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也有些於心不忍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也有些於心不忍

「黃老六,黃老六去了汴梁,那個,那個就是黃老六。」

「他弟弟也去了,黃老六他弟弟,也去了汴梁,但是他弟弟沒有回來。」

「裘三郎,三郎也去了。」

這種時候,連宋存仁都在血泊之中不斷抽搐著,江湖義氣似乎早已不算什麼了。

甘霸咧著嘴,上前提出一個人,開口說道:「爺在汴梁,是不是說過要殺你全家的?有沒有說過?你可聽到了?」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吶,小人……」

甘霸抬手一拳,便把聲音止住了:「聒噪,好叫你們知曉,爺叫甘霸,從來說話算數,說殺你全家,那就一定要殺你全家。以後京畿河北的江湖上,也傳一傳爺的名聲,汴梁甘霸,記得爺是惹不起的人物。」

甘霸單手拖着人,面前也有人往前指路,去尋這人一家老小。

甘奇此時已經走到了一邊,吃着肉塊,喝着酒,抬頭看着初升的明月,似乎微微有嘆息。

周侗快步而來,臉上皆是不忍之色,開口與甘奇說道:「大哥,大哥,呆霸他……他……」

「他怎麼了?他要去殺別人一家老小?」甘奇淡淡問道。

周侗點點頭,已經看得甘霸在不遠的木屋裏脫出了一個十來歲的孩童,連忙說道:「大哥,我看……」

卻是狄詠在一旁攔了攔,說了一語:「周侗,你這廝陝西出來的,豈能沒有見過世面?老子上陣與黨項狗廝殺的時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作仁慈,他要殺你,你自然就要殺他。他要屠你同胞,你又豈能心慈手軟?」

「只是這……唉……」

「多見幾回你就好了,斬草不除根,難道留着人來日尋大哥報仇不成?」狄詠戰陣出來的漢子,當真有一副鐵石心腸。

甘奇此時起身,搖搖頭說道:「教呆霸做完事情,把其他人都放了,把這山寨也點了。咱們下山尋條溪水洗漱一下,回汴梁。」

說完甘奇慢慢往宅子外走,周侗也緊跟甘奇身邊,大概是不忍聽得山寨里的哀嚎。

走着走着,甘奇忽然轉頭問了一語:「你怕嗎?」

周侗愣了愣,搖搖頭說道:「大哥,我不怕。我也知道他們該殺,平日裏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姦淫擄掠定然沒有少做,只是有些於心不忍。」

甘奇點點頭,又道:「我也有些於心不忍。」

周侗聽完這句話語,等了好久,還以為甘奇會接着說下文,卻見甘奇就說了這麼一句,僅此而已,僅僅是個「於心不忍」。

人的命重不重要?

重要,誰的命都只要一條。所以甘奇的命也只有一條,這大宋,滿地好漢,到處都是豪傑,山林盜匪數不勝數,反賊也多如牛毛。

甘奇的命金貴,所以這些好漢豪傑們,以後當掂量著點。

甘奇就是如此想的,若是今日就僅僅是個「於心不忍」。甘奇也沒有趕盡殺絕,這些被放走的山賊們,來日大多又會投到他處入伙落草,京畿與河北河東,當要知道汴梁有個姓甘的,是真不好惹的人物。

羽箭弓弩甲胄,再一次裝進箱子裏,在無數綢緞之中,入得汴梁城。

三百多里路,去了六天,回了四天。

洗凈一身血腥的甘奇,穿着吳巧兒給他縫製的新儒衫,殺了人的甘奇,帶着一身揮不去的凶戾之氣,入了溫柔鄉,想要洗凈這一身凶戾。

有道是,溫柔鄉就是英雄冢,甘奇似乎真有這麼一個習慣,幹了一些戾氣縱橫之事,便會到得溫柔鄉里去,讓自己沉靜幾番。這次大概也是如此。

張淑媛帶着一點點氣惱,撩撥在琴弦之中。

甘奇看着張淑媛的氣惱模樣,笑問:「張大家今日這是怎麼了?」

張淑媛沒有開口,反倒是小丫鬟春喜開口了:「甘公子,你說過幾日來,這都過了多少日了?我姐姐天天盼,盼你個負心薄倖的人。還託人去問呢,一點消息都沒有,姐姐今日還咒你,說你許是死了呢,你卻又來了。」

甘奇大笑:「哈哈……好個惡毒婦人吶,竟然咒自己的情郎死,世間哪裏有這般惡毒之人?」

卻聽琴音一停,張淑媛氣惱的話語就出:「胡說,你才不是誰的情郎,死了才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莫不就是說的張大家這般?」甘奇今日稍顯放浪,撩妹這種事情,他不是不會,他是太過擅長,擅長到覺得撩妹這種事情已經沒有什麼樂趣了。昔日黑惡份子,身邊何曾缺過這些?

不知為何,今日甘奇忽然又覺得撩妹有意思了。興許是這一趟殺了太多人,讓他心中也有些壓力。

「胡說胡說,你要是不願來,一輩子都不要來就是,今日還跑來作甚?」張淑媛見慣歡場,卻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哈哈……你若不願見,一輩子不見就是,今日還見我作甚?」甘奇幾杯酒下肚,撩妹技能猛漲。

「我才不願見你。」張淑媛大概是真招架不住了。

「閨中幽怨,情郎來晚。」甘奇挑着眉眼,轉頭與小丫鬟春喜說道:「春喜,你先出去,且讓我與你家姐姐好好說一說體己私話,也好讓她少幾分幽怨,多幾個笑顏。」

春喜傻乎乎點頭,然後轉身準備出門而去。

卻聽張淑媛開口說道:「你這死丫頭,回來。」

春喜腳步一止,回頭看着張淑媛:「啊?姐姐,我可不願留在這幽怨的閨房之中。」

「回來,死丫頭,是誰養了你這七八年?」張淑媛似乎真生氣了。

見得張淑媛生氣,小丫鬟春喜更是抬腿就跑,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跑出門外,春喜還回頭把門帶上,帶上門之後,卻是一個嘿嘿笑臉,笑得甜蜜蜜。

誰說這小丫頭不懂來着?她都懂,都明白。

張淑媛聽得關門之聲,又罵了幾句,然後不聲不響。

甘奇此時開口說道:「淑媛,再來舞一曲霓裳羽衣如何?」

甘奇此時,稱呼都變了,直接叫起了淑媛。

張淑媛沒好氣答道:「連奏琴的人都走了,沒有人彈奏,如何來舞?」

甘奇站起身來,說道:「我來奏樂,你來舞。」

張淑媛一臉驚訝問道:「甘先生會彈琴?」

甘奇搖搖頭:「不會。」

張淑媛又是沒好氣說道:「不會你怎麼奏樂?」

甘奇已然走到張淑媛身邊,開口說道:「你教我,我不就會了嗎?」

「彈奏的技藝,哪裏是一時半會能教會的?」張淑媛看着越來越近的甘奇,剛才沒好氣的語氣,也下意識變得柔軟起來。

甘奇卻大著臉說道:「我聰明,你一教我就會了,不信你試試,一教就會,過目不忘。」

此時的甘奇,已然坐了下來,就席地而坐,坐在張淑媛的腿邊。但是甘奇人高馬大,即便坐在地上,雙手微微一抬,也能夠到琴。

坐在椅子上的張淑媛,下意識挪動了一下腳,避了避,沉默片刻,開口:「那……那奴家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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