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刺刀見紅(五千)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刺刀見紅(五千)

綁架的事情,甘霸也做得熟門熟路了,如今也是專業的。

只是這回綁騰溪閣的張慶,卻還是有一些意外,那就是張慶進出都一直帶着小廝,雖然算得什麼高手護衛,卻也很是麻煩,因為來去帶着的小廝還不止一個,至少三四個之多。

倒也並非甘霸打不過他們,而是這張慶身份不一般,若是真這麼強搶了去,田況必然立馬就能收到消息,做出許多應對。

而今對於田況來說,甘正沒有去上班。若是接着張慶又被人強綁去了,他便是再傻也知道有人在調查某些事情。

田況都不用猜,也知道動手的人是甘奇。

所以甘霸並未下手,而是又回來找甘奇定奪。

綁架的事情,甘奇做過兩次,一次是綁半夜喝醉了的文德彰,那直接就是綁架殺人,如今這樁懸案依舊還在開封府掛着。

還有一個就是綁甘正,這兩個人都比較好下手,哪怕是文德彰,毫無防備,常常喝酒喝到半夜。

而今這個張慶,就有些麻煩了,並不多出門,要麼在店裏,要麼回家,或者出去見一些什麼人,身邊一直帶着幾個小廝。這汴梁城內,實在不好下手。

甘奇也為難起來,此時卻並不急着讓甘霸動手,而是先出去見皇城司的押官李明。

有些事情,得與李明見面之後,再來做決定。

不過倒是也吩咐了甘霸一些事情,那就是去打探一下張慶的家庭情況。

甘奇已然完全把規則拋諸腦後,如今就是要放手一搏。

甘奇這般的行事方法,與這大宋朝是有些格格不入的,這種事情,若是放在春秋戰國,漢唐的某些時代,很是正常。那時候的政治爭奪,就是刺刀見紅的,說要動手,那就要殺人全家。

這種故事,在史書里太多太多。

但是到得這大宋朝,朝廷的政治鬥爭,已經慢慢進入了一個規則裏面,再如何爾虞我詐,陷害也好,黑手也罷,都是打嘴仗,再也不見真正拔刀相向的場景了。哪怕是皇位爭奪這種最慘烈的競爭,也沒有真正刺刀見紅的。

宋朝,真正純粹的文人掌權了,連政治生態都發生了變化。與歷史上任何朝代都不一樣了。甚至上到皇位爭奪,下到官場傾軋,都不死人了。

當然,這對所有的官員來說也是有好處的,這也是所有文人官員樂見其成的,也是大家的共識。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共識呢?因為誰也不想因為官場傾軋與政治爭奪而丟命。當官的人,誰又知道自己的未來呢?誰又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犯錯?一輩子不站錯隊?

所以不殺士大夫這種共識,是受到擁護的。大家爭也這麼爭,奪也這麼奪,大家互相「說好」,誰也別要誰的命,我輸了,最多讓我不當官了回家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甘奇似乎跳脫了這個範疇之內,提頭搏命之時,就得豁得出去,只看結果,不看過程,不與那些人玩文人的遊戲套路。

甘奇,似乎成了這大宋文人中的一直餓狼猛虎,成了大宋官場的另類,綁架殺人,毫不手軟。

李明與甘奇見面了,聽得甘奇說的一些話語,震驚非常。

今日可不是甘奇單獨見李明,陪坐的還有一人,那就是京畿天武軍將領龐敢。就是那個隨着狄青出征的京畿禁軍龐敢,他是甘奇故意叫來的。

因為龐敢曾經在甘奇口中聽到了一些事情,聽到了韓琦這個名字,如今龐敢也就上了甘奇這條船,下不去了。對於龐敢而言,韓琦說他破家滅門的仇人。

龐敢與李明,兩人關係也不一般,兩人昔日是同僚,武將世家,打小就互相熟識,一起從軍中混起來的。甘奇還是通過李明認識的龐敢,球賽之事。

三人落座,聽着甘奇一個人說。甘奇是要李明幫他做一件大事。

李明聽得是心虛不已,要做是事情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龐敢卻一直在旁邊說服著李明。

李明心有憂慮,說道:「甘先生,龐兄,此事……事關重大,事關前途啊……若是不成,我這官就當到頭了,那可是樞密院相公啊……」

甘奇直接一語:「對,那是樞密院相公,你可真正想過自己將來的前途?此事若是辦成,官家往後必然把你倚為心腹,來日說不定你也能弄個樞密副使噹噹。若是一輩子就在這皇城司里混,一輩子也就是個六品。」

李明答道:「甘先生,在下知曉一些聖心,但是……但是真若動手做了此事,怕是連韓相公也得罪了,往後……」

「韓相公?李押官,官家為何設了這皇城司?如今皇城司又是什麼職責?皇城司又是對何人負責的?」甘奇問得一語。

「甘先生,皇城司自然是對官家負責的,我等皇城司,也皆是皇家之親信。但是如今文官勢大,滿朝文武,皆要仰仗文人鼻息……唉……」李明還是心中害怕,因為這大宋朝,文人是惹不起的。

