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二十黨項

第五百三十一章 二十黨項

西夏人對大宋的讀書人,似乎帶着骨子裏的鄙視,特別是戰場上的讀書人。

韓琦興許也做了一件好事,韓琦不足奇這一點,反倒成了「示敵以弱」,也許還有這三十年來大宋的被動防守策略,也間接達到了「示敵以弱」的效果。

不過李諒祚也還是有些擔憂:「你們可都知道那個甘奇?此人不可小覷,他可是敗過契丹人的,打得契丹人丟盔棄甲。」

「陛下不必過於在意所謂狀元及第,能當狀元者,無不是讀書迂腐之輩,契丹人是敗了,不過這一敗顯然不是因為甘奇,而是因為乃蠻人臨陣倒戈所致,而且契丹人也並未真正傷及筋骨,大軍依舊橫掃草原,只待剿滅乃蠻,契丹人必然再攻宋,那時候宋只怕難有招架之力。」說話的人是一個漢人,名叫吳宗,西夏的漢臣也不少,吳宗是深得重用的漢人之一,甚至還代表過李諒祚出使汴梁。

不過漢人當西夏的官,這一類人大多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考不上舉人進士。昔日給李元昊出謀劃策打敗韓琦的張元是如此,如今的吳宗也是如此,考不上進士,做了別國的臣子,便會抨擊考試製度,抨擊那些考試出來的人,這是一種極其正常的心態。張元的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也是這種心態。

甘奇這種狀元及第,在吳宗看來就是真正的迂腐書生,便也把甘奇對遼國的大勝,完全歸功於乃蠻人的臨陣倒戈。

「陛下,甘奇其人到底有多大才能且不論,不過他麾下多是延州兵,延州兵的戰力咱們是心知肚明的,倒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若是真出戰,當做好完全之準備。」這說話的是梁乙埋,也是個小年輕,他是李諒祚皇後梁氏的弟弟,也是如今西夏的宰相。

西夏這個國家,內部鬥爭比契丹還要血腥殘忍,連開國皇帝李元昊都是被自己的兒子殺死的,歷朝歷代的皇權爭奪,幾乎都伴隨着血腥廝殺。

所以也造成了一個奇怪的政治現象,那就是西夏的皇帝都不信任自家人,而去信任外戚勢力,也主動扶植外戚勢力,也導致每一次皇位更迭,殺皇后太后舅父表弟的事情層出不窮。

李諒祚也是這麼奪權的,他殺了舅父,而今又還是重用自己的小舅子。來日興許他的兒子還得殺舅父,這是一個怪圈。

李諒祚殺了一圈舅父之類的老人,而今他二十啷噹,宰相也是這個年紀,身邊親信之人也大多是這個年紀,如今的西夏掌權者,就是一幫小年輕。而且是銳意進取的一幫小年輕,動不動就帶兵上戰場。

皇帝親自帶兵上戰場也是有原因的,一來是西夏過小,皇帝在哪裏也不影響國政,二來是待在軍中,掌控軍隊,能真正安全,也能確保權力在手。三來是這些小年輕真的有勇力,有野心。歷史上的李諒祚,其實也短命,二十歲一出頭就死了,他還在戰場上中過宋人的箭矢,至於他到底為什麼英年早逝,也有眾說紛紜,病死是正常,而陰謀論上,外戚梁氏是罪魁禍首。

李諒祚一死,梁氏執政掌權十八年,李諒祚與皇後梁氏的兒子七歲繼位,被梁氏軟禁,又鬱鬱而終英年早逝。最後梁氏成太后,被毒死了,孫子李乾順才得以親政,干倒了舅公梁家,活了五十多歲。西夏幾朝,就是舅舅與外甥的恩怨情仇,殺舅舅成了慣例。

李諒祚如今雖然只有二十歲,但是已經當了十九年皇帝了,也經歷了血腥的政治鬥爭,他並非真的就是那種衝動之人,聽得眾人幾番言語,他依舊還在思索。

不過他還是下定決心:「出戰,鐵鷂子大部都在,憑兩萬鐵鷂子,也可立於不敗之地,此戰若勝,宋人以後便再也無膽與我黨項爭鋒了,西北州府,予取予求,不在話下。西北之兵,往後見我黨項大軍,必然望風而逃。」

