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魔頭老怪

第二百九十八章 魔頭老怪

少年阿揚有着異於常人的劍道天賦,三歲能提劍,七歲斗老猿猴,十二歲拔出山中之劍,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有名無姓,自認有着無比崇高的理想,初出江湖就連挫敗十數成名劍客,這樣的劇本,哪怕是放在說評中,也足夠吸引人眼球。

而本以為得天眷顧的他,自然堅信着,自己未來人生路上會是一覽眾山小,風光無限。

可惜,那日,突然的慘敗,使少年險些釀成大錯。

這一切,直到多年後成為劍主的他也未能釋懷,一想到那個男子,他都會慨嘆一句,天道何其不公也。

「阿揚洗刷恥辱第一戰,開始。」

少年阿揚滿懷壯志,不料,行劍第十六招,長劍脫落而慘敗。

「阿揚揚名立萬第一戰,我來啦。」

少年阿揚自認為帥氣耍了一個劍花,不過,這一次更慘,不過第十二招,被人打得倒地不起。

「阿揚無敵天下第一戰,受死吧。」

少年阿揚迎著夕陽,再一次向一生之敵發起了攻擊。這一次,戰績斐然,終於再一次逼出了那劍客的黑色劍氣。後果是,阿揚口吐鮮血。

「阿揚懲惡揚善第一戰,納命來吧。」

阿揚似乎發現,往前自己挑戰時,口號越響,敗得越慘。所以,阿揚聰明地收起了自己的驕傲,不過,好像還是不行。這一次,他被打飛一丈有餘,整個身子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險些破了相。

轉眼之間,兩人相處依舊**日。阿揚每日都會像徐庸錚討教一二,不過每次的由頭,必是阿揚如何如何的第一戰。口號響亮,並不影響他敗得凄慘。

這些日子下來,阿揚的白色衣裳徹底變成了灰色,渾身傷痕纍纍,不過,他的眼睛越發光亮。閑暇時,阿揚往山中一鑽,再回來時,手中肩上總會收穫一些山珍野味。看來他所言非虛,這傢伙真的是在大山裏長大的。

這還不止,為了能留住那個古怪劍客,少年阿揚可謂想盡了方法,不僅弄來了一架馬車,供劍客休息,還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些水果和酒水。還別說,就當僕人這一點,阿揚可謂是盡職盡責的,將徐庸錚伺候得舒舒服服地。

徐庸錚本不想多停留,更不願橫生事端,奈何他識海中那柄短劍越發放肆,不斷挑撥着他體內的氣機。本就身上有傷,而氣機翻湧似翻江倒海,他倒是越發的難受。

倒是在阿揚的服侍之下,徐庸錚也樂得在馬車之內修鍊,安心修行着無名功法,小心地疏通引導氣機。七八日下來,體內氣機漸漸溫順,不再有放肆的跡象。唯一令徐庸錚煩惱的是,那少年每日一次,從不間斷的挑戰。好在少年一日敗了一次之後,就不再糾纏。

這一日,將無名功法修行三遍之後,徐庸錚慢步走出馬車外,發現日上三竿。

終於見到久違的陽光,徐庸錚眯眯眼,稍微適應了那亮光。但見河面壯闊,河水奔流不息,河灘不遠處的鵝卵石上架著一口鐵鍋,炊煙裊裊,少年蹲在一塊石頭之上,用勺子在鍋里調弄著食物。

走近之後,徐庸錚細看那鍋中,發現裏面果是一鍋鮮湯。肥美的鯽魚,加上幾塊羊蠍子,在此時此地,倒是難得的美味。

阿揚看到來人,開口問道:「無為大俠,你怎麼出來啦?今兒個,你不閉關了嗎?」

見眼前少年將自己的療傷當作高人的閉關修行,徐庸錚也不解釋,而是說道:「閑來無事,就出來轉轉。」

至於這個無為大俠的稱呼,起初徐庸錚聽得一陣頭痛,要怪只能怪自己那日透露了姓名。而這少年則是恭維自己為大俠,一時之間,徐庸錚倒不好反駁,總不能坦誠說自己其實是個十惡不赦,人人喊殺的劍客吧。