龐敢說得一語:「李明,你如今怎麼就這麼慫呢?」

「非是我慫,昔日你我之父,為了咱們能在軍中混個職位,花費了多少心思?求了多少人?咱們自己為了陞官,又吃了多少苦頭?而今,若是咱們把這官丟了,咱們自己的後人,那就再也吃不到俸祿了……」

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李明,終究只是與甘奇熟識,並非在同一條船上。甘奇也知道,自己畫的餅還不夠,不夠說服李明。

甘奇沉默了片刻,又道:「武官如奴,文官是主,一碗俸祿,如嗟來之食,滿朝諸公,又有何人把武人放在眼中?李將軍可有想過,有朝一日,大宋之將,能如盛唐之將一般,榮耀加身?」

李明與龐敢聽得此語,皆看向甘奇,有些沒有明白甘奇的意思。

所以李明搖了搖頭:「唉……甘先生之言,誰能不想?但是也只能想想了,我這皇城司的勾當公事,聽起來權柄甚大,受領皇差,調查緝拿,入皇宮都能佩刀而行,若是放在盛唐,這汴梁城,何人敢得罪與我?卻是如今,又有何人真正把我當回事了?」

這就對了,甘奇立馬接道:「我把你當回事了,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為相公,天下武人,必與文人並駕齊驅,不分上下。你們的後人,只要勇武者,必然榮耀加身,列班在朝,文武并行。」

甘奇畫了一個巨大的餅,興許這叫作「理想」。

兩人張大眼睛看着甘奇,甘奇有些像創業者在創業之初吹牛一般,但是甘奇表達出來的這個觀點,還是有些讓人震撼,這是一個文人說得出來的話語嗎?

這大宋朝,還有文人能說出這個話來?

但是,這位甘先生,似乎還真與別的文人有些不一樣,至少在相交之時,還從來沒有過任何對武人看不起的表現,相反平常里還多是有禮有節,尊重有加。

但是,這依舊只是一個餅,這個餅的前提是甘奇能為相公。

卻聽甘奇又道:「田況者,昔日以哄騙之法,活埋軍將四百餘人,軍將之命,對他而言,如螻蟻一般。韓琦者,狄相公昔日之事,想來你們都知曉。此事,我定會做成,知諫院之唐介,會參與其中,包相公,也會參與其中。李將軍乃是官家心腹,既已知曉聖心,何不為官家辦了此事?官家必然對你青睞有加。此事若成,我商稅之事亦成,若是商稅之事推行天下州府,一年為朝廷多取幾千萬貫的度支錢糧,如此大功,必得升遷。所以此事,一定要做成,還請李將軍幫襯!」

龐敢忽然聽得有些熱血起來,開口說道:「李明,咱們打小就是兄弟,對着甘先生幹了吧。甘先生不必旁人,必是信得過的。大不了,這官就不當了,甘先生也不會虧待你,如何?」

甘奇點着頭:「李將軍之子,我願收在門下讀書,來日出一個文武雙全之輩也不是不可能的,李將軍以為如何?」

一直在猶豫搖擺的李明,似乎終於被說動了一些,開口問道:「甘先生真的能保證此事能成?」

「只要李將軍幫襯,此事必成!」甘奇自信非常。

「干吧,不說其他,咱們也為自己謀個前程,咱們就信了甘先生,甘先生,文能皇榜一甲在頭名,武能帶兵沖陣定邊疆,向來謀划深遠,甘先生謀划好的事情,必然妥當。李明,干吧!」龐敢百般勸說。

李明沉默了許久,終於咬牙一語:「干,我干!便隨甘先生幹了。」

甘奇大喜:「好!共飲此杯,我必不負你!」

成事之人,永遠都需要一張能說動別人的嘴巴。世間所有的人,都離不開人,與人打交道,就離不開嘴巴。

李明舉杯,一飲而下,心中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口中便立馬說道:「先生速速把人送來!我這牢獄里的老獄卒,手段最是老道。此事必然與先生辦成了!」

甘奇也不多言,再飲一杯,起身而走。

不得多久,甘霸動身了,這回刺刀見紅,直接幹了。

又是一天大早,張慶與以往一樣,帶着兒子,上得牛車,先送兒子去先生處讀書,再去店裏。張慶這等人家,就與一般的人家不一樣了,給兒子找的先生,那也是汴梁城裏頂好的老學究,老學究若不是看在田況的面子上,那是萬萬不可能收張慶的兒子為學生的。

田況對張慶如此好,張慶自然也就要投桃報李為田況奔走。只是這老學究有些不好打交道,並不喜歡滿身銅臭味的商戶,所以張慶逢年過節,甚至沒有節假的時候,都常常上門大包小包的送禮。每日也親自督導自己的兒子,從不起晚,從不晚到,甚至老先生還沒有起床,便讓自己兒子伺候在門外,端茶倒水,乃至伺候用膳。

古代拜師,不論是拜師學藝,還是拜師讀書,學生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學藝先當奴,也就是說想要學一門賴以謀生的手藝,就得先給師父為奴一般,免費伺候,免費幹活,如此才能學到手藝。

