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原本應該上午回娘家的，結果倪寶珠回到娘家時，正好趕上吃晚飯。
好在兩家離得近，好在父母都是開明的，好在公婆提前給娘家這邊通了氣，因此倒也沒耽誤事。
家裏很是熱鬧，倪家二老都在，倪之菱也沒回去，還有幾個哥哥嫂嫂，以及小侄兒嗷嗷的哭聲，充滿了世俗的煙火氣息，格外的溫馨。
一夜之間，倪寶珠已經從女孩兒蛻變為女人，她眉目間多了幾分嬌媚，少了幾分青澀。
看着女兒眉梢眼角的幸福，倪之羽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女大不中留啊，他的小么終究還是嫁人了！
「來，吃飯吃飯，這可是回門宴，不能馬虎的！」
張正源本想讓廚子來家裏燒兩桌菜，可楊若薇不同意，女兒回門，自然得當媽的親自下廚才對。
因此這一桌子菜，都是她與倪之菱準備出來的，絲毫不必大廚的手藝差。
倪之羽也將珍藏的兩瓶好酒拿了出來，女兒出嫁了啊，他得和女婿好好喝幾杯。
「戰南，記住你之前答應我的話，好好對小么！」
倪之羽與史戰南碰杯，開口依然是對女兒的牽掛與疼愛，他的小么是被他捧在手心長大的呀，到了別人家，也不能受半點委屈。
史戰南站起身來，他點頭說道，「爸，您放心，寶珠是我妻子，我自然會疼她愛她，不會辜負她半分。」
翁婿二人碰杯，抬頭一飲而盡，一切承諾都在這杯酒中。
「來，小么，多吃點，昨天你沒吃好吧？我看你就沒怎麼吃飯。」
楊若薇一直給倪寶珠夾着菜，眼中滿是心疼，昨兒個賓客來往敬酒，閨女壓根就沒顧上吃飯。
「我有吃，沒餓著，媽，您放心吧。」
倪寶珠笑着說道，面前的碗裏，已經堆成了小山，都是她喜歡吃的飯菜。
倪之菱笑着打趣道，「昨兒個從飯店回來，你媽在你房間坐了半天，還悄悄抹眼淚呢！」
聽到姑媽這話，倪寶珠心裏很是窩心感動，在世人的言語中，后媽永遠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從來都是孩子心中的夢魘。
可是她的后媽，與親媽不相上下，待她比親生的還要親，只憑這一點，她有什麼理由不愛她呢？
「媽，就前後腳的距離，你想我了，幾步就能見到，咱不至於掉眼淚，啊！」
倪寶珠握著楊若薇的手安慰道，心中其實也有淡淡的傷感，嫁人了，哪怕近在咫尺，這身份也不同了啊。
楊若薇眼眶有些紅，「我知道，我都知道，小么，媽就是捨不得你嫁人，你這一走，家裏頓時就空蕩蕩了。」
抱着孩子的劉禹彤在一旁打趣，「媽這偏心可是毫不遮掩，我們幾個都比不上你要緊呢！」
「這不一樣，你們也重要，小么也重要，缺一個，我都難過。」
楊若薇啞聲說道，這麼多年她都是孤身一人，也曾在生死線上掙扎過，也曾在槍林彈雨中流過血。
她知道生命的珍貴，也知道親情的珍貴，曾經以為要孤老終生的，可現在，忽然多了一個家，忽然多了這麼多家人，她能不珍惜嗎？
倪家奶奶神色動容，說道，「孩子總是要嫁人的，好在嫁給了戰南，咱們倆家本就親如一家，現在更是親上加親了，這是好事。」
這邊，倪寶珠與媽媽和奶奶說着貼心話，那邊的酒桌上，史戰南已經被幾位舅哥灌得有些迷瞪。
「源哥，不行了，真不行了！」
桌上放着好幾個空酒瓶，史戰南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了，他就是酒量再好，也架不住幾位舅哥這麼輪著來啊。
倪昭昧又給史戰南倒了一杯酒，「這才哪裏到哪裏？你小子搶走了我妹妹，這點酒是你應該喝的，來！」
剛才還說着不要的史戰南又被灌了半瓶白酒，他的眼神已經開始飄忽，說話也不似剛才那麼恭敬了。
「爸，不是我說，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婿了，真的，這天底下，沒有像我這麼愛寶珠的！」
喝多了酒，史戰南湊近倪之羽，甚至伸手搭上了他的脖子，像是哥倆在聊天。
倪之羽雖然不似史戰南這麼醉，可到底也有些暈，他挑眉，問道，「這話怎麼說？你小子，口氣倒是挺大！」