少年阿揚也不細想,自然說道:「哦。那無為大俠你再等會。這湯馬上就可以出鍋了。」

徐庸錚選擇另一塊鵝卵石坐下,沉默著點了點頭。

阿揚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從身後拿出一個水壺,就遞給了徐庸錚。

徐庸錚也不客氣,直接接過水壺。

水壺裏可不是酒。少年何等細心,自從第二日,就琢磨出,眼前這個古怪劍客並不好喝酒,他選擇去山中取泉水,來讓徐庸錚解渴。

似牛飲了小半壺泉水,徐庸錚擦了擦嘴角,說道:「你的手藝很不錯。」

聽到徐庸錚如此誇讚自己,阿揚越發得意了,自誇了起來:「那當然,自打五歲起,我就是一個人在山裏過。那山林的毒蛇,見到我都得繞着走;山林里的老虎見了我,也得乖乖夾起尾巴。總之,在山裏我敢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徐庸錚說道:「怎麼聽起來,有幾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味道?」

面對徐庸錚打趣,阿揚應對極快,笑着道:「那可不是,現如今見了大俠你,我這隻猴子還不得老老實實伺候大王了嘛。」

少年的心情漸好,再也沒有當日那動輒尋死的沮喪與衝動。而通過近幾日的相處,徐庸錚也算對這少年有所了解。用徐庸錚的話來概括,就是三個非常。

劍道方面,非常有天分;臉皮方面,非常厚;還有一個,非常能誇,不論是夸人還是自誇。

「中午吃完飯之後,我們再比試一次。」

少年阿揚嚇了一跳,畏縮道:「無為大俠,我是哪裏得罪你了嗎?」

「為何這麼說?」徐庸錚着實有些不明白,眼睛裏滿是疑惑。

「大俠饒命呀。我絕對沒有在水裏尿過尿,更沒有在食物里下過毒呀。不就是昨天的兔子多放了一把嘛,大俠也不至於殺人滅口吧。」阿揚有些焦急,最後將目光投向了徐庸錚。

徐庸錚再度回味起昨天的晚餐,那一隻兔腿確實有一點咸了,使他半夜裏多喝了幾口水。

「什麼殺人滅口,我不過是找你比試,你何至於此?」徐庸錚說道。

「大俠真的不殺我?」阿揚一臉的不信。在他的印象里,徐庸錚是個極其古怪劍客,而古怪之人行古怪之事,哪有什麼道理可講。

徐庸錚點了點頭,說道:「殺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雖然,你劍法還算不錯。這幾天也長進了很多,但是要趕上我,還差個上百年的功夫。」

一向成熟穩重的徐庸錚倒是難得地孟浪了一次,惹得阿揚一頓表演,垂首頓足,仰天長嘆道:「天哪,不帶這麼打擊人的。」

「既然生我阿揚,何必生他這種絕世天才呀?哎呀呀……」

對這類誇獎讚美的話語,徐庸錚從不感冒,他自己什麼天分,倒是清楚得很。而此時,見得少年如此浮誇,徐庸錚難得地會心一笑,心想着,這少年真是無憂無慮。

稍後,二人將鍋中食物消滅乾淨,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之後休息時間,徐庸錚習慣性地閉幕修行,而阿揚則是老實地閉上了嘴。

「阿揚超級無敵認真的第一戰,放馬過來吧。」

依舊是熟悉的開頭,或許是昨日的教訓太過深刻,阿揚這一次的開場白還算老實,不再去想着懲惡揚善,天下無敵,而僅僅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超級無敵認真嘛,若是贏了,不就變成了超級無敵了嗎?

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徐庸錚搖了搖頭。

「這**日裏,日日一戰,回回都是第一戰,你就那麼害怕失敗?」

沒想到徐庸錚在這件事上較了真,阿揚解釋道:「我以後要揚名立萬,不想……」

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阿揚只得將後面那些話咽進了肚子。

徐庸錚說道:「你若是將過往種種看作恥辱,就該學着勇敢一點。忘記不等於不存在,而記住也不等於認輸。」

阿揚低頭無言,細細琢磨那當中的道理。良久之後,阿揚點頭道:「多謝大俠指點。」

「我也不是什麼大俠,指點不了你。只是今日一戰,希望你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留下遺憾,那便是不再有機會能去彌補。

