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一葉知湫，畫地為牢44

男人很高大，背上背着一個很大的登山包，裏面裝着兩個人要用的東西。

尹聽畫故意放慢腳步在後面跟着他，從後面看他背影，有一種讓人非常安心的感覺。

後來走着走着，她看他雖然腳下輕快，但是額頭上還是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陽光刺眼又不柔和，她就算是什麼都沒拿還覺得熱，更何況他背着這麼重的東西。

「顏湫。」走到他身邊，尹聽畫握住他的手臂。

顏湫停下來喘了口氣，轉頭凝着她，溫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累了？休息一會兒？」

「休息一會兒。」尹聽畫幫着他把背包卸下來，看他後背都濕透了。

細細的眉頭蹙起，她翻開背包。

顏湫問：「是渴了嗎？水沒在裏面，在這裏。」

他說着，要拿水給她。

尹聽畫說：「我不渴，我不喝水。你只帶了這一個包嗎？沒有備用的嗎？」

「備用的？」

「把東西分出來一點，我也背一些。」

顏湫失笑，握住她的手指。

尹聽畫一怔，看向他。

「不用你，我背着就好。」

「你一個人背着太累了，把睡袋拿出來，我抱着。」

「不用，睡袋不重。」

「一樣東西是不重，可是放在一起還能不重？」她挑眉，看着他額頭上晶亮的汗珠，想也沒想的就伸出自己的手給他擦，「你出了很多汗。」

顏湫握住她給自己擦汗的手，微笑：「喝點水就好了。」

「你……」

「沒事。」

他其實更固執，偶爾也非常的大男子主義。

尹聽畫不知道說什麼，背對着他坐着，默默的不說話。

顏湫喝了口水，拍拍她的肩，「喝水嗎？」

她接過水拿在手裏，並不喝。

不一會兒，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生氣了？」

他問的還真直接。

尹聽畫笑了，轉頭看他，「生什麼氣，顏先生自己力大無窮，我什麼都不用拿着，樂得輕鬆。」

這語氣，是生氣了。

她也是為了他好。

後來兩人休息好繼續登山，顏湫到底拿出來一些東西給尹聽畫拿着。

她能幫着一些，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顏湫想了想，伸手牽住她。

她愣了一下，低頭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去看他。

他淡淡笑着，輕聲說：「快走吧，還有一半呢。」

「哦。」

本該是甜蜜的時刻，為什麼她心裏的不安反而瘋長擴大了？

凝著男人的後腦勺，她在想，他到底在想什麼，又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這算什麼？

突然在一起嗎？

好像不是。

那是什麼？

不安太不安。

尹聽畫害怕的不敢再想下去。

「想什麼？」顏湫看她表情複雜，好像陷入什麼沉思中難以自拔的樣子。

尹聽畫回過神，下意識的回答：「想你。」

「想我？」顏湫笑了。

他笑的時候，像水，水過無痕，可又不是真的無痕。

那種淺淺流過心扉的感覺，會讓人記住一輩子。

因為太淺，所以想要努力抓住。

「我就在這裏，想我什麼？」

「是啊。」尹聽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就在這裏，她卻覺得他好像距離她越來越遠了。

