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高原英豪董氈

第五百四十六章 高原英豪董氈

(老祝是個智障,考據能力有問題,今天花費了大功夫考據吐蕃諸部的情況,已經有了更為詳細的了解,部落名改成了脫思麻,也可翻譯為朵思麻,前文都會改,抱歉。阿柴是另外一個部落,在更西,一直在青海湖的西邊)

脫思麻的主要聚居之地在積石山附近,以東南方為主,脫思麻不比唃廝啰,唃廝啰是有城池的,還有不少城池,脫思麻乃是真正的游牧,並不建城池。

與這種部落打仗,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游牧部落機動性強,若是他們不願意跟你打,就會避而不戰,到處撤退,在高原上去追這種游牧部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這也就是為什麼甘奇要想方設法聯合唃廝啰一起來攻脫思麻的原因。

道理就是幾邊一堵,這仗就打起來了。甘奇從南從東來,唃廝啰從北從西來,阿柴麻人也就退無可退了。

顯然董氈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的勢力一直比脫思麻的大,但是他也滅不了脫思麻,也是這個道理。

如此雙方一合作,問題就解決了。

甘奇就帶了一萬騎兵,斥候出得百十里,如一張大網一般,從東南而來,到處尋敵決戰。

這種戰爭,不存在一城一池的爭奪,只要尋到敵人主力,一場決戰就能解決問題,全殲與否都不重要,只要把敵人主力打敗了、打散了,也就萬事大吉了。

對於這場戰爭,董氈比甘奇更加上心,因為這場戰爭對他而言更有利益,更因為他要向甘奇這個大宋的樞密相公證明自己的威勢,這也是恐嚇嚇唬。還有一點就是董氈多少有些不信任這些宋人,畢竟幾千米海拔的高原作戰,他還真怕宋人轉眼間就被打得抱頭鼠竄了,合圍之勢也就沒有了。

董氈麾下,近四萬人馬,已然是猛虎之勢,游騎斥候散落幾百里。

所以這脫思麻的主力,自然就被董氈先找到,幾萬大軍已然猛撲而去。

脫思麻的首領名叫孟陀,當然他也不是姓孟,叫他猛陀也是可以的,之所以甘奇非要打他,是因為大宋大片土地都被脫思麻人蠶食了去,比如岷州附近之地。(這個岷州其實在後世也有名,比如紅軍長征就路過了這裏,還有一句詩詞「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後盡開顏」,這裏就是岷州。)

說來說去說白了,國之不強,邊境就是這個局面,土地就會不斷被蠶食。

脫思麻與唃廝啰,都是一回事。所以都得打。

孟陀在積石山之下,也在猶豫,猶豫要不要背井離鄉往高原西北方跑,他與唃廝啰打仗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雙方互有勝負,他與宋人其實也有過摩擦,小打小鬧。

而今兩方夾擊,局勢看起來很兇險,但是在猛陀看來,倒也沒有感覺到大難臨頭的急迫,破局之法很多,也簡單,只要打敗了董氈,宋人也就不攻自潰了,這是猛陀心中所想。

董氈怕猛陀把宋人輕易打敗了,猛陀卻找到了主要矛盾,準備把董氈擊潰,宋人並不放在心中。

可見雙方都沒有把宋人放在心中。終究還是地利,高原就是高原,不是宋人能逞強的地方。

甘奇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但是甘奇麾下的士卒本就多是西北子弟,黃土高原也是高原,只是黃土高原比起青藏高原矮了不少,但是這些西北子弟也從小生活在千米海拔之高,對於高原的適應能力極強。

但是即便如此,甘奇麾下非戰鬥減員還是不少,時不時就有人病倒。

甘奇是一個心思堅硬的人,他不在乎這些,中原人入高原的事情,後來多的是,打仗的,修路的,都幹得下來,而今甘奇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放慢他的步伐。

幾日之後,董氈與猛陀已經接觸了,雙方在一望無際的高原之上開始對峙,戰事一觸即發。

董氈也派人把消息傳遞給了甘奇,甘奇帶着一萬騎兵飛速往戰場趕去。

連綿起伏的高原,幾萬人開始各自佔據地利,修建簡易的營寨,開始互相試探進攻。

待得甘奇終於趕到積石山東北邊的戰場之時,雙方在黃河邊已然對峙了多日,戰了好幾場,互有勝負。

甘奇打馬上得一處高地,眺望雙方的局勢。王韶等人跟在身邊,開始給甘奇介紹:「相公,北邊是唃廝啰,南邊是脫思麻,那邊就是黃河,溪哥城在西北,一公城在東,咱們得往西南去,如此才成合圍之勢。」

