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一定要辦成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一定要辦成

朝廷開始還錢了,用句時髦一點的話說就是還國債,先還三百萬貫。

然後開始繼續大裁軍的進程,繼續往河套遷徙人口,甘奇口中對於這件事情也有一個時髦的辭彙:河套生產建設兵團。

遷過去的人家,戶口依舊用軍隊的編製進行管理,還會組織民團自衛,發放一些武器甲胄。

一來是防備黨項人的滋擾,二來是便於管理與動員。

而今的黨項人,已然徹底慫回去了,回到了戈壁大漠的另外一邊,再也不敢東來。原因很簡單,遼國徹底敗了,狄詠帶着威武軍往西北去,黨項人最後的機會就此消失。

裁軍移民之事繼續按部就班進行,攤丁入畝的稅收改革也在開始真正醞釀具體章程。

甘相公難得感覺到了一些清閑,朝堂之上已然沒有了大事,皆是需要時間打磨的差事。

終於可以好好回家睡幾覺,三五好友約上幾頓酒,汴梁城就是一個生活與享樂的地方。

至於富弼,還得等一等,等那麼一個契機,也不會太久,只等遼人給富弼回了信,就該是富弼栽的時候了。

有些事情,甘奇想得很通透,想得很深遠,此番必然手到擒來。如今的遼國,頹敗亡國之危機,必然會助攻甘奇的謀划。

樊樓開宴,趙宗漢,王安石,蘇軾蘇轍,吳承渥蔡確李定陳翰……

還有一個小年輕蔡京,蘇軾身邊還跟着一個小年輕高俅伺候。

其他人還有秦少游,黃庭堅,沈括,張商英等人。

司馬光是不會來了,他得保持清流風範,不能阿諛奉承。馮京本也請了,卻是遲遲不到。

今日甘相公上樊樓,樊樓之內早已人山人海,從甘相公派人定宴席之時,消息早已走漏,無數人奔來樊樓等待。

倒也不是這些文人士子有什麼攀附之心,如今的甘相公,也不是平常人攀附得到的,如此趨之若鶩,大多數人也只是想遠遠觀仰一下甘相公的風采。

而今樊樓的花魁名叫雲錦兒,也是熟人,昔日晏幾道與蘇軾爭鋒的時候,雲錦兒就是最大的贏家。

雲錦兒如今也是二十剛出頭,正是最炙手可熱的時候,再過幾年,便開始「年老色衰」了。

樊樓北苑,大廳之內,濟濟一堂,而今甘相公一系,共聚於此,樊樓今日必然是要使盡渾身解數的,歌舞詩詞,怎麼盛大隆重怎麼來。

在座皆是大才,推杯換盞之間,筆墨丹青來去,詩詞隨手就有,喝幾杯之後,揮毫潑墨那也是毫不吝惜。

如趙宗漢王安石蘇軾蘇轍等人,算是個小圈子,坐在頭前,互相聊著天南地北,時不時接一杯敬酒。

吳承渥在一旁聽着,呵呵傻笑不止,有時候也插嘴兩句,引經據典。

秦少游與黃庭堅如今初涉官場,不是中書就是門下,皆是編修小官,正是與人走動之時,便也到處敬酒認人。

最活絡的還得屬蔡京,這廝進士都還沒有中,等著進考,但是人際關係非常在行,從上到下,只要他開口,沒有一個不是喜笑顏開的。

蘇軾如今也從老婆去世的陰霾中走出來了,剛剛娶了前妻的妹妹,日子倒是又瀟灑起來了,喝得幾杯之後,人一高興,抬手一招:「高俅,來,給甘相公撫一曲。」

小夥子屁顛屁顛而來,大禮連連拜下。

蘇軾還在一邊誇獎:「道堅,這小子有出息,吹拉彈唱無一不精,我倒也沒有怎麼教他,他自己摸索著,也成了幾門好手藝。」

甘奇點着頭,看着高俅,總覺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只道:「來點殺伐之樂,莫要咿咿呀呀的,男兒就該奏這般曲子。」

高俅又是大拜,然後開始撫琴,秦王破陣。

卻是此時,馮京姍姍來遲,往前告罪。

甘奇抬手,馮京落座,卻是愁眉不展。

甘奇也不問,有些事情不用問,問了甘奇自己也尷尬。

雖然是聚會玩樂,但是這般情況,眾人不免還是會說到正事。

甘奇有許多打算,比如蘇軾蘇轍,甘奇想把蘇軾蘇轍培養一下,雖然培養這個詞不一定貼切,但事實就是如此。

關於蘇軾,甘奇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試一試看看,能成則成,不成也罷了,蘇軾這一輩子,於官場政道難真正上心,看造化。