為什麼呢？

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事情想不通。

可現在，至少這一刻氣氛很好，她不想破壞。

「沒什麼，胡思亂想。」

「嗯，那就不要胡思亂想了。累就說，我們休息。」

「我不累，你累了就說。」

「好。」他笑了笑，牽着她繼續走。

今天的顏湫好像格外的愛笑。

笑的次數多了，也讓她很在意。

跋山涉水，他們終於在四個多小時以後登山成功。

其實根本用不了這麼久，只是尹聽畫怕顏湫背着這麼多東西累壞了，差不多十多分鐘就要求休息一下，一休息又是十多分鐘。

顏湫看破不說破，反正有時間，只要在天黑之前到山頂就好了。

放下背包，尹聽畫給他遞紙巾擦汗，看他上身的衣服都濕透了，蹙著眉問：「你帶衣服了嗎？」

「嗯。」

她開始翻背包，找出衣服，又發現了自己最喜歡吃的餅乾。

他買的。

心裏甜蜜，她一邊把衣服遞給他，一邊拆開餅乾。

自己吃一塊，遞給他一塊。

顏湫直接把上衣脫掉，當着尹聽畫的面。

她看見他結實的胸膛，還有隱隱的腹肌，蜜色的肌膚，臉上打熱。

更甚的是，她遞過去的餅乾在半空中被他彎身吃到嘴裏。

他的唇擦過她的手指，麻了她半條手臂。

我的天！

臉好燙。

她急急忙忙別開頭，心虛的深呼吸，喉嚨都幹了。

顏湫直接把外套穿上，拉上拉鏈，問她：「餓了嗎？」

尹聽畫點點頭，「有點。」

「等等。」

然後，她就看她變魔術一樣走向一邊的岩石，從後面拖出來一堆東西。

「這，這，這……」

尹聽畫不敢置信的奔過來。

帳篷，燒烤架，還有吃的？

「這是？」

「哦，這是我們的。」

對啊！

她現在才想起來，他們貌似只帶了睡袋還有別的東西，她當時根本沒想到沒有帳篷，他們怎麼在這裏過夜，光靠睡袋可不行。

「這些你什麼時候拿上來的？」

顏湫但笑不語，手下利落的開始組裝燒烤架，「幫個忙，把東西拿出來。」

他說的是食材。

尹聽畫愣愣的，還有點反應緩慢，卻聽着他的吩咐。

沒一會兒，火起來，食物的香氣也有了。

原來他準備了這麼多。

尹聽畫坐在小凳子上，托腮看着他烤東西。

修長的手指翻著那些烤串，他額上又冒汗了，臉也被火烘烤的紅紅的。

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笑了下，柔聲說：「餓就先吃點餅乾什麼的墊墊肚子，馬上就能吃了。」

尹聽畫搖搖頭，走過去到他身後，伸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肢，臉貼在他背上。

顏湫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又放鬆。

握住她交扣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他轉頭低聲：「當心烤着你，去那邊坐着等吧。」

尹聽畫搖頭，帶着一點點撒嬌的語氣：「不要，我就在這兒。」

顏湫拿她沒辦法，只能盡量小心着，不讓火星崩到她。

食材都是提前腌制好的半成品，不用再加工，只要烤熟了就能吃了。

尹聽畫發現，他帶來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原來，原來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關於她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其實他在乎她，至少，或許，比她想的要在乎。

尹聽畫吃着烤串，他又是遞紙巾，又是遞水，她就像是個被服侍的公主。

她有點不好意思，也催促他吃。

顏湫淡淡笑着，他吃東西的時候總是慢條斯理的，吃相非常斯文。

尹聽畫喜歡看他吃東西，覺得那是一種享受。

吃完了，顏湫不讓她動手，自己利落的把東西都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垃圾分類也做好。

太陽就快要落下去了，他們可以看到日落。

尹聽畫站在顏湫前面一步遠的地方，她低着頭，在看兩個人的影子。

往他那邊靠一點，再靠一點，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了。

她笑，孩子氣的笑。

她看影子的時候，其實他在看她。

在她笑起來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回過神，尹聽畫已經被他擁在懷裏抱着了。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她的心跳聲和他一樣的劇烈。

手本來垂在他身側，後來就環上去，抱住他的腰。

她靜靜的靠着他，聽到他低沉的男聲響起：「聽畫。」

「嗯。」

「聽畫。」

「嗯。」

那天，日落他們還是沒有看見。

因為日落的時候，他們彼此只是緊緊系相擁，他叫她一聲，她應一聲。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叫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叫她。