而眼見徐庸錚去意已決,心知多說無用,阿揚僅僅回復了四個字:「晚輩會的。」

這一次,徐庸錚終於從劍匣祭出了那柄寬厚的玄意劍。阿揚看到之後,滿臉興奮,他手中的劍微鳴顫動,似乎也在為將要到來的一戰而高興。

叮叮咚咚,一陣陣沉悶的聲音響起。阿揚只覺得自己的劍是砍在木頭之上,偏偏那木頭又是如此的堅固。

阿揚的劍何其鋒銳,能輕易砍斷凡鐵精鋼,卻偏偏拿那柄古怪的劍沒有絲毫辦法。

這就是他的佩劍嗎?果然不凡。

阿揚心中一陣肯定,氣勢又起,手中的劍再度兇狠地劈砍起來。不服輸的他偏生就不信,自己的劍會輸給那柄魯鈍的大劍。

兩柄劍相遇,猶如棋逢對手,好不愜意。阿揚的劍求直求快,端得迅猛如龍。而那柄玄意劍,求慢求穩,防守得滴水不漏。你來我往,攻守交錯,好不精彩。

待到阿揚第十招完畢,氣勢抖然變弱,正是阿揚蓄力之時。瞬息之間,這便給了徐庸錚機會。與前番數次交鋒不同,如今玄意劍在手的徐庸錚,一改之前的守勢,展開了搶攻。

求慢求穩的短劍突然一變,一瞬間,綿綿密密的劍網就往阿揚身上罩去。

阿揚手中劍若蛟龍,也是在劍網之中掙扎了起來。

蛟龍正首,四爪相向,攻勢凌厲,阿揚打的正是以剛猛破靈巧的主意。

可偏偏徐庸錚手中的劍法一變,那道劍網亦柔和了下來,劍網突變沼澤,蛟龍深陷,也不能再張牙舞爪。

一時困頓,阿揚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的劍倏然化作一道流光,比之剛才還要迅速,罔顧那玄意劍的攻勢,直刺徐庸錚面門,意圖以傷換傷,再圖攻勢。

可徐庸錚哪裏能讓他稱心如意,那玄意劍僅僅是輕輕往上一貼,兩劍即刻粘貼在一起。

徐庸錚黏字決再動發動,那柄玄意劍失去了魯鈍,重新煥發出生命那個,彷彿化作了一道溪水,曲水流觴,蜿蜒若蛇,一旦纏繞,再難脫身。

阿揚只覺手中劍不再鋒銳,任你千百折鋼,此刻也是變成繞指柔。

這才不止,那溪水匯成河,越發的勢大,阿揚劍化蛟龍,龍首交碰,四爪張揚,在河水之中,也失去了凌厲二字。

阿揚總算見識了徐庸錚真正的修為。雖然,之前他多也曾次揣測過徐庸錚的修為,可他認為徐庸錚修為再如何深不可測,也不至於將自己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可此時的切身感受,卻是那般地真切與震撼。

河水化海,有容乃大。蛟龍於澤,或許可脫。可蛟龍困漩渦之海,哪裏還有生路?失去凌厲攻勢的蛟龍,被海水磨去龍角,斬卻四肢,只能白白任那漩渦擺佈。

阿揚只能苦苦支撐著。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無為大俠手中的那柄劍比之自己的劍,還要危險許多。

可是這一切又是為什麼呢?阿揚想不明白。無為大俠的玄意劍明明無鋒,怎麼能發揮如此大的威力呢?不是劍的問題,那便是人的問題。阿揚想通此理,眼裏滿是抑制不住的震驚。

他,何以這麼強大?

獲勝無望,阿揚只覺得手中的劍變得沉重,從未有過的笨重,他的劍明明是那般鋒利。一念及此,他心中也是睏倦生起,那大海之勢彷彿要將他都吞沒。他手底之下的劍,哪裏還有半點章法。最後只化作了提線木偶,敗局已定。

可這一切是為何呢?一個念頭在阿揚腦海之中閃過。

溪匯成河,河聚成海,這不僅僅是勢,更是接觸到了意境的範疇。

海水無量,勢也無窮,侵襲蛟龍身軀,一遍遍的洗刷磨礪,阿揚也是說不盡的折磨,手中的劍險些脫手而去。

無盡的屈辱,羞愧再度湧上阿揚的心頭,這場比試分明就是羞辱,而那些感受漸漸演變成憤怒,阿揚眼睛漸漸發紅。

「唯有那一招才能對抗吧。」阿揚在心頭默念,旋即閉上了眼。

只叫那一劍,隔世也。

少年再睜開眼,海中蛟龍徹底失去了勢頭,長劍重新被注入了力量。

劍身之上發出淡淡的熒光,一道霸道無比,恍如實質的劍氣從劍刃之上噴涌而出,徐庸錚只覺得眼前突然一暗,旋即一亮,劍光遮天,然後又如長虹貫日,使得黑夜與白天同時降臨,將世界一分為二。

