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回溯7：霍劭番外

卿卿死了。

他的心也死了。

霍劭站在葛心柔的墓碑前，靜靜地望着墓碑上那幾個他親手刻上去的字：吾妻葛心柔之墓。

醫不自醫，這個詞在他的卿卿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明明幾乎是神奇般的人兒，可到頭來自己卻倒在了醫人的路上，再也沒有醒來。

從葛心柔去世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他也三天沒有合過眼了，每時每刻都恨不得自刎追隨卿卿而去。

可是他不能。

他還有萬千的士兵等着他，他還有無數的黎民百姓在等着他。

因為他是殷國的守護神。

他守護了殷國，守護了無數的百姓，卻守不住自己最心愛的女子。

如今戰事未平，他若是就這麼死去，哪怕是卿卿都無法原諒他吧？畢竟她曾經說過，她最討厭的是懦夫，她曾親口說過，她最喜歡有擔當，有抱負的自己。

可是卿卿，沒了你，我就算有擔當有抱負又如何？

如果時光可以刀流，他寧願自己永遠都是葛家村那個阿混，那個能一直留在卿卿身邊的傻大個兒，什麼家仇國恨，什麼天下太平，都和他無關。

「姐夫……」一聲隱忍着情緒的嘶啞聲在他身後響起。

霍劭慢慢地有了反應。

他緩緩地轉過身，看向出現在他身後的葛元禕，平靜地開了口：「你怎麼來了？」

葛元禕咬了咬唇，出聲道：「你在這兒已經站了一天一夜了，大傢伙都擔心你。」

「我沒事。」霍劭雙眼猩紅，可是卻沒有半點眼淚落下。正因為如此，卻更讓葛元禕覺得……他已經「死」了。

肉體還活着，可是心已經死透了。

霍劭有多愛他阿姐，他比誰都清楚，從葛家村到京城，從京城到邊關，這一路上霍劭都陪在阿姐身邊，甚至連天花爆發時，他也寸步不離地呆在阿姐身邊，同進同出。

可如今，阿姐卻沒了。

葛元禕自己也無法接受，那個救無數百姓於水火之中的阿姐，卻到最後死於一場重病。

所謂的「善有善報」，也不過只是一場笑話罷了。

可他在無法接受，阿姐已經沒了，她獨自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就埋在眼前這堆黃土之下。

「禕禕。」霍劭忽而開了口，喊出了他的小名。

自從葛元禕進入軍營之後，他再也沒有喊過他的小名了，都是喊「元禕」。

若是以前，霍劭喊他「禕禕」，葛元禕或許還有一絲親切之感，可是現在，他幾乎是在害怕，他害怕霍劭會交代「後事」，他害怕霍劭接受不了阿姐去世的事實，追隨阿姐而去。

「姐夫，你、你都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我去吩咐后廚準備些吃的……」葛元禕害怕極了。

可不等他走兩步，霍劭卻出聲道：「站住！」

葛元禕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咬緊牙關。

「我和你一起回去。」霍劭說着，走到了他身邊，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聽不出什麼波動的情緒。

葛元禕愣了愣，下意識朝着霍劭看去。

霍劭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答應過你阿姐要照顧好你，看着你成家立業。如今戰事未平，邊關混亂，我身為大將軍，自然不會做出不負責任之事。」

「我……」葛元禕聽了他的話，心中湧現出愧疚之情，「對不起，姐夫。」

「我長時間未曾進食，你讓廚房準備些吃的。」霍劭道。

葛元禕心中一喜，連忙應下。

大傢伙看見霍劭安然無恙地回來，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而至於另一半……

他們都是跟着霍劭出生入死的人，霍劭平日裏是什麼樣子他們都清楚得很，別看現在跟個沒事人似的，但是他的眼神，滿是死寂。

夫人的死，對將軍來說，可謂是致命的打擊。

只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提出來，他們都心有默契沒有再提到有關夫人的任何事情，甚至連「夫人」兩個字都消失在了眾人的口中，哪怕是成了家的人，也絕口不提自己的妻兒。

因為救治得及時，而且隔離也到位，這場本該傷及國之根本的天花瘟疫最後慢慢地沉寂了，葛心柔的名字也廣為流傳，甚至有百姓群眾自發地給葛心柔建了一座廟，以她的模樣塑造了一座雕塑，日日有人供奉，香火鼎盛，美曰「神女廟」。

而那個赫赫有名的霍大將軍成了神女廟最大的常客。

從那時起，霍劭再也沒有離開過邊關，哪怕是再重要的情況，他都會派葛元禕回京去處理。

殷景帝也傳位給了秦玉嶸，安安心心地當了太上皇。當初的皇子殿下，如今的殷武帝秦玉嶸本就和霍劭關係極好，而且又曾受過葛心柔的恩惠，默許了霍劭的所作所為，在他的強勢態度下，沒人敢借故發揮彈劾霍劭。

雖說霍劭不曾離開過邊關，但是和秦玉嶸的書信卻未曾斷過，有專門的人負責他們之間私底下的來往。旁人擔心的「功高震主」從未在這對君臣身上出現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殷武帝在霍劭的推薦下，開始慢慢地將葛元禕當成心腹培養，而霍劭也開始慢慢地將自己手中的權利和事務交於葛元禕。

許是受到了阿姐和霍劭的影響，葛元禕並不是沉迷於美色的人，因而臨近而立之年才娶妻，娶的還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民間女子。

而這女子，是他曾在山匪手中救下來的一名醫女。

葛元禕將這名女子帶到霍劭面前時，這個近十年不曾露過笑容的男子，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笑意：「挺好的。」

成親，生子。

葛元禕在第二年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個男孩兒，他和妻子商量以後，決定將這個兒子過繼在霍劭的膝下，取名霍初心。

不忘初心。

霍劭活到了六十歲，年輕時遺落的病根日積月累，終於爆發了。

病來如山倒，一夜之間，那個曾經身強力壯的男子終於如老樹一般，病態盡現。

他吩咐人不許找大夫，而葛元禕也默許了霍劭的行為，因為他知道，這個男人等得太久了。

阿姐，你們終於要團聚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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