但是蘇轍是很有前途的。

所以甘奇說道:「子瞻兄,過得一些日子,想讓你往成都府去,如何?」

「知府?」蘇軾問著。

甘奇點頭:「成都府乃富庶之地,又是文脈之地,你此去,一來是把商稅之事徹底落實,便是成都府一地,一年便可為朝廷進三四百萬貫之多,二來是蜀地路遠,政策難達,之後還有攤丁入畝之革新,當有人好好盯着。還有裁軍之事也當盡心。」

天府之國,又是蘇軾的家鄉,這事情蘇軾去是合適的,蘇軾這輩子能不能於官場有前途,就看這一遭了。

蘇軾點着頭:「那我去吧,既然道堅有如此託付,蜀地之事,我當盡心儘力。」

甘奇其實心中也有擔憂,就怕蘇軾辦差不認真。甘奇又對蘇轍說:「子由去杭州,江南之地,也是重中之重,也是這幾件事。」

蘇轍也在點頭,知道甘奇的意思。

其實也不難分析猜測,大宋朝北上廣,不過就是這幾地,甘奇這麼安排人事,就是要把北上廣控制住,推行改革,自然得富庶之地先行,不論是商稅還是田稅,最有錢的地方最重要。

此時高俅也奏完秦王破陣樂了,甘奇又道:「子瞻兄,此子聰慧,該給他辦下個戶籍進學,來日也可進考才是。」

蘇軾點着頭:「道堅所言有理,此子放在我身邊當個伴當隨從委屈了,便把他的戶籍安在成都去吧,也在那裏去進學進考。」

高俅已然跪地大拜:「小人謝過甘相公與主人大恩大德。」

「起來吧,也是你自己爭氣。」蘇軾抬抬手,示意高俅站到後面去。

高俅連忙起身站在蘇軾身後,給蘇軾倒酒倒茶拿布巾。

過得片刻,王安石在旁彙報著錢莊之事:「甘相,如今錢莊吸納了不少儲蓄,是不是開放普通民眾的借貸事宜了?」

甘奇坐正身形,鄭重其事說道:「開是肯定要開的,但是這章程需要好好商議定奪。錢莊最怕的就是爛賬死賬,放出去的錢如何收回來是重中之重,所以審核貸款的問題很重要。抵押貸款這是最好的,信用貸款則一定要有精細章程,得要有調查,要有擔保,要控制額度。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收不回的賬目該如何處理,定然不能有人口交易……」

甘奇慢慢說着,王安石還專門拿筆來記。這裏面門道太多,不得不謹慎。

對於王安石而言,錢莊民間借貸,本身就是為了保護百姓,不讓百姓去借高利貸,能有渠道渡過一些青黃不接的時候。怕就怕一旦還不上錢,不是賣兒賣女就是賣田賣屋。

所以王安石對甘奇的話語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又問:「這利息該怎麼算呢?」

「年單利百分之五吧,季度利息百分之六,就如此計算吧。只要兩種期限,方便計算。要麼三個月,如此算一個季度,要麼一年為期。」甘奇如此說着,也是為了操作簡潔,不弄那些彎彎繞。

王安石點頭:「那便如此,具體細節,我先與錢莊眾人商量出一個具體章程,再來稟報。」

「可以。」

正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此時秦少游上前來拜:「先生,外面士子眾多,已然把樊樓坐得滿滿當當,許多人託付來請,說是請先生出題詩會,學生便來問問先生的意思。」

出題?

甘奇倒是不太習慣,出考題可以,不如寫個策論吧?甘奇如此想着,卻又覺得出策論題太掃興,便道:「便以破虜為題吧。」

「先生,那到時候選得佳作,先生是否點評一二?」秦少游又問。

秦少游顯然是被人拉去說得沒辦法了,外面士子無數,今日大好機會又豈能錯過?難得甘先生露面了,成名就在今日。

甘奇笑了笑:「今日這廳內大才無數,皆能點評,送來就是。」

甘奇已然看向了蘇軾。

秦少游大喜,臉上有光了,連忙出門而去。門外他的友人熟人一大堆,就等秦少游的喜訊了。

倒是蔡京也跟了出去,應該是出去賣人情。

此時馮京走到甘奇旁邊,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甘奇自然先開了口:「當世兄何事如此為難?」

「唉……」馮京先嘆氣搖頭,然後再慢慢說道:「甘相心中瞭然,卻是在下為難不已……」

「當世兄不必為難,兩耳不聞窗外事即可,諸多事情皆與當世兄無礙,近來介甫兄順帶掌著三司大小事情,我這也想,要不要給介甫兄去個幫手,想來想去,當世兄最合適不過,當進三司使,也不知當世兄以為如何?」

