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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邊說,邊留心觀察著王佳氏的神色。

廿廿相信自己絕不會看錯,王佳氏是真的極輕、極輕地鬆了口氣去。

「但憑小側福晉吩咐。」

廿廿心下不無冷笑,這般被人直截了當拒絕的滋味兒,其實並不大好。

廿廿收攝心神,抬眸看了一眼星楣。

星楣會意,將一套備好的《營造法式》、《木經》等擱在王佳氏面前。

王佳氏一看,便是霍地挑眉,瞟了廿廿一眼。

廿廿垂眸淡淡道,「王格格看過這幾本書吧?」

王佳氏忙道,「回小側福晉,這樣的書,奴才如何能看過?奴才辜負小側福晉期望了……」

廿廿真是忍不住冷笑,「王格格,方才我已經如了你的意去,你若還這麼着,那就是你不坦率。虧你還說什麼奴才,原來心裏壓根兒就不是那麼想的!」

王佳氏臉騰地就紅了。

廿廿也不客氣,「這書,若當真是沒看過的,只會全然懵懂,反倒要接過來先上手去翻一翻。」

「可是你呢,只瞟了一眼,便立時露出驚異之色。那就是說,你分明是知道這幾本書里都寫什麼的——而如果沒看過的話,怎麼就知道裏面寫什麼了?」

王佳氏嘴角囁嚅,想要分辯。

廿廿卻還是冷然而笑,「王格格想說什麼?想說你是從字面知道這幾本書的內容,還是早就耳聞過?」

「咱們心下都明白,這幾本書根本就是女子閨閣之中能看的書,就更別說什麼耳聞過了。而你既然一看便知,唯有是真正看過的。」

王佳氏閉了閉眼,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她心下也自激靈靈地驚跳:眼前這小側福晉,實歲還不滿十五歲,分明年歲上還是個小女孩兒,可是一旦冷下來,卻竟然這般的不怒自威。

——就算出自名門,可是她們自家的房頭矮,原本以為這小女孩兒內心也是虛弱的,孰料竟然是這般的堅定果決。

這樣的小側福晉,在宮裏的時候兒,倒是未曾得見。

廿廿淡淡舉杯,喝了口茶,「王格格有話便說,只要不是我剛剛猜到的那幾句。若因這幾本書而起的話,王格格只管說就是。」

王佳氏只得垂首道,「……奴才只是不解,小側福晉為何要讓奴才看這幾本書去?」

廿廿緩了一下兒,用茶碗蓋兒撥了撥茶沫子,「是我母家好容易買了個宅子,這幾年緩了口氣兒,想建個園子了。這便央我給定奪個樣兒。」

王佳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廿廿母家的景況,十五阿哥的後院裏大傢伙兒也多少都是清楚的。

廿廿悄然鬆口氣兒,悠然道:「王格格替我看看,幫我圈幾個好模樣兒的,合適用在園子裏頭的。一切都要雅緻之外,卻不用太花哨,一切力求樸拙才好。」

.

用罷晚膳,劉佳氏和王佳氏相偕告退而去。

望着她們的背影,星桂一邊收拾,一邊輕聲道,「格格已經主動向她示好,她倒清傲,竟是不肯接受。」

廿廿垂首喝茶,輕輕側了側頭,「她是聰明的。自知我既提了這個事兒,她又避不開,這便逼我公事公辦,硬派給她差事。」

「她便顯得是不得已而為之,卻依舊可以撇清,並未與我走近了去。」

星桂輕哼一聲,「她這是向誰表忠心呢?如今遠在熱河,這邊人手裏也未必有那邊的人,她又這樣是何苦?」

廿廿聽星桂這麼說,不由得眯了眯眼。

「你說得好,倒提醒我了。這回原本出門在外,各人手下帶的人手都有限,我倒沒仔細瞧著去。」

「可是她今兒既這樣,我倒忽然覺著就是這麼幾個人里,也有人家的眼線呢。」

星桂面上也是一肅。

廿廿點點頭,「你們素常小心看着些兒,瞧哪個是可疑的。」

其實就這麼幾個跟出來的奴才,不論是使女,還是婆子,倒是容易防範。

真正叫廿廿有些無奈的,終究還是王佳氏自己的態度去。

這個人聰明、清冷,雖不似骨朵兒和侯佳氏那麼明面兒里來斗,卻仍是一個絕不可小覷的對手。

若王佳氏當真與她為敵,她還需多加幾分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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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個王佳氏果然是聰明的,雖說她與廿廿不肯走近,可是廿廿交給的差事,她卻還是做得極為上心。