李諒祚很聰明,勝利的好處實在太大了,昔日好水川一戰,打斷了西軍三十年脊樑,再來一勝,宋人肯定再也不敢與之爭鋒。

吳宗立馬支持道:「陛下,那當速戰速決,一旦等到各軍司援軍來了,就怕宋人調頭就跑,又龜縮入城。」

李諒祚點頭,把刀一舉:「擊鼓聚兵,出城一戰!」

城外的甘奇,終於等到了黨項人出城,鐵甲騎兵如洪水一般從各門奔涌而出,到得南城列陣。

甘奇軍中的大鼓也震天在響,喜出望外的狄詠也在甘奇身邊笑道:「相公,黨項狗出來了,哈哈……相公高明!」

甘奇激動是激動,只是口中說道:「一場苦戰吶。」

鐵鷂子,雖然早已不是以前的鐵鷂子了,但是那具裝甲騎,裝備絲毫不比甘奇麾下的鐵甲差,這是一場苦戰無疑。

但是這場苦戰若勝,對於甘奇來說,好處也是極大的,一戰敗李諒祚,黨項其他州府,只怕也是望風披靡之景,而且對宋軍的信心建立的好處更不用說。

這也是甘奇求戰的原因,軍隊的信念太重要了。昔日在燕雲如此,今日在西北也是如此,一支有勝利信念的軍隊,才能真正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狄詠聽出了甘奇的擔憂,直接開口:「大哥,我做先鋒!」

甘奇卻搖搖頭,開口大喊:「烏古魯!」

軍將烏古魯近前大拜,一口漢話越發熟練:「末將在。」

「把馬都連起來,你當先鋒,呆霸給你壓陣。」甘奇故技重施,也是女真人太好用,打硬仗,就得用女真人。

當然,如今烏古魯麾下,也不僅僅是女真人,也充斥了許多漢人勇武者,這也是為以後考量,終究不能永遠都靠越打越少的女真人,來日這先鋒,還是得漢人自己來當,只要這麼打下去,以後漢人騎兵一定不會比女真的差。這是甘奇心中所想,好似給漢人騎兵學習培訓一般。

「遵命!」烏古魯二話不說,轉頭就去安排。

狄詠連忙問道:「大哥,那我呢?」

「你帶延州與綏州的步卒,與種愕一起,防備兩翼。騎兵戰法,不外乎中軍出擊,兩翼穿插。你到左翼,種愕到右翼,必要以緊密之陣,長槍如林,把兩翼出擊的鐵鷂子擋住一些時間,讓烏古魯突進黨項中軍。」甘奇如此安排著。

西軍對付鐵鷂子,經驗太多。重武器,大朴刀,絆馬索,砍馬腿,砸重甲,幾十年來演練實戰了無數次。

狄詠多少有些不樂意,他更願意打馬沖陣,那才暢快,不過甘奇命令已下,他也不多言,心中顯然知曉甘奇為什麼這麼安排,只因為他狄家人在西軍之中威望甚高,戰場之上必然有提升士氣的作用。

種愕也是如此,他自己的人馬,自然都相信他。

龍州小城之南,瞬間塵土飛揚,雙方號角鼓聲互相能聞。

而今的甘奇,再也不衝殺在前了,打馬於中軍,前有騎兵萬餘,左右是西軍步卒大陣,身旁皆是弓弩箭矢。

甘奇再一次穿起了一身金甲,格外顯眼。

對面中軍之中的李諒祚,遠遠就看到了甘奇那一身金甲,不自覺看了看自己,面色有些不好看,為什麼?因為李諒祚自己穿的是一身銀甲。

金甲銀甲,皆是因為甲胄外的裝飾,只是為了反射光線,引人注目。

卻是今日一比,李諒祚心中極其不爽,便是開口大喊:「擊鼓擊鼓,出擊!」

李諒祚看上了甘奇身上的金甲了,準備奪來換上。金甲可比銀甲好太多了,不僅僅是賣相,還有銀甲難以保養,容易氧化變黑,要一直擦拭。但是金甲的工藝要求極高,捶打金箔的手藝,唯有宋人最頂尖的工匠才做得好,李諒祚對甘奇那一身金甲,太羨慕了。

鼓聲緊密而起,馬蹄便震天而去。

甘奇看着遠方衝來的黨項騎兵,倒也並不那麼着急,馬與人一樣,力竭就衰,衝鋒的最高速難以維持太久,所以甘奇抬着手,遲遲沒有放下。

估算著雙方距離,差不多了,甘奇手一落,身旁的鼓聲立馬響成一片。

完顏烏古魯,一馬當先而去,如同鋒矢,如今快滿十八歲的烏古魯,終於換了兵器,一根碩大的混鐵狼牙棒,至少四五十斤重,在他壯碩如牛的肌肉催動之下,掄得渾圓,也沒有什麼招式來去,就是掄。