好像，以後都不會這樣叫她了一樣。

*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酒吧里，莫一航把玩着手裏的手機，眯着眼睛。

他早就吸引了多少女人目光了，來搭訕的也不少，不過都被他冷酷的語氣呵斥走掉了。

喝光酒，第不知道多少遍撥出那個號碼。

好像是一種執念。

「對不起……」

手機里傳來的永遠是拿到冰冷機械的女聲。

關機了。

她去了哪裏？

和誰在一起？

會是顏湫嗎？

冷冷一笑，他抬手又跟酒保要酒喝。

酒保笑着問道：「今天怎麼沒看見尹小姐？」

莫一航聞言一怔，晃着手機，「是啊，我也找不到她。」

他語氣怪怪的。

酒保不懂，訕訕的笑了下，放下酒離開。

修長的手指搖晃着杯子，莫一航眯着眼睛，繼續打。

打吧，打到手機沒電他就回去，回去充電繼續打。

他想，自己大概真的瘋掉了。

而此刻手機關機，絲毫不知道有人在找自己的人，發愁呢。

她可沒想到，顏湫只帶了一隻睡袋。

舔了下唇，尹聽畫尷尬的看着顏湫，「你一定是跟我開玩笑呢，快點拿出來吧，在哪兒？」

顏湫擰著眉，低聲說：「我記得我帶了兩隻。」

尹聽畫呵呵，用眼神詢問：你確定嗎？

顏湫當然不確定。

因為他在來之前，親手把給她準備的睡袋拿了出去，只帶了一隻來。

不過不能告訴她罷了。

表情掩飾了心虛，他微微蹙眉，「你睡吧。」

「什麼？」

「睡袋給你。」

「那你呢？」

顏湫不說話，默不作聲的把睡袋打開弄好，然後就要出去帳篷。

尹聽畫想也不想的拉住他，「那個。」

背對着她，他彎著嘴角。

「那個一起睡吧。」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反正以前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別說一起睡過了，他們不是還有一次差點擦槍走火嗎？

太在意反而不舒服。

回頭，顏湫「為難」的皺着眉頭，「不太好吧。」

尹聽畫一看他樣子，莫名火起，「我一個女的都不怕，你一個男的怕什麼。我會吃了你嗎！」

顏湫單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就別墨跡了，趕緊進來，睡了。」

顏湫只好「勉為其難」的拉上帳篷的拉鏈，和她一起躺進睡袋裏。

本來是一個人睡袋，一個人睡的話會很寬敞，兩個人不至於擁擠吧，但也必須靠在一起。

尹聽畫是背對着顏湫的，聽着那個人在身後淺淺淡淡的呼吸著，她沒一會兒就開始臉紅髮燙。

舔了舔唇，她命令自己閉上眼睛，睡覺，睡覺。

可是過去很長時間，都沒睡意。

正煩躁的時候，身後人動了。

準確的說，是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尹聽畫盡量控制着自己身體和呼吸，不要讓他發現自己還醒著。