當學生雖然不必為奴,但是尊師重道之下,再如何伺候先生也不為過。

張慶每日大早如此,人生在世,奔波著,忙碌著,都是盼頭。

窮的想發財,發財的想當官,當官的想陞官,陞官的想掌權,掌權的怕出問題……

這大概就是人生了。

唉,也許這就是為人的可悲之處,還有更可悲的事情也發生了。

牛車經過一條小巷,幾個小廝忽然被人打倒在地,還在爬起的路上,便有人衝進了張慶的車廂之內,先一把奪過了張慶的兒子,捂著嘴就跑,張慶追出了牛車,又被人一悶棍敲在了地上。

幾個小廝自然要上前來搶人,奈何有打不過。張慶父子,就這麼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搶奪了去。

幾個小廝嚇得六神無主,唯有急忙去報官。

張慶,被直接送到了皇城司衙門的大牢裏,牢裏還有張慶的許多熟人。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李明了。

張慶的兒子,卻被甘霸帶出了城去。

張慶的兒子,本不在綁架之列,這回甘奇是真正心狠手辣了,綁張慶的兒子,顯然就是要口供,把這件事情辦得萬無一失。

至於李明扣押張慶之事,倒也好說,理由不難,就說有人指控他便是。

本來李明不準備處理收押在牢裏的那些人,如今便是也要下狠手了,如今張慶到案,牢裏還收押了一兩百人,皆要言行拷問,把證據做到滴水不漏。張慶是那重中之重。

田況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張慶被人綁走了,結合起這兩日甘正也失蹤了。

田況已然就知道大事不好,立馬出門去尋韓琦。

韓琦聽得田況詳細分說一番,竟然冷笑起來:「哼哼……蚍蜉可真要撼大樹了!這是不管不顧了啊,綁架的手段都用上了,還真真是小看了他。」

「韓相,這般如何是好啊?」韓琦還老神在在,田況是真着急起來了,因為這事,真正指揮操作的人是田況,事已關己,哪裏能一點都不亂?

韓琦眉頭一皺,答道:「不必驚慌,他甘奇這是濫用私刑,豈能放得上枱面?他又不是大理寺,御史台,也不是刑部,更不是開封府,他把人幫去了,審案?哼哼……審給誰看?哪個衙門做記錄?哪個衙門出卷宗?他如何與陛下稟奏?年輕人行事,總是這般自以為是。綁架之罪,他可擔當得起?還綁架朝廷命官,呵呵……倒也不知是誰人想出這等昏招。」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甘奇把人綁架了,綁架就是犯法,動用私刑,寫個口供畫押,拿到朝堂去了,皇帝能認?這種濫用私刑綁架人審出的口供,能當證據用?那所謂人證,是拿出來作證呢?還是殺了?

殺了,死無對證,誰信?還有個綁架殺人的罪責難逃。若是把綁架之人拿出來當人證用了,濫用私刑的口供還有什麼用?

田況聽到這裏,心中大定,說道:「韓相,那張慶,下官還要多多倚重,若是就這麼無影無蹤了,這個……還是得趕緊想辦法把人找到。」

「府衙里報官了嗎?」

「報官了。」

「去與歐陽修說一聲,就說此人可能是被甘家村的潑皮綁去了,讓他派人進甘家村去搜。」

「是極,興許真就在甘家村。」田況終於穩住了心神,又道:「韓相,是否……那甘奇敢如此行事,定是有了萬全之策?」

田況還是擔心。

「萬全之策?如今包拯不在御史台了,御史台並未查此事。還有哪個衙門能幫甘奇查此事?刑部?大理寺?不過……還是得派人問問,御史台,刑部,大理寺,都得派人去問問,看看是否有人在查此事。」韓琦還是嚴謹的。

大宋朝,有資格拿人查案的衙門,除了州府衙門,就是御史台、刑部與大理寺了,御史台不用說,刑部是最高公檢法機關,至於大理寺,可以理解為最高法院,大理寺審理的都是大案要案,以及難以定奪的奇怪案件。

所謂三法司,或者說有些大案皇帝會下旨三司會審,就是指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個衙門共同審理。

至於諫院,比御史台就低了一級,諫院沒有調查審理的職權,諫院就在一個諫字,就是打嘴皮子的衙門。

皇城司?皇城司從來就沒有過審理的職權。

韓琦這算是暫時安排妥當了,田況連忙說道:「那下官這派人去這幾個衙門裏問。」

「嗯,只要這幾個衙門裏沒有調查此事,你就大可放心,督促着開封府以及京畿各縣衙門尋人就是。有必要的時候,也教他們拿幾個甘奇的心腹下獄審問。」韓琦如此說道。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辦,速速去辦。」田況急切不已。

此時的甘奇,卻回到了自己的商稅監,開始月初盤賬,該是給皇帝交出第一份答卷的時候了。交完這份答卷,商稅之事,就真正塵埃落定了,皇帝必然大喜,甘奇也就越發重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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