徐庸錚撤劍而退,任由那道劍光灑落在河水之上,濺起數十丈的水花。

一劍之威,竟至於此。那鵝卵石的河塘也是被鑿出一條深約三尺的河流小道。

阿揚回過神來,看着自己的傑作,眼神里依舊是不可置信。

「不錯不錯,你劍法更進一步了。」

徐庸錚不吝讚賞,奈何嘴角流出血絲,破壞了他的瀟灑姿態。

「阿揚多謝前輩。」阿揚拱手道。

徐庸錚搖了搖頭,說道:「你也不需要謝我,一切是自己的努力。」

「如此一來,我們也就兩清了。」

臉色微微蒼白的阿揚笑道:「那晚輩豈不是佔了大便宜?不過是服侍前輩幾日,就能使劍道受如此錘鍊。這種買賣,阿揚倒是還想多做幾次。」

「不知道,前輩此行打算去何處,晚輩應該是順路,不如……」

徐庸錚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不必了。我的路,註定只能一個人走完。」

也難怪阿揚誤會,徐庸錚身上自帶一股暮氣,加上淡然的語氣,不得不讓人將他年紀想大幾分。

「前輩,要不我們再比一次?」阿揚心情頗好,更是開起了玩笑。

怎料徐庸錚眼神一冷,渾身之上爆發出一陣似有若無的殺氣。

阿揚趕忙陪笑道:「前輩,前輩。別動怒,您還不了解我嘛,我這是開玩笑呢。就我那點劍氣意境,哪能和您相比呀。那不是自尋死路嘛。」

就在此時,一道琴聲響起。

琴動三次聲,偏生撥弄無數人心弦。

只聽得五指勾勒,四弦渲染的悠揚之聲,如人聲低語,緩緩道來。一陣莫名的悲傷湧上阿揚心頭。

此聲腸斷處,半點不由人。

阿揚的記憶再一次浮現,那一天,娘親離去……

大江兩岸,那草木本無心,垂憐盡失色。一片片的翠綠變灰黃,一道道魚影皆沉寂,連帶着天上的飛鳥也落入水中。

徐庸錚的思緒被勾到遠方。

不知不覺中,阿揚淚流滿面,早已經泣不成聲。

情到深處,阿揚再難自控。

「娘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發誓。」說完這話之後,阿揚又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渾然不顧徐庸錚在一旁。

徐庸錚眼中無淚,心中只有三分淡淡的凄涼,還有三分悲憤之意。至於其它情緒,他也是不懂,也不再去想。

倒是上游幾個嬉戲玩水的小孩,也傳來了嚎啕大哭的聲音,個個眼眶通紅,鼻涕眼淚一塌糊塗,模樣倒是有些滑稽。

琴聲停歇,眾人才如夢初醒。

回過神來,阿揚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臉的濕潤,喃喃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事不是該問你自己嗎?」