壓陣的甘霸,就在烏古魯身後,他那大了好幾圈的朴刀,如今也不談鋒利了,如鐵鐵一般,也是一通掄。

場面難看,毫不精彩,快馬飛速交錯,掄起來的重物,如同攻城錘一般,一擊而下,任憑鐵甲如何厚重,也是骨骼五臟碎裂,若是掄到頭上,那更是紅白炸裂。

羽箭反而不是戰場上的重點,來去攢射,只聽得叮噹作響。

中軍的甘奇,倒也不激動,腎上腺素也不飆升了,冷眼看着這一切。

反倒是西夏皇帝李諒祚雖然不是身先士卒,也在衝鋒的陣列之中,帶着騎兵衝鋒不止,卻是壓力瞬間襲來,那一排排鐵鎖連接的宋人騎兵,如利刃鐮刀一般,橫掃而來。李諒祚越沖越是驚駭。

宋人騎兵,什麼時候這般能打了?

宋人以前連馬都沒有幾匹堪用的,怎麼會忽然就有了這麼精銳的重甲騎兵?

這……不合理啊!

西軍的騎兵,李諒祚不是沒見過,更不是沒有交過手,這太不合理了。

梁乙埋也是大驚,開口問道:「陛下,這……這不對勁啊。」

「有詐,有詐有詐。」李諒祚連連說道。

「哪裏有詐?」梁乙埋立馬接問。

李諒祚立馬猜測了一個答案:「這,這莫不是契丹人的騎兵?契丹皮室軍降宋了?」

「陛下,不可能啊,契丹人的精銳可未失,正在草原打乃蠻呢。」梁乙埋連忙答道。

「不慌不慌。」李諒祚像是安慰梁乙埋,也像是安慰自己,抬頭往左右望去,開口說道:「兩翼已出,中軍頂住,只待兩翼突進敵陣,敵人必然大亂。」

李諒祚是擅長打仗的,他早已安排了兩翼出擊的騎兵,直插宋人大陣,只要兩翼突進去,此戰既勝。

甘奇知道騎兵打仗,不外如是,匈奴人這麼打,突厥人這麼打,以後的蒙古人更是這一招吃遍天下。

甘奇之所以如此從容應對,就是對自己的騎兵有信心,往前猛衝猛打就是。

兩翼黨項騎兵飛快穿插過去,直撲甘奇大陣兩翼的步卒大陣。

一時間人仰馬翻,西軍士卒被撞飛無數,但是西軍又迅速的穩定了陣勢,西軍之勇猛,就在此時,哪怕面對衝來的騎兵也好不退縮,長槍如林豎起來,槍尾抵在地上,人半蹲而下,把槍頭對準來騎,一排一排,皆是如此緊密。

后陣的大鎚子,大朴刀,等候着,絆馬索拉起來。

再不行,那軍漢飛躍而起,迎著快馬,把馬背上的騎士抱個滿懷,拖拽而下,在地上翻滾毆鬥。

將士勇武與否,全看主將是否悍勇,狄詠與種愕,便是勇中之勇,還有一個小將種師道,正把一個黨項騎士抱摔在地,扔了朴刀,拿一柄短刃不斷去扎那黨項人的面門。

一邊扎著,種師道還大喊:「劉法,劉法,看着我的後面。」

一旁還有一個小年輕,名叫劉法,正是種師道軍中好友,舉著一柄大鎚子就來到了種師道身後,也有答語:「師道,馬蹄來了,快躲。」

「砸他,砸他,我躲不開了。」種師道抱着別人,也被別人緊緊抱着。

劉法牙關一咬,揮起大鎚子就往前而去,去擋一匹速度已經降下來的健馬。

前方沖陣,烏古魯帶着連鎖騎兵,勢如破竹而去,連鎖馬上的騎兵,早已歪斜一片,卻是這馬蹄依舊往前奮進,如此連環馬前鋒,死傷巨大,卻就是奏效非常,只要不退,便是鐮收麥稈,無人可擋。

黨項李諒祚,錯就錯在不該仗着騎兵,如此與甘奇正面對壘。他不該小看了甘奇這個狀元郎鐵血無情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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