馮京是可用的,自然不能往外推,王安石實在太忙,又要忙三司,又要忙錢莊,還要忙政事堂,是得有個人給王安石打打下手了。

還有一點,那就是甘奇也要名聲,也要口碑。到時候把富弼搞定了,但是還重用富弼的女婿,這就是美名,一心為公的美名,當得起一個大公無私。

馮京連連擺手:「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甘奇卻道:「當世兄如此大才,有何愧不敢當?皆是為朝廷效力,差事辦妥,便是為國盡忠了。」

王安石還在一旁笑着說道:「是啊,我這真的是忙得昏天暗地,正缺當世這般的好幫手。」

馮京又是搖頭嘆息:「我便是進了這三司使,回頭卻又不知會被罵成什麼樣子。」

馮京知道,自己又少不得一個忘恩負義、吃裏扒外的謾罵。

朝堂大事,真到了枱面之下,一切又是如此的簡單。

成都府,杭州,三司使,皆在一頓酒宴之中。

此時門外開始往裏送詩詞了,想來門外還有無數年輕士子的憧憬期盼。

甘奇倒是不去看,都讓蘇軾蘇轍看了起來,也把這當個由頭,讓馮京也去看,免得馮京在這裏猶猶豫豫的。

蘇軾是看得連連搖頭,口中還有話語:「道堅這題目出得不好,一個個都寫成了阿諛奉承的馬屁,沒有一篇詩詞中少了道堅之名的,一個個誇得是天花亂墜,不美不美……」

倒是甘奇尷尬了,他本只是想讓這些文人士子們寫一些熱血沸騰的文字,多描述戰場熱血,軍漢勇武,家國大義的。沒想到卻讓甘奇「自賣自誇」起來了。

甘奇連忙說道:「換一題換一題,中秋不遠了,就寫中秋吧……」

中秋再怎麼寫,也不至於寫到甘奇身上了。

酒宴繼續,甘門學士秦少游,尷尬出門,便是要與眾人說說,甘相公可不喜歡那些奉承之語,聽得生氣。

甘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試探性問王安石:「介甫兄,我想裁撤冗官,廢除恩蔭之事,你覺得如何?」

王安石先是愣了愣,再答:「裁撤冗官倒是無妨,此事徐徐圖之,不難。但若是廢除恩蔭,怕是天下嘩然。」

甘奇眉目一皺,這事在王安石這裏都是這種意見,看來真是要天下嘩然了。文人讀書為做官,做官就是出人頭地,出人頭地了自然就得福及子孫後代。

老爹做官,兒子恩蔭之後也可以做官。這個制度顯然是不好的,但是在這個時代,有他存在的原因。

甘奇想要廢除掉,何其難?但是不廢除,裁撤冗官也就成了一紙空文。朝廷支出這麼大,還不斷給那些沒有通過考試的人安排官職,寄祿的寄祿,閑養的閑養。而那些考上進士的,還得等官缺,還得考制科。

大宋朝不是沒有官位,是當官領俸祿的太多。哪怕是那些等官缺的,也從來不覺得恩蔭有什麼不對,因為來日也都想着自己的兒子也能恩蔭,不用再考了。

甘奇沉默了。

王安石又道:「甘相莫不是真想廢除恩蔭?」

「嗯。」甘奇認真點頭。

「這……甘相三思啊!」王安石說道。這事情,完全就是動搖了士大夫之根本利益。

「那就先從裁撤冗官開始吧,先從寄祿官開始,任何人只能領一份俸祿,但凡不上值不列班的,皆不發俸祿,特別是致仕歸鄉的,名頭可以保留,俸祿一律不發。此事我會在朝堂稟奏,到時候你們皆要出言。」

甘奇要下手了,實在是這朝堂吃俸祿的太多了,而且待遇又那麼高,一個月上百貫,幾百貫的,這哪裏養得起?還有人領幾份俸祿的,更有人退休之後,還拿着原來的待遇榮歸故里。

這些士大夫,就沒有一個窮人,沒有一個是靠俸祿生活的,卻都領着朝廷的錢,這是一定要改革的。許多老臣,退休封個國公爺,或者還把原本的名頭留着,朝廷里,領中書門下平章事俸祿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皇家子弟也能封中書門下平章事,都領這份錢,一個月四五百貫,還發保姆補貼,發穿衣補貼。

這麼養,朝廷怎麼能不缺錢?甘奇這個相公當得是精打細算,國債都弄出來了。

甘奇皺眉語重心長,王安石想得一想,說道:「可以試試。」

「不是試,裁官減俸,一定要辦成。」甘奇說道。

王安石只覺得壓力巨大,卻也知道甘奇做的事情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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