「方才是想起了我娘親。所以我才……」

徐庸錚點頭道:「看來是那琴聲有古怪,方才那幾個小孩也是哭得稀里嘩啦的。」

阿揚皺了皺眉,看着徐庸錚淡然自若模樣,不由好生奇怪,問道:「那前輩為何安然無恙?」

徐庸錚淡淡道:「這種事,我亦不知。」

「前輩也有不知之事?」阿揚隨意問道。

徐庸錚一笑,「我也是人呀,哪裏能事事皆知呢。」

阿揚一口一個前輩,有一口沒一茬的問著,企圖再度和徐庸錚拉近距離。可偏偏徐庸錚不冷不淡,話題總是點到即止,令阿揚險些抓狂。

艷陽天斜,江上一縷金暉。

兩個黑影在江上直掠飛馳,速度極快。

徐庸錚定睛一看,那兩人腳下空無一物,哪裏有木筏竹筏的影子。這種踏浪而行,已經不是尋常手段。但看那腳尖輕點浪花,異常瀟灑。

其中一人中等年紀,體態臃腫,臉色通紅,左手踹在懷中,模樣十分怪異。

另一人年紀較大,破爛的袍子擋不住枯瘦的身形,頭頂沒有多少頭髮,臉頰更是傷痕纍纍,正是徐庸錚的舊相識,枯枝怪人胡金吉。

胡金吉兩人早已疲憊至極,他們深知琴帝震怒,只能盡最大的力氣逃離。所以,這一逃,便是數十餘里江河。

中年男子注意到江邊數個孩童以及兩個劍客,提議道:「這已經數十里了,依我看,那琴帝定是不會追來了。我們不如休息一下吧。」

枯枝怪人哪裏不清楚身邊這個中年男子的想法,要知道,中年男子體態雖然臃腫,綽號卻是不俗,紅蝠魔頭。在黑榜之中,也是排名第八。而他的惡行也是累累,在中州好些地區,都能讓孩童聞聲止哭。而那些傳說里,最駭人聽聞的,則是他專吸童男童女血,專食稚子肉。

枯枝怪人點了點頭,冷漠說道:「速度快一些。」

枯枝怪人早就見怪不怪。莫要怪,這天要收人,那幾人就乖乖認命吧。

簌簌然,兩人翩然落岸。雙腳落地之後,紅蝠魔頭迅速將左手收在背後,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就朝孩童們走去。

「小娃娃們,爺爺這裏有糖給你們吃。」

誰知,那數個孩童受到驚嚇,盡數撒開腿,往下遊方向跑去。

紅蝠魔頭自認為這個笑臉老少通吃,毫無破綻,不料卻是這個結果。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他的這張笑容可是他十數年的功夫。今日怎麼就不靈了呢?

對此,枯枝怪人只是伸手一指紅蝠魔頭的臉。

紅蝠魔頭轉身之後又是低頭一看,藉著溪水,他終於是看清楚了自己此刻的容貌。他那張嬰兒肥的嫩臉上滿是小刀般划痕,最得意的那兩抹筆直插入鬢角的白色眉毛,也是染得通紅。他此時一笑,模樣凄慘,像極了鄉下老人說的紅毛老鬼。

眼看糖果誘惑一計不成,紅蝠魔頭再生一策。

他雖臃腫體態,此時也是重傷,可要追上那幾個小娃娃,簡簡單單。

數個孩童見到那紅毛老鬼放在身後,轉眼又到身前,一個個更是愣住了神。

「小娃娃們,跑什麼呀。爺爺都說了,要給你們糖吃呀。」紅蝠魔頭皮笑肉不笑說道。

只是,這凄慘模樣終於嚇得那幾個孩童失聲痛哭了起來,更有哭爹喊娘的。

「哭什麼哭,都給老子閉嘴。哪個敢先哭,我就先吃了他。」紅蝠魔頭威脅道。

一旁的阿揚終於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

「小娃娃,莫要多管閑事。」

說完,紅蝠魔頭就伸出那隻血淋淋的右手,往一個小孩探去。

與徐庸錚相處這麼些時日,阿揚覺得自己脾氣漸好。可他骨子裏依舊是熱血少年。眼前發生如此不平之時,他又如何能忍。

不能忍,所以不去忍。事不平,所以拔劍,鳴不平。

噌的一聲,那一劍出鞘,迅速刺向紅蝠魔頭。

紅蝠魔頭恍如背後長眼,右手成爪,虛握住了那柄劍。

其實,阿揚本意不在傷人,而在救人。所以那一劍不算凌厲。而有心算無心,紅蝠魔頭早就想好劍客多管閑事,此時握劍在手,得勢之後,他右爪引劍,勁力暗涌,順着劍身,直襲阿揚。

阿揚手底之下一陣暗勁來襲,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腳底止不住的顫抖。

「氣涌,劍旋。」阿揚耳旁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下一刻,阿揚體內氣機洶湧,盡數貫入劍身之上,在阿揚的控制之下,劍身詭異的如蛇蜷龍捲,似乎要捲成一團亂麻。

兩股氣機相較勁,偏偏只以那纖細劍身為戰場。紅蝠魔頭本身有傷,氣血有虧,同樣也不好受。心底一陣計較,紅蝠魔頭只能鬆開右手,而那劍鋒所及,紅蝠魔王手中已是鮮血淋漓,好不凄慘。