他輕輕把她的身體轉過去。

黑暗中，她感覺到他的呼吸突然間靠的很近，非常近。

她緊張死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可是好像，不管他要做什麼，她都願意。

然後，溫暖的什麼貼上了她的唇，只有輕輕的一下便移開了。

她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他的唇。

他吻了她。

可是為什麼呢？

顏湫，你到底在想什麼？

這回，換成顏湫背對着她。

尹聽畫睜開眼睛，就這樣不知道自己發獃了多久。

某種決心，在某個瞬間，下定。

好像不難。

或許從很久很久以前，她就這麼想了，這會兒，不過是把想的變成做的。

她知道，自己不後悔。

就算，就算他們最後真的分道揚鑣，她也不後悔，不後悔今天晚上做的這個決定。

「聽畫？」

她聽見顏湫沙啞驚愕的男聲。

尹聽畫回過神，自己是壓在他身上的。

「你？」

「你偷親我。」尹聽畫言之鑿鑿。

她不知道自己說完這句話，顏湫的表情是不是被抓包的窘迫。

她眨巴眼睛，臉湊近他的臉，「你偷親我，為什麼？」

顏湫憋了半天，只有兩個字：「抱歉。」

「顏湫，我想知道，你心裏有沒有我？」

「……」

「我想知道，你告訴我吧，你喜不喜歡我？你心裏有沒有我？你愛我嗎？」

喜歡，有，愛。

顏湫在心裏回答她。

但是，他配不上她。

她太好了。

年輕，熱烈，明艷的像是一團火。

可他已經沒有多少激情。

就算是和她在一起又怎麼樣呢？

他在拖累她。

他背負的，他人生的污點，這些種種，他不想帶給她。

他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和自己匹配的人。

絕不是自己。

「聽畫，聽我說好嗎？」

尹聽畫咬牙，冷笑：「我就知道。你突然，突然什麼約會，突然對我這麼溫柔，突然又是偷親我，我就知道你……」

她就知道一切不簡單！

「你說，顏湫你想說什麼你就說吧，我聽着呢。」

她這個語氣，顏湫心裏嘆息。

他伸手摟住她的背，輕輕的撫動，「莫總，他人很好。」

幾乎是顏湫剛開始，尹聽畫就手腳冰涼。

她終於明白了。

他想讓她和莫一航在一起。

「你們很相配。聽畫，我可以做你喜歡的大哥哥，用哥哥的身份陪着你，照顧你，好嗎？」

「對不起，顏先生。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我沒有兄弟姐妹，也沒那個福氣有您這樣一個好哥哥！」尹聽畫嘲諷道。

顏湫心裏刺痛。

他以為，把她推開，他就不難過嗎？

他也想啊，想把她牢牢的捆在身邊。

「抱歉，我錯了。」

「你是錯了，顏湫。」尹聽畫說，「我也錯了。或許我是應該和莫一航在一起，這樣你就滿意了，高興了，是嗎？」

顏湫咬牙，口是心非，「對。」

「很好。」她笑了，撫著顏湫的臉，「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和莫一航在一起，以後再也不糾纏你了。從今以後，我們就做朋友，普通朋友。」

「聽畫。」

「答不答應？」尹聽畫逼他，「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跟你死磕到底，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人，我做個老姑娘！反正我現在也不年輕了。」

「胡說！你才幾歲！」

「得了吧顏湫！答不答應！」

「你先說是什麼。」

尹聽畫忽然咬住他的耳朵，「要我！」

「！」

她重複，「要我！」

「聽畫！你胡說什麼！」

她要跟莫一航在一起，他怎麼能要她？

這，這算什麼該死的條件！

他如果要了她，怎麼可能放手？

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必須是他的！

「換一個。」顏湫聲音低低的，「換一個別的，別的條件。」

他說的又沙啞。

尹聽畫冷哼，「不換，就這個。」

「聽畫，你不要胡鬧。」

胡鬧嗎？

好，她就胡鬧給他看！

猛地吻住顏湫，尹聽畫的手也襲上他身體最脆弱呃那裏。

顏湫身體緊繃。

其實早在兩人這麼曖昧姿勢，或者說，早就在兩人躺在一個睡袋裏的時候，他就對她有了漁望。

只是被他自己狠狠的給壓了下來。

可現在——

她居然！

用盡全身力氣，顏湫也無法，無法推開她。

怎麼推開？

他想要她。

這個想法幾乎是剛剛閃過腦海，他就已經開始撕扯她的衣服了。

女孩柔順的躺在他身下，彼此呼吸聲交錯相聞。

原來女孩變成女人這麼疼。

尹聽畫臉皺在一起，冷汗涔涔，手指摳在他肩膀上。

顏湫也沒好到哪兒去。

她是第一次，他也是啊。

聽到她忍不住呼痛，顏湫心疼又，停不下來。

反覆親吻她安撫，他在她耳邊叫她：「寶貝兒，對不起。」

尹聽畫幾乎要瘋掉。

他，他，他，叫她什麼？

那個羞恥的稱呼。

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從他的嘴裏聽見。

可是，真的聽見了。

為了哄她，他一直重複，重複用溫柔低沉的男聲叫她寶貝兒，一遍一遍。

尹聽畫簡直要着火了，驚慌失措的捂住他的嘴，細細的聲音：「你別這樣叫我呀……」

最後一聲尾音拔高，因為他，他突然……

那一晚，水深火熱，上天入地。

尹聽畫見識到了顏湫驚人的體力。

顏湫也嘗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滋味兒。

相擁的一刻，是他們心貼的最近的一刻。

可惜，那就如煙火，燦爛過後，轉瞬即逝。

他們的約定，不會變。

這晚之後，尹聽畫放棄顏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