不出幾日,便已經圈出了幾個好的,交給了廿廿來。

廿廿隨即請人知會了金簡,這便朝松鶴齋去。

踏入松鶴齋大門,廿廿也是嘆一口氣。

曾經再莊嚴富麗的皇太後行宮,終究因為主人已逝,雕樑畫棟已然晦暗了下去。

廿廿輕嘆口氣,信步從園子一進一進地往裏走。

這松鶴齋共為八進的院子,相比擷芳殿中所的三進院子,實在是大了太多去。

其中第二進院子裏的正殿便是松鶴齋,松鶴齋後有後殿名「綏成殿」。

從綏成殿再往裏看,金簡上前介紹,說那第三進院子裏的樂壽堂,就是當年皇太后老人家的寢宮。

廿廿前後望了望,這綏成殿便是在正殿松鶴齋與皇太后寢宮的正當間兒。

廿廿點頭,「就這兒吧。」

她將那幾本書打開,找到王佳氏圈的那幾個式樣,指給金簡看,「……這綏成殿改成這個樣兒,金大人看是否可行?」

金簡看罷卻是有些驚訝,「這式樣好則好已,可是……卻與這松鶴齋里的殿閣不大搭調啊。」

廿廿明白金簡說什麼呢。

當年皇上給老太后建行宮,那當然是極盡富麗奢華的,老太后也喜歡這個調調。

可是廿廿覺著好的這個式樣,卻是樸拙有餘,華麗幾乎沒有的,這便自然與整個松鶴齋的風格有些前後銜接不上。

廿廿也有些舉棋不定,畢竟這是老太后的寢宮,當年可是皇上費盡了心思給修的,讓她這麼說改就給改了,且風格還前後不搭——這風險的確是有點兒大。

廿廿用腳尖碾了碾地面,心下再將皇上的心思猜測一回。

——皇太后的行宮,在整個避暑山莊里,規制雖然按理是要低於皇上的行宮,但是整個豪華程度和精緻的程度,實則比起皇上的行宮來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這樣重要的園子,皇上卻忽然交給她來歸置……

她心下只能想到一個答案去。

她便橫下一條心,「無妨,金大人就請按着我的想法兒去籌備去就是。」

金簡不便多問,只得從命。畢竟皇上早有過口諭,叫他一切都配合這位十五阿哥的小側福晉,不是要上房揭瓦的大事兒都不用跟皇上請旨。

金簡回去會同內務府大臣們,連同樣式雷家,細細研究。

廿廿這邊也跟着王佳氏將此前的想法兒反覆斟酌了,增刪添改的。

時日在這些籌劃里悄無聲息地走過,雖還沒正式開始改建,但是整個松鶴齋內外八進園子的考察、重新測量等基本的準備已然就緒。

七月間,廿廿聽得內務府的職官私下交談說起,熱河總管盛住又給皇上上了奏本,說「熱河園內及外廟續添看守兵丁,共三百六十三名。每名每月除給錢糧一兩外,又賞地六十畝。近年食物昂貴,所得不敷贍養,情願將地畝退交。」

「再熱河看倉兵丁,每月只給銀一兩,並無地畝,生計更艱。均請每月各加給錢糧一兩。又千總十名、副千總十七名,亦願將賞地退出,並請一體增給錢糧。」

廿廿聽罷,心下也是計算了一回。

盛住這一個奏本,裏頭涉及的人數就是好幾百人。好幾百人增加錢糧,這便都不是個小數目。

廿廿也是嘆口氣,「……這位舅爺在這樣的風頭浪尖兒上還提這樣的奏本,當真是不怕叫和珅再揪住小辮子去。幾百人的錢糧,約略筆頭歪一歪,那就是個口實去。」

星桂也道,「這位大舅爺啊,遲早給咱們嫡福晉惹下禍事去!」

廿廿扶額,「他是嫡福晉的兄長,便是惹禍也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兒。只是,他卻會牽連到咱們阿哥爺了。」

從幾年前皇上處置盛住的事兒上,廿廿便覺著皇上不是不知道盛住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是為了嫡福晉,更為了十五阿哥,皇上借當朝首揆阿桂的嘴,將盛住給大事化小了去。

廿廿心下盤算了幾日,待得再見金簡,說起松鶴齋修葺園子需要備料的事兒,廿廿便道,「……我們家的大舅爺正好兒是熱河總管。這熱河地界,圍場里林子地廣,我便也早就囑咐了大舅爺,提前幫我備些好木料下來。」

金簡怔了怔,隨即便也垂下頭去,「奴才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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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間,蒙古各部王公、扎薩克等已陸續趕到避暑山莊。

偏在這時候,乾隆爺下旨處置了幾位蒙古王公。

其一,喀喇沁貝子丹巴多爾濟。

這位丹巴多爾濟便曾是三阿哥永璋的長女綿錦的額駙,從小與綿錦、七公主、七額駙一起長大,情誼甚篤。

怎奈綿錦早逝。

乾隆爺又將弘晝第四子、輔國公永琨之女指婚給丹巴多爾濟。

第二個被懲處的,就是乾隆爺的親外孫、固倫和敬公主的兒子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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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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