「我就是敢這麼保證！我，史戰南，為了寶珠，這條命都可以不要！」
史戰南聲音拔高了好幾度，他拍著胸脯堅定說道，沒有絲毫的虛偽。
「當年你總問我，為什麼恰好能在那個水潭邊找到寶珠，爸，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找到，就是，就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帶路。」
史戰南打了個酒嗝，又抿了一口酒，回頭看了自己的媳婦一眼，笑得有些傻。
倪之羽點頭，「是啊，那地方根本沒人去過，你這話，我信！」
「爸，你是不知道啊，當我看到寶珠被泡在水裏的剎那，我的心啊，我的心就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捅著，疼，真是疼！」
史戰南回憶起當初那場景，猶覺心疼，疼得他喘不上起來。
「我把她從水中撈出來，她，她都沒了呼吸，我怎麼叫她，她也不睜眼，也不說話，就那麼……那麼軟軟躺着，我的心都碎了啊！」
說到這裏時，史戰南忍不住哽咽，眼眶已然變紅。
飯桌的氣氛陡然變得沉重起來，連倪之菱與楊若薇都不在說話，她們靜靜看着史戰南，看着他無聲哽咽。
「可是，我怎麼能放棄她呢？我就給她做人工呼吸，就給她做心肺復甦，我會的急救辦法我都用上了，恨不得將自己這條命換給她啊！」
史戰南真是喝多了，說到這裏時，他竟真的紅了眼，說話竟真的哽咽不已。
「就在我以為沒有希望時，寶珠忽然睜了眼，她叫了聲『戰南』，那一刻，我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史戰南抬手，抹了一把臉，伸手捂住了眼睛。
此時的倪寶珠，早已淚流滿面，這個男人呵，她怎麼能不愛他呢？
「所以，爸，從我將寶珠抱回來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下了決心，這輩子，我只要她，這輩子，我要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在受半點委屈。」
史戰南的聲音沙啞柔軟，他一口氣將面前的酒喝光，隨手抹去眼角的水珠，露出堅定的笑容。
「好，好，我懂，我都懂了，小么嫁給你，不虧！」
倪之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嘆息，伸手拍了拍史戰南的肩膀，眼中滿是感動。
「我這輩子，就只活倪寶珠！」
史戰南滿身的酒氣，開口這句話，卻讓倪寶珠淚如雨下。
女人這一生，能嫁給史戰南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哪個男人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酒後吐真言，倪寶珠相信史戰南這些話絕非是為了討好誰，他不是那種阿諛奉承的人，他的每一句話，從來都是心底話。
史戰南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走到倪寶珠身邊。
他想蹲在她面前，可腳底不穩，蹲下時，單膝還是跪在了地上。
「媳婦兒，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史戰南握著倪寶珠放在膝蓋上的手，他抬頭凝視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
倆人就這麼彼此注視着對方的眼睛，這一眼萬年，彷彿看到了對方的心湖深處。
那波光漣漪的心海中央，只有對方的倒影，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好。」
倪寶珠眼眶泛著淚，她看着史戰南泛紅的眼眶，看着他眼眸深處的痴情，她忍不住抱着他的頭，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