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第四百七十七章

莫卿卿完全沒覺得自己跟社會脫節,她到了海省，就當自己是鄉下土包子進城,看什麼都好奇,看什麼都想學。

吳楠下班她倆就跑出去吃吃喝喝各種浪，吳楠上班,她就自己出去浪,各行各業的交易會她都湊過去看熱鬧,什麼高科技都想上手擺弄幾下。賣電子產品的商場,她在裏面泡了一周。那些儀器不會用,她就現場學,學會了立即下單買,服務員教得特別仔細上心。她買下來不用,全部寄給風傾然，讓風傾然付錢，並且再付她一筆代購費。

風傾然和柳子澈各轉一大筆錢給她,讓她儘管買,買了放倉庫不用寄回來，回頭再在網上掛二手賣掉。

莫卿卿一想也是，就開始買買買,然後還去學考飛行駕照,整個兒玩得樂不思蜀。

她真心覺得，跟社會脫節什麼的，那完全屬於沒錢沒人際關係還沒年齡優勢。

她這年齡，踩個滑板去廣場溜達一圈都能交一堆朋友。

她為了掩蓋自己成來飄來飄去的習慣,腳下踩個滑板式飛行器，換著花樣飄，惹來別人連連驚嘆：飛行滑板玩得真好！

這天剛下樓才出小區，就見外面大馬路邊上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拄著拐杖坐在路邊的椅子上，人已經很老了，但背仍舊挺得筆直，一看就是部隊出來的。

他見到莫卿卿便站了起來，喊：「戰神。」

莫卿卿的視線落在那滿是溝壑的臉上，很是詫異，「向陽？你怎麼這麼老啦？」比起她離開前更加蒼老。

向陽笑道：「你的樣子……」看到那頭烏黑的長尾巴，笑道：「變好看了，頭髮長出來了。」

這話莫卿卿愛聽！她請向陽坐，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問：「遇到難處了？」

向陽說：「到海省談點事情，順便來看看你。」

莫卿卿心說：「我有什麼好看的。」她和向陽雖然有那麼點風部的情分，但並沒多少私交。她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腐朽味道，是從向陽身上飄出來的。那種腐朽不像是中毒感染什麼的，更像是器官老化衰竭。她知道向陽的時日無多了，以向陽現在的身體狀況，想通過進化來延續生命幾乎是不可能的。

向陽望着車流不息的大街，很是感慨。他和莫卿卿閑話幾句家常，便提到了武陽市，「武陽市有個基地，還有四十多萬人，佔了南方省一半的總人口，其中戰鬥有二十多萬戰鬥力量。」他後面的話沒說，但看向莫卿卿的眼神已經讓莫卿卿讀懂了他的意思。

莫卿卿重重地「哈！哈！哈！」三聲。

在海省，需要三十個普通人供養一個異能者，不然就是負擔，會掏空社會和異能資源。南方省，一比一的比例，向陽還一副全是戰鬥力很厲害的模樣，莫卿卿也是醉醉的了。當她好忽悠么？

普通人好養活，一天三頓飯，每頓飯一碗食物就能活得很健康滋潤的了。換成異能者，她和吳楠從街頭吃到街尾，也就是嘗個味兒，都不帶占胃容量的。

南方省連土壤里的異能晶都掏沒了，以前的異能儲備資源消耗盡了，現在連把異能槍都造不出來，打異獸和異鳥獲得的異能資源還不夠造子彈和生命液。災難過後，有出現大的原始森林山脈和異能礦脈，但那些異能者過去就是送羊入虎口。僅南方省境內，她通過石衣異植探查到的異獸王級別的就有三十多頭，還不包括X級別的。