再看,那柄劍已經是筆直,恢復如初。

紅蝠魔頭眉頭緊鎖,怒道:「小娃娃,你可知我是誰?」

阿揚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哪裏能聽人在他面前如此做作。

「我管你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烏龜。若是有本事,勝了我手中的劍再說。」

不問名聲,劍在手,大有問天下誰是英雄的氣概。這便是阿揚的劍道。

紅蝠魔頭不怒反笑,說道:「很好,小娃娃。你算是徹底激怒我了。今日,我就先宰了你。」

「待會,我不只將你的骨頭一根根拆下來,還要當着你的面,啖下你的心頭肉。」

那張嘴終於亮出了獠牙,紅蝠魔頭的臉上通紅,那抹白眉也是盡數如血濃郁,整個人氣勢一漲,身子兀自高大了兩分。那愈發寬大的肩胛骨,秀長的手臂,罩在黑袍之下,果真如一隻紅蝠。

阿揚出劍,砍在紅蝠的骨肉之上,只傳來叮叮的碰撞之聲。而紅蝠魔頭步步緊逼,右手成爪,所過之處,只傳來破風之聲,阿揚躲閃不及,身上立馬出現三道划痕,鮮血淋漓。

將右手指甲放在嘴邊,伸出舌頭品嘗那一抹鮮血,紅蝠魔頭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童子之身。那我就勉為其難,吃了你吧。」

阿揚笑道:「那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宰了你這老雜碎了。」

紅蝠魔王臉色一寒,身形靈動,張開雙臂直撲阿揚。

此時雙手出動,紅蝠魔頭狀若瘋狂,攻勢越發凌厲。他左手雖斷,可用來抵擋阿揚手中劍,並沒有問題。

阿揚舉劍,揮劍,少有攻擊,只能步步後退。

枯枝老怪輕輕一笑,這年輕劍客偏偏一下子踩中了紅蝠魔頭的軟肋。原來,紅蝠魔頭飲過不少鮮血,上至飛禽,下至走獸,甚至他人止血,一身血液在功法作用之下,早已不是原先模樣。所以,他最忌諱別人說他老雜碎。

紅蝠魔王嘴裏念念有詞道:「小雜種,我今天一定要生撕了你。」

阿揚沉默不言,腳下倒是越退越快,身上傷口沒有增添,只是身法有些狼狽,手中劍也有些不穩。

待到數十丈之遠,阿揚嘿嘿一笑,一個凌空翻,穩穩落地。

「一劍隔世。」

下一刻,阿揚的劍身之上發出淡淡的熒光,一道霸道無比,恍如實質的劍氣從劍刃之上噴涌而出,紅蝠魔王只覺得眼前突然一暗,旋即一亮,劍光遮天,然後又如長虹貫日,使得黑夜與白天同時降臨,將世界一分為二。

先前徐庸錚能淡然躲過,只是因為徐庸錚一直佔據局面主動,阿揚的一劍隔世為破局而出,加上徐庸錚一直有準備,所以他才能安然無恙。

而經過徐庸錚的錘鍊之後,阿揚這一劍,頃刻祭出,沒有任何徵兆。

紅蝠魔頭自然沒有戒備,他先前獠牙盡出,一進數十丈,早就將這劍客逼入死地,而獅子哪裏需要防備這兔子咬人呢?

所以,紅蝠魔頭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他的左手手臂自肩膀處齊齊斷開。

「啊。」一聲震耳欲聾的痛呼之後,紅蝠魔頭右手靈動,在斷臂處輕點,這是點穴之法。饒是如此,也沒能止住那如泉涌的鮮血從左臂流出。

「老怪,快來幫我。」紅蝠魔頭回頭大喊道。

「紅蝠老鬼,要我幫你也沒問題。」

紅蝠魔頭不耐煩道:「那還廢話什麼?趕緊過來幫忙呀。」

枯枝老怪胡金吉搖了搖頭,說道:「我話還沒說完呢。條件就是,你得將你那血蝠功法交給我參考參考。」

「不要想着那假的功法糊弄我。不然,我到時候可有理由對你動手。」

聞聽此言,紅蝠魔頭神情一滯,低頭不語。

「那劍客,你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他可是黑榜第八的紅蝠魔頭。」

阿揚一聽如此,頓時來了勁。本着除惡務盡的原則,阿揚的劍若蛟龍,展開了再一輪的絞殺。

「老怪,算你狠。」紅蝠魔頭咬牙切齒,奈何形勢逼人低頭,終於是答應了下來,「我答應你就是。」

枯枝老怪桀桀一笑,說道:「買賣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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