忠勇親王、固倫額駙拉旺多爾濟。

那是一樁七公主下生兩個月,就指婚給了這位小女婿。小女婿兩歲就被乾隆爺接進內廷來養育,故此兩個小孩兒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長大。

原本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只可惜七公主早逝,兩人連一個孩子都沒能留下。

只是即便七公主早逝,乾隆爺也依舊將七額駙如親生兒子一般看待。在七額駙所上的摺子裏,一向也都是稱呼乾隆爺為「汗阿瑪」而不是「皇上」。

這樣從小就在內廷撫養長大,與皇上情同父子的額駙,怎地就忽然好端端地不回京來,趕上皇上大壽,還有八月十五這樣的節日,都不來見見的?

廿廿轉眸望向窗外。

如今皇上已是八十二歲的老人家了,說句不好聽的,這大壽是過一年少一年。這一年的沒趕上,下一個還有沒有都不好說……

況且還有八月十五,所謂月圓人圓,乃是天下人都重視的團圓節啊。

一位渴盼女婿回家的老人家形象,已是宛然就在眼前。老人家的憤怒,老人家的裁減賞米,都是一位老小孩兒最經典的反應……

若不是在乎,若不是想念,若不是擔心再晚一步都恐怕有一天看不見了……一位堂堂天子何至於如此去?

廿廿想到這兒,心下也有些泛酸了。

況且這位固倫額駙、喀爾喀親王,是從小在宮裏長大的。這宮裏相當於他從小長大的家一樣……他走那麼遠,豈有不想家的道理?

廿廿想了半晌,心下微微一動,伸手拉過綿寧來,小聲問,「……你可聽見什麼動靜,說七額駙在喀爾喀那邊又有孩子沒?」

這些年相處下來,廿廿可知道乾隆爺可是位「小心眼兒」、「護短」的老人家。

當初那般心頭寶貝的七公主許給了拉旺多爾濟去,便是已經薨逝了,可是老人家或許也怕額駙忘了自己的女兒去吧?

而一個男人,能夠忘記妻子的最大的緣故,就是身邊又有了新人,有了孩子去。

綿寧皺了皺眉,「兒子倒是不知。」

廿廿又抓過綿寧來低聲囑咐,「……我想見見丹巴多爾濟。他現在御前行走,你若見了他,幫我遞個話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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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日,聖駕自避暑山莊起鑾回京。

丹巴多爾濟身為御前侍衛,在路上倒方便相見。

月底的夜空無月,唯有星子如碎碎的芝麻,叫人心亂。

丹巴多爾濟聽罷,不由得凄然一笑,抬眸望向無月的天際,「……側福晉說得對,他自小是在京長大,這宮裏啊就如同他的家一樣。」

「可是……側福晉難道沒想過,如今,他便是回來,又能如何?」

廿廿一怔,隨即心下便是一顫。

丹巴多爾濟凄然笑道,「十七年了,七公主已然走了十七年。他便是回來,看見皇上和十五阿哥,看見皇家的人,那眉眼之間何嘗沒藏着七公主的音容笑貌去?」

「便是這宮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哪一樣不讓他再想到七公主去?他回來做什麼,只為徒惹一場傷心,覺察到他們兩個已經天人永隔十七年那麼久了么?」

廿廿想說話,可是喉嚨卻被什麼給堵住。深吸一口氣,卻是眼角淚珠兒滑下。

是啊,尤其是在皇上的萬壽節、中秋節,這本是人間最重視「團圓」的節日,可是七額駙便是回來,又向哪裏去尋那伊人的芳蹤?

身為蒙古親王,七額駙從小在京長大,如何不知道不奉旨覲見是多大的過錯?可是他寧肯錯,寧肯受罰……也不肯來。

因為那些懲罰,都比不上他長途奔來,卻只能看見一座空了的京城、宮苑的傷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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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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