她對向陽說：「南方省可沒有那資源去養活那二十萬異能者，面對的還是無獵場遷移的局面。」她把南方省能走的東南西北幾個方向，要麼是以前地球上的舊城，要什麼沒什麼，要麼就是像首都基地這樣有X級核變異鳥的危險在，要麼就是像西川，火山地區，還有紅異能瀰漫，還是有異獸王。離南方省最近的是海省，南方省的海邊就是海洋資源，沈鈺防他們跟防賊似的。平民過來，那叫逃難或移民，軍隊過來叫什麼？

海省有三十多萬異能者，其中絕大部分是E級和D級。沈鈺是寧肯投設備武器，也要嚴格控制高級異能者的數量——養不起。海省只要腦子沒進水，是絕對不會收留那些異能者的。

向陽痛心地看着莫卿卿，說：「七千多萬人口的大省，如今只剩下不到百萬人。你們是南方省唯一的希望。」

莫卿卿說：「風傾然一直守在風城，但凡南方省能讓她看到一點希望，她都不會還在風城。向陽，我們能幫南方省，南方省能帶給我們什麼？辱罵，背棄，以及，死亡。」她說完，起身，踩上飛行滑板飄起來。

向陽在街邊坐了很久，才緩緩起身，上了座駕離開。

莫卿卿對向來的到來並沒有放在心上，離開后便去了異能者競技會館。

異能者競技會館是由海省官方組辦的一個公開競技比賽館，場地比體育館更大，每天從早到晚競技比賽不斷。參賽者可以是個人，也可以是團隊，只要是異能者，只要擁有異能都可以去比賽。贏一場得一分，輸一場扣一分，以得分排異能者戰力榜和發放相應的功勳章。每次獲取還會有一個獲勝積分，可以憑積到競技會館兌換異能者需要的獎品。

莫卿卿知道海省有這麼一個會館，對沈鈺那叫一個服氣！

首先這會館有個規矩，比賽打死人是會終身禁賽的，參加比賽的這些選手長期比賽養成的習慣后，異能者之間很少會再出現動不動就殺人的情況，能夠減少亂象。

第二點，異能者通過比賽，能夠獲得異能資源、社會地位和名氣。打比賽是通過電視和網絡向全民播報的，誰的成績優秀，誰的名氣大，代言廣告就能接到手軟。還有功勳章，那是憑實力打出來的，代表的是戰鬥力，這是連軍方都能認可的，功勳章類似於一種榮譽爵位，類似古代不任實職的虛銜。最高級別的紫金勳章授部隊上將軍銜，不任實職，不受軍紀約束，但可享上將待遇，坐飛機都能走特殊通道。

想要換取上將軍銜的積分也很高，一千積分。如果勝一場負一場，積分是0，勝場比敗場得多出一千場才能換到這樣一個虛銜。即使是她蹲在這競技場一天打一場無敗績，也得打一千天。

不過大家不拿什麼紫金勳章，想得個什麼上校、上尉什麼的，還是挺容易的，因此每天泡在這裏打職業賽的異能者就有很多。

這就是莫卿卿服氣沈鈺的第三個地方，異能者好鬥，給個地方讓他們慢慢斗，斗不死人，還能給廣大人民群眾提供一個非常好的節目，給官方提供一個收集異能者各種戰鬥信息。

這些人為了取勝獲得的各種好處，自然得拼盡全力地打，什麼底牌留不住，即使哪天想鬧事，官方派出幾個能夠剋制他們的異能的人就能以最小的代價按下來，壓根兒沒得蹦躂。

莫卿卿買了門票就跑去看比賽。

比賽按照分數排場次的，十分以內的雞菜互啄沒有資格去享受直播待遇，就連二十分的中士和三十分的上士都是沒有更高的場次才會直播。積分到五十，到達少尉級別，那真就是百戰之士了，得勝場的概率高出敗場五十場，才能攢下這機會，哪怕是一場不敗，那也得打五十場，還是同積分的較量。

異能實力高，C級的打十分場，跟E級的，靠着異能壓力，能輕鬆贏過去，到五十分場的時候，基本上都是C級了，偶爾出現D級的，那都是有特殊異能的怪才，比起C級的還難纏，打起來的手段和技能也是多種多樣。每次開賽前，還能去下注搏個彩頭，組辦方辦的，不怕莊家輸了賠不起跑了。