甘奇卻忽然搖搖頭:「不必,當給脫思麻人留一條後路。」

王韶有些不解,抬頭問道:「相公之意是?」

「不論是脫思麻還是唃廝啰,他們都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也好,咱們就安心當一個不堪用的看客。這羌塘之地啊,董氈勢力最大,董氈當盡滅之,脫思麻還可用一用。」甘奇心中算盤更深。

章楶問了一語:「相公,何以不盡滅之?」

甘奇笑道:「此一戰之後,吐蕃諸部再也無人敢與我大宋作對了,卻是我宋人不會到這高原之地生活,那這裏總要有人牧羊養牛不是?脫思麻人還得留着幫咱們放牧。」

這話一出,所有人皆是面色一變,這位相公的心思,實在深沉得緊。

打敗脫思麻,滅了唃廝啰,還得留人幹活?

王韶已然開口:「相公高明!此戰若是全功,青唐諸城在手,脫思麻經此大敗,必然俯首帖耳,留他們一條生路,當真比趕盡殺絕要好。」

甘奇點頭不語。

董氈的使者來了,在甘奇簡易的中軍大帳開口:「甘相公,我家節度使說你們來晚了。」

這話有質問之意,不用說,帳內軍將面色自然難看。

甘奇依舊笑答:「此地非我宋人能輕易來去,來晚了也是無奈。」

那使者又道:「我家節度使說,你們只管堵住脫思麻人的退路即可,到時候開大戰之時,會派人來報,你們配合著從後進攻一下,且看我家節度使大發神威。」

甘奇點着頭:「那是再好不過,你回去也與你家節度使說,事成之後,當初的承諾一定兌現。」

那使者把頭一揚,笑道:「我家節度使說,在這裏,不怕甘相公不守承諾。」

這話是什麼意思?

種愕已然大怒,忍無可忍,起身呵斥:「腌臢小人,竟敢威脅我大宋樞密相公?」

甘奇抬手一攔,笑道:「那你回去吧,就說我一定把脫思麻人的後路堵得死死的。」

那使者瞪了種愕一眼,轉頭而去,禮節都省了。

種愕又是大罵:「此獠必殺之,拿他頭蓋骨當酒壺方才解我心中惡氣。」

「人不自知,必然大禍啊。」這是狄詠的話語,他是笑着說的。

「以往可從來沒有看過別人打仗,今日倒是可以當個看客了,倒也省心。吩咐下去,吃飽喝足了,好好休息著。」甘奇戰陣幾番,還真沒有當看客的經歷。

又過幾日,雙方試探了好幾番之後,終於開始互相集結人馬準備開戰了,這般開戰的方式,在甘奇看來還挺講道義的,有點春秋時期打仗的特點,雙方集結人馬,開始對峙,準備開戰。

高地上的甘奇,看得還有些詫異,說道:「看來雙方都想打這一戰啊,像是約好了一般,互相排兵佈陣。」

這種局面,在其他地方早已不會出現了,哪裏還容得這麼互相準備好再開始?

身邊董氈的使者早就到了,還是之前那個使者,他來就是通知甘奇今日會大戰,也讓甘奇做好準備。

甘奇自然準備了一番,把麾下人馬也集結起來了。

猛陀的大陣之後也備了一支軍隊,準備應對宋人的衝擊,兩線作戰,猛陀絲毫不虛。興許也是無法,而今被如此合圍,唯有如此應對了。

游牧也有游牧的苦衷,一戶農耕,幾畝地就能吃飽肚子。一戶牧民,幾百畝地都難以養活一家老小。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意把牧場讓給別人?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意逃跑?

