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90 擦眼淚
「小丫頭都快沒命了,你們還由着她喜歡不喜歡!快去請你們二小姐。」謝知淵的聲音更沉了,並添了幾分冷意。
要不是還要顧著唐嫃,米粒幾乎就要跪下了,雖然兩條腿是撐住了,沒有令她膝蓋着地,但是來自於恭親王的怒意,給人的壓迫感委實恐怖,米粒只覺得快要窒息。
兩個小丫鬟年紀小,早已雙雙匍匐在地,身子抖如篩糠。
唐嫃拉了拉他膝前的衣裳,「別去,姐姐會、擔心。」
才剛停了下來,勉強說了幾個字,又止不住的嘔了起來。
謝知淵的心臟似被什麼揪住,頭一次覺得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他非讓人去請大夫,她說不定就此打住不再吐了。
米粒知道唐嫃要說什麼,省得唐嫃向謝知淵解釋,又要費勁會更難受,於是便替唐嫃把話說了,「二小姐素來十分緊張我們小姐,若是這會兒去請她,二小姐肯定會憂心不已,我們小姐實不願讓二小姐更擔心了,況且即便是二小姐來了也無計可施,只會讓二小姐更加難受和自責,我家小姐心裏也會不好過的。」
唐嫃終於安靜了下來,歪頭趴在床邊不動。
米香從枕頭下摸出個香囊,放在唐嫃的口鼻之處,讓她吸一吸葯囊里的氣味,這是唐妤特意為唐嫃配置的,裏頭不止放了幾味藥材,還有唐嫃最喜歡的乾花,葯囊里的氣味,能讓唐嫃在嘔吐脫力之後,聞着會舒服一些。
唐嫃閉上了眼睛,彷彿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花富貴緊張道:「三小姐這是暈倒了?」
米粒搖頭道:「沒有,只是暫時脫力了,要休息一陣子。」
隨後又對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丫鬟道:「王爺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快起來吧,趕緊把屋子裏收拾乾淨,小姐聞着味兒會不舒服的。」
兩個小丫頭聽了米粒的話,如釋重負,只是到底謝知淵就在面前,兩人是強忍了心中的懼意,瑟縮著將屋裏收拾乾淨了。
這還是朱氏特意讓人調教的,各方面都比較拔尖的小丫鬟,才撥來梳梨園侍候唐嫃的,若換作尋常一些的,恐怕早就嚇得找不着北了。
謝知淵的姿勢沒有變化,始終那般模樣坐在床邊,一隻手還在撫著唐嫃的背,良久才緩緩的收了回來。
之前初見時,瞧著小丫頭小臉圓圓的,還覺得她胖乎乎的,後來在暢春園桃花林中,她牢牢的掛在他身上,力氣大得驚人,他竟然都不能掙脫,便更覺得她皮實,只有此時,實實在在碰到她肩上的骨頭,才陡然驚覺原來她是如此的單薄。
彷彿他手上的力度,只要稍微大一點,就會傷到她似的。
約摸一刻鐘左右,米粒便低下頭,在唐嫃耳邊低聲喚道:「小姐,您好點了沒有?」
良久,唐嫃才回了一句,「嗯嗯。」
又過了片刻,唐嫃才睜開眼,由著米粒將她扶起來,喝了半杯溫水,才稍稍有了點精神,她望着謝知淵和花富貴,有點無奈的笑了笑,「是不是嚇到你們了,不好意思哈,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謝知淵蹙眉道:「別說這些,好好休息。」
明明脆弱得不堪一擊,偏偏像一顆充滿生命力的小種子,在大家都沒想到的時候,頑強又倔強的破土而出。
他心裏有些異樣,說不出那是什麼,只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樣的感受十分陌生,是他從不曾體味過的。
吐了三次之後,第四次再喝,終於沒再吐了。
幾次三番的大吐特吐,讓唐嫃體力不支,連飯都顧不上吃,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謝知淵默默凝視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問守在旁邊的米粒,「小丫頭要睡多久?」
米粒恭恭敬敬道:「小姐還餓著肚子,睡不了多久,等精力恢復一點,就會醒過來了。」
謝知淵又道:「她這葯還要吃多久?」
米粒道:「二小姐說,這要看小姐身體恢復的情況,小姐吐得這樣厲害,如無必要,二小姐也不會給小姐開藥吃。」
「好好侍候你們家小姐。」謝知淵囑咐了一句,就起身出了屋子。
花富貴看眼羸弱不堪的唐嫃,輕輕嘆了一聲,就跟隨着謝知淵一起往外走。
本以為謝知淵這就要離開梳梨園了,或者再去唐相的寧遠齋坐會兒,沒想到謝知淵負手在院子裏站了會兒,就轉身走到不遠處的紫藤花架下去了,然後就在一側的長椅上腰背筆直的坐下了。
花富貴暗喜,他家主子這是要等三小姐醒過來,再聊會兒?
有眼色的婢女端了茶戰戰兢兢送過去,然後就跟後頭有惡虎追趕似的,連頭都不敢抬就飛快的退了下去。
花富貴冷眼瞧著心中不禁暗暗嘆息,這些婢女們一個個怕他家主子跟怕什麼似的,這就是為什麼恭王府里全是大老爺們。
謝知淵沒有坐太久,就起身又進了屋子。
唐嫃仍在沉睡。
不知夢到了什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上,掛着兩行淚珠。
或許是實在太痛苦了吧,在人前不得不堅強,睡夢中才敢脆弱一下。
謝知淵深深的皺眉,忽然向花富貴伸出手,花富貴不解其意,愣了半天,看了看床上唐嫃,又看了看謝知淵,腦中靈光忽閃,就將手裏的帕子,放到了謝知淵手裏。
謝知淵拿着帕子彎下腰,抬手正要替唐嫃拭去淚珠,瞧見那大紫的顏色,還有一股子膩人的香粉味,頓時一臉的嫌惡,隨手就將帕子扔了回去,然後乾脆就用自己的衣袖,輕輕的替唐嫃拭去了淚珠。
花富貴抓着手絹,頗為受傷。
不過當他瞧見謝知淵給唐嫃擦淚的樣子,頹喪的情緒立時就變成了歡欣鼓舞。
都知道要為小姑娘擦眼淚了,天呢!進步神速啊!
可惜三小姐睡著了,要是醒著多好,擦眼淚的時候,兩人四目相對,多容易擦出小火花。
這次謝知淵並沒有逗留太久,替唐嫃擦凈了淚珠,又默默在床前立了片刻,便離開了梳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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