莫卿卿跑去看比賽，也跟着下注，然後就發現居然還有職業賭徒拿出以前分析彩票的精神分析那些異能者的實力。她好奇地湊過去問：「會不會有暗箱操作？」

那賭徒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說：「沈老總經常過來看比賽，誰敢。」

莫卿卿想了想，就閉着眼睛隨便挑了幾個今天要下場的買，然後便跑去了觀眾席。她發現這些異能者打起來雖然沒有她們那樣動手就是拚命，但無論是戰術花樣都多得多，什麼試探呀，誘敵呀，布陷阱呀，假裝不支要敗了趁對方鬆懈再絕地反擊呀，看得莫卿卿都想給他們頒發一個奧斯卡小金人。她還見過假裝帶傷上上場的，就是假裝有傷，然後又強撐著假裝自己沒受傷，讓對手看出他受了假，但到最後沒受傷的。那劇情反轉得，莫卿卿臉上的表情都只剩下了「卧槽……」

她從會館看完比賽出來，就見外面廣場的大屏幕上在播放實時新聞，向陽過世了。

向陽過世，她並不意外，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向陽剛過世，武陽基地就亂了。

新聞上，掛着白幡降半旗的武陽市總部大樓外一片混亂，大樓前擺開裝甲車和防衝擊的護欄，架着重機槍，外面則是同樣裝備的異能者軍隊。

莫卿卿趕緊跑去找吳楠，就見吳楠又在和沈鈺他們開會，似乎海省邊防又要增派兵力。她見狀，厚著臉皮擠進去，悄聲問：「什麼情況？南方省這麼一個爛攤子，誰想要，向巍就誰唄。」

吳楠低聲說：「待會兒跟你說。」她開完會，和莫卿卿回到辦公室，回卧室換上戰鬥盔甲，說：「他們圍住武陽基地總部大樓，不是為了拉向陽下馬，而是異能資源。」

莫卿卿問：「你要出戰？」

吳楠點頭，說：「我媽說，如今除了原本武陽軍團的人，武陽基地其他的異能者隊伍都是向陽後來收編的各軍團的殘兵，以及民間自己進化出來的異能者隊伍。向陽在，那些人忌憚他的實力不敢亂來。如今向陽沒了，他們就沒顧忌了，再就是南方省沒有異能資源了。」

莫卿卿問：「然後呢？」

吳楠說：「然後，他們最好的出路就是當海盜或者是……二十萬異能大軍直接海省來……海省，一共只有三十多萬的異能者軍隊，其中一大半還是E級的，我們的裝備比他們有優勢，但單兵力量和整體異能等級是絕對沒他們強的。如果他們往海省來，這場仗，有得打。」

莫卿卿問：「他們有幾成的可能會過來？」

吳楠說：「眼下他們只給了向巍兩個選擇，一個就是給軍資，一個就是南下……」她說完，很有些無奈地看向莫卿卿，說：「莫莫，你說南方省的異能者怎麼就走到了……」成為禍害的這一步了呢！

莫卿卿沒回答吳楠的問題，打開屏幕又去看新聞，她調了好幾個台，然後找到了關於普通平民的新聞。

他們自發組織起來悼念向陽，神情悲傷恐懼的惶然不安。

他們的衣服已經很舊了，洗得發白還縫有布丁，但衣服很是乾淨，悼念的行動也只是在居住地廣場處擺上向陽的照片的獻上摘來的花或親手扎的花。白髮蒼蒼的老人，步履蹣跚的孩童……一張張普普通通的面容，一個個普普通通的人。

數以千計的人圍在廣場上，沒有聲音，沒有喧鬧，那沉默所瀰漫出來的氣氛，莫卿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她對吳楠說：「風傾然還在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