猛陀終究沒有把這裏的宋人放在眼裏,宋人上高原,跑幾步都能氣喘吁吁,談不上戰鬥力。而且猛陀之前已經幾番打敗過種愕,便更不把宋軍放在眼裏。

一切都在朝着甘奇預想的方向發展。

兩個部落,打起來了。矮小的馬匹,衝鋒起來也不慢,吐蕃人殺起人來也好不手軟。

甘奇身邊的使者已然開口:「甘相公,打起來了,你們趕緊也上。」

甘奇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使者,不說話,只是看着戰場,作為一個暫時的局外人,看別人打仗好似挺有意思的。

那使者又道:「甘相公,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甘奇還是不答。

使者急了,又道:「甘相公,你若是背信棄義,我家節度使可不是那麼好欺辱的。」

甘奇回頭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被紫外線曬得通紅的臉,這回甘奇倒是答話了:「時候還早。」

「甘相公,就算你們不上,我家節度使也能輕易敗了脫思麻,待得我家節度使敗了脫思麻之後,哼哼……甘相公可看看這是哪裏!」使者之言,威脅盡出,代表了董氈的所有意思。

甘奇再轉頭,看着這位使者,上下看來看去。

看得那使者一頭霧水,又是怒道:「你看我作甚,還不趕緊帶兵去打脫思麻的后陣?」

「我只是最後再看你幾眼而已。」甘奇如此答著,也抬手招了招。

甘霸幾步上前,碩大的手臂就箍在了這個使者的脖頸之間。

種愕見得甘霸動手了,上前說道:「終於不必忍這廝了,我大宋八千里江山,萬萬之民,教這等小人耀武揚威,十足該殺。」

甘霸緊箍著那使者的脖頸,任憑那使者如何掙扎,甘霸自巋然不動,那使者一句話也說不出,面色黑紫,不得多久,雙腿一彈,死在了甘霸臂彎之上。

甘霸把那人往地下一扔,還踢了幾腳,把屍體踢到一邊。

甘奇還看着遠方戰場,搖頭說道:「這些吐蕃人,不太會打仗。」

狄詠接話:「嗯,真不太會打仗,此等局面,一味硬拼,實乃下策,兩翼無奇兵,中軍不緊密,打起來都合在了一處,敵我難分,實在是亂。」

王韶其實是第一次上戰場,他看不懂個所以然,只問道:「相公,咱們什麼時候上?」

甘奇答道:「待得打完了,咱們就上。」

「啊?」王韶不解,又問:「若是董氈打不過猛陀該怎麼辦?」

種愕哈哈大笑,解釋道:「這有何妨?誰贏誰輸都是一樣的。」

王韶心中猛然回過神,這個合縱連橫的好手,這個戰陣上的新手,似乎真正學到了一課,心服口服一語:「還是相公與諸位將軍高明!」

種愕還是大笑:「沒什麼高明的,這不,往後你也會了。」

王韶捋著鬍鬚笑了笑,點頭:「嗯,在下此番也學會了。此時那董氈久久不見我軍,只怕已氣得破口大罵了。」

看久了,甘奇也懶得再看,回身席地而坐,還有閑心埋怨:「這裏風真大,凍得人直哆嗦。」

甘霸抬着大屁股走到甘奇身邊,嘿嘿笑道:「大哥,我給你擋風。」

挺好,甘奇順勢躺了下去,眯起了眼。甘霸擋着風,天上有太陽,草地上泛著清香,甘奇眯着眼睛,似乎就要睡過去。

太陽慢慢往西,幾萬人殺得血流成河,脫思麻部局勢不妙,董氈優勢已顯,快結束了。

喊殺聲越來越小,甘奇才從地上爬起來,往遠方看了看,抬手:「種將軍,該你了。」

種愕立馬得令,翻身上馬,萬餘鐵騎從高地後面飛奔而出。

戰場之上,董氈見得這一幕,罵聲已出:「這些貪生怕死之輩,仗都要打完了,他們終於敢出來了。」

身旁還有人附和:「宋人慣來如此,我就納悶了,他們是怎麼打贏李諒祚的。」

「可見李諒祚也是個草包,年紀輕輕,貪功冒進,非要孤軍深入去打宋人的大城池。」董氈這話說出,無形之間感覺自己逼格猛升,罵到黨項皇帝草包,便也顯得他高人一等。

「還是族長您高明。」

這馬屁拍得時機正好,拍得董氈極其舒坦,他大手一揮:「走,隨我去見見那位甘相公,如此貪生怕死,當好好奚落他一番。黨項李諒祚草包之輩,這位甘相公也不過是浪得虛名,十足可笑,這天下竟也找不出幾個真英雄。」

「恭喜族長,此番脫思麻已敗,正在到處逃散,從此我唃廝啰一族天下無敵。如族長這般的世間英豪,世間無二。」

董氈哈哈大笑,打馬往前,迎著遠方從高地之後出來的宋人而去。

------題外話------

今夜還有,明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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