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覺

「驢咋栓這了？那小兔崽子哪去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醒了王玉，也嚇到了王明，好像是爺爺在說話……

王玉緊忙下地，拽了拽白大褂，漲紅了臉，「臭王明！你還想占姐姐便宜！」

「姐姐怕啥，又不是近親，你要是嫁給我，保准民政局同意！」

「你還敢頂嘴！」王玉又生氣又害羞，「誰要嫁給你啊，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的！不婚族，懂不？」

「不懂。」

「你爺爺來找你了，這回懂了吧？」

同時，王大膽滄桑的大嗓門又傳了進來，「小玉呀，你在屋嗎？我家那小兔崽子沒來吧？」

王明騰地一下從床上蹦下來，提好褲子，「小玉姐，咋整啊，你這屋有沒有地方讓我躲一下啊？」

「咋，不疼了？」

「哎喲，小玉姐，你就彆氣我了。」

王玉瞪了王明一眼，「哼，我這就去告訴爺爺，讓你欺負我！」

「小玉姐……」

「爺爺，我在這呢！」王玉轉身出門，王明看着王玉那白大褂與大腿根相接的地方，再也不能平靜。

余香猶在，王明吞了吞口水，小玉姐，你早晚都是我的女人。

「王明那小犢子呢？」

不好，爺爺進屋了，王明慌了神，他已經十八了，不能再讓爺爺拿鞋底抽屁股了。

可這裏面的屋子滿滿登登堆放着鹽水葡萄糖的箱子，實在沒地方可躲。

「感情爺爺不是來找我的啊！」

小玉姐在幫他拖延時間，可王明急得繞着屋子直轉圈，就是不知道該往哪藏。

一陣清風吹來，萬分焦急的王明看見了敞開的窗子，直接跳了出去。

飛一般衝到前院，不忘牽上他的驢子，可驢大哥不給面子，「歐……啊……」一聲，像是在提醒王明，說好的配種呢！你自己配爽了，就不管我了？我才不要回家呢。

驢子牽着不走，打着倒退，「歐……啊……歐……啊……」不停抗議。

「驢大哥，驢大爺，你趕緊跟我回家吧！」

「歐……啊……」

「不走是吧？等會兒我爺爺打我，我就打你！」

「歐……啊……」

王明實在沒招了，眼瞅著爺爺從屋裏追出來了，他拔腿就跑。

他跑驢也跑，驢子目標那麼大，他想躲都沒地方躲，只好氣呼呼地回家，「行啊，你這頭蠢驢，你等著吧，爺爺打我一下，我打你十下！」

他盤腿往炕頭一坐，等挨揍。

要說王明，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他爺爺。他心裏明白，爺爺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不想惹爺爺生氣。可這爺孫兩的脾氣好像犯沖，兩廂讓著，卻咋也做不到相安無事。

隨後，爺爺就匆匆跑進來，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王明想伸手扶一把，可又想到自己即將開花的屁股，沒動彈。

爺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花白的鬍子跟着一動一動，走到王明跟前，揚起巴掌，可看到王明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竟捨不得落下，轉而抓住了王明的胳膊，「你個小犢子，蛇咬哪了？你有沒有感覺那裏不得勁啊？頭暈不暈啊，惡不噁心？啊？」

坐等挨打的王明一時反應不過來，鼻子酸了，「爺爺……」

「咋還哭了？哪難受，快告訴爺爺！咬你那蛇長啥樣你還記得不？」

王明憋着眼淚直搖頭，以前爺爺對他非打即罵，從沒這樣好過。

「爺爺我沒事了，小玉姐姐已經把我蛇毒吸出來了，已經不要緊了，你別着急……」

「你個小兔崽子，蛇咋不要死你啊！讓你整天往後山跑，咬死了也活該！」王大膽突然又變回了原來不苟言笑的模樣，陰著一張臉，「你家裏開着中醫館，你跑到西醫診所去看病，你是想存心氣死你爺爺嗎！」

畫風轉的太快，王明沒反應過來。

其實，哪有爺爺不疼孫子的，得知王明被蛇咬了之後，王大膽甚至都想好王明要是救不過來，他就跟着一塊去了。他也不想總這麼凶，可他也沒辦法，恨鐵不成鋼。

「西醫診所好，你還回來幹啥，你住那得了！你個不省心的小犢子！」

王明猛地回過神來，爺爺氣的是他去小玉姐的診所治蛇毒，急忙辯解，「不是啊爺爺，我被蛇咬暈了，是秋月嫂子給我送去的。」

「你還敢頂嘴了！我讓你整天遊手好閒，你個小兔崽子！看我不打得你屁股開花！」

王明在炕上跑，王大膽在地上追，手裏舞動着掃炕用的笤帚疙瘩，一次一次打空了。

王明不服氣，「爺爺！你憑啥打我！」

「小兔崽子，就憑我是你爺爺！」

「爺爺也得講理啊！」

「爺爺就是理！」

王明依然不服，可聽着爺爺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他就心軟了，一愣神，就被爺爺抓住了褲腿，王明甩不開，只好用手去推，這一推，王明更傻眼了。

他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畫面，爺爺穿着一身青衣，躺在棺材裏，而他頭戴白色孝布，跪在一旁。

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到其他景象，只是這個畫面一閃而過。

嚇得王明急忙鬆開了手，王大膽罵罵咧咧，抓住王明的一條腿，把他按在炕上，褲子都沒來得及扒，直接上笤帚疙瘩，狠狠地抽打起來。

「跑啊，你倒是跑啊！你個小犢子！翅膀硬了是吧？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王明腦子裏全是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景象，很小的時候就給爸媽送了葬的他，很清楚剛才那個畫面意味着什麼。

爺爺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可咋活啊？爺爺……

王明不覺濕了眼睛，而地上的王大膽滿頭大汗。

他嘴上罵着心裏納悶，今天這小崽子是咋的了，咋還不求饒呢，不求饒他就得一直打下去，不能把孩子打壞了吧？

不能是蛇毒沒清……

「明子！」

王大膽扔了笤帚疙瘩，就扶起王明，「明子，你沒事吧？」

王明猛地抱住爺爺，他想那奇怪的景象大概是老天爺給他提的醒，爺爺不可能一輩子跟着他，在爺爺的餘生里，他要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