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為什麼?這都是為什麼?

第四百八十九章 為什麼?這都是為什麼?

鄧鍾,已然是熱鍋上的螞蟻,離死還有一步之遙。若不是他自己腦袋裏的有一個弦緊繃着,此時已經就走在黃泉的路上了。

沈黑子,一直都是個聰明人,且不論他到底有多聰明,至少他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用腦子處理問題的人。

所以沈黑子接到鄧鐘的求救之後,腦中飛快運轉,看着眼前這幾個前來求救的人,他想了好一會,知道此時去鄧鍾那裏沒有什麼意義,反而會讓事情更加麻煩。

所以沈黑子說道:「你們先回去與鍾哥說,就說讓他安心,我直接去見陛下,先探一探情況再說,萬一要是個誤會,那豈不是冤枉了一遭?」

「是是是,那還請沈將軍快快入宮去,我家鄧將軍着急非常,還請沈將軍一定幫幫我家將軍。」

沈黑子也不多言,披上一件大氅就立馬出門而去。

皇宮,其實就是一處宅邸,還不是灤州府衙,而是一處私人宅邸,宅邸的主人「主動」貢獻出來的,灤州城內第一豪宅。

不過這豪宅也豪得有限,與真正的皇宮就不用比了。沈黑子在豪宅門口等了片刻,等侍衛通報。

皇帝陛下麻龍,正等劉闥子帶鄧鍾回來,有些等得不耐煩了,忽然沈黑子來了,他第一想法就是這個關鍵時刻,不能節外生枝,便吩咐人去打發沈黑子回去。

奈何沈黑子不走,又讓侍衛去通稟一番,甚至直接說了是為鄧鍾而來。

如此,沈黑子才終於見到了麻龍。

麻龍看着沈黑子,沒好氣問道:「你緣何來了?鄧鍾呢?劉闥子呢?」

沈黑子沒有立馬答話,而是左右看了看,甚至在進門之前就到處看了看,有些事情已經瞭然了,倒也不是看到了埋伏之人,而是看到左右連一個侍衛都沒有了,宮女太監的跟沒有,還四周黑燈瞎火的,已然就是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黑子是有腦子的人,他明白,所以他問了一句:「陛下,鄧鍾必然不可能是姦細,陛下千萬不要聽信何人讒言。」

沈黑子還是想多了一點,以為是有人在麻龍身邊出謀劃策,如此麻龍才要弄死鄧鍾。

麻龍聽得這話,起了一個心眼:「老沈,咱們都是一起從燕京城殺出來的兄弟,灤州城內有姦細,此事你可知曉?」

沈黑子點着頭:「城內必有姦細,此事臣心中也能確定,但是鄧鍾必然不是此人。」

「那你覺得誰是呢?」麻龍又問。

沈黑子連忙說道:「陛下,不能因為有姦細,所有就懷疑他人是姦細,此事最重要之事不是找出誰是姦細,而是要眾志成城,奮力一搏,只要城內人心不失去,這城池方才能穩穩妥妥。」

「你的意思是讓朕不要在意誰是姦細?不去把姦細找出來?姦細不除,這城池便是岌岌可危,還談什麼眾志成城?」麻牛顯然不認可沈黑子的觀點,甚至在他心中,沈黑子也是值得懷疑的,因為沈黑子以往與狄詠關係最好。

若是城內姦細不除,麻牛如何也睡不安穩,就怕哪天睡著了,頭就被人割去換富貴了,說書先生說的三國故事裏的張飛,不就是這麼給人殺的嗎?

「陛下,咱們是老兄弟,過命的交情,老兄弟又豈會害了陛下?鄧鍾,我,陛下,咱們可是打小一起長起來的街坊,潑皮無賴的事情咱們做過,苦力的營生咱們也做過,給契丹人當狗的差事,咱們也做過。到得而今,鄧鍾又豈能去害陛下?」

沈黑子是真的不想鬧出什麼內亂,同甘共苦,苦日子都過過來了,該是同甘的時候了,這個時候為什麼要鬧出這些么蛾子?誰是姦細,鄧鍾也不會是姦細,當初殺狄詠的事情,鄧鍾算是第一個出言支持的。

麻龍忽然眼皮子一挑,心生一計,臉上出現了一些傷感之意,好似淚水欲流,說道:「都是老兄弟,都是過命的交情。鄧鍾與朕,打小就穿一條褲子,朕又何嘗想過要去懷疑他?只是……唉,不說也罷。既然你來了,朕心中也有了一個分說。朕不怪他,也不想再疑他了,兄弟鬩牆,十足教人看了笑話,還是老沈你說話有道理啊。」

沈黑子聞言大喜,連忙說道:「陛下能如此想,那就再好不過了,那就無事了,咱們還跟原來一樣,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麻龍點着頭,好似擦了一下淚水,說道:「今日之事,便過去了,朕這就叫人去備酒菜,你去把鄧鍾叫來吧,你親自去。咱們今天不醉不歸。這大燕之國,還要靠咱們兄弟齊心。」

沈黑子已然大喜望外:「好,陛下稍待,我這就去把鍾哥請來,咱們今天只敘舊,不醉不歸。」

「嗯,不醉不歸。不論勝負,不論未來,不論前程,今朝醉一場。」麻龍說得倒是也很感人。

沈黑子已然拱手而出,飛快跑向鄧鐘的大帳。

沈黑子一入大帳,鄧鍾激動不已,上前就拉着沈黑子的手:「老沈,如何?」

沈黑子笑着拍了拍鄧鐘的肩膀,說道:「無事無事,無事了,陛下兩眼含淚,在宮中備酒菜呢,如今這般時刻,便是要兄弟齊心共渡難關。」

「真的嗎?」鄧鍾高興是高興,但是他還有懷疑。

「當真,陛下開始是對你有些懷疑,唉……再說直白一點,我倒是也能看出來,陛下其實對我也有懷疑,畢竟我與狄軍師的關係最好。我說了一些咱們的老事,咱們打小在一起,同生共死到如今,陛下也是老淚縱橫,已然被我說動,教人備酒菜,說不論前程,不論勝負,今朝有酒就先醉一場,我也是感動不已,便立馬親自出來請你了。兄弟齊心,方能其利斷金。只要咱們兄弟齊心在一起,必然能得勝。」

這大概是沈黑子最願意看到的場景,他知道麻牛變了,變成麻龍了,喜歡上了奢靡的生活,喜歡上了皇帝的權力,也開始心有不安,日夜難寐。甚至麻龍都不喜歡聽到有人喊他大哥,而是喜歡聽人喊他陛下。

患得患失,防這防那。但是沈黑子卻也能理解,進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灰飛煙滅,身為皇帝的麻龍,在這種局面之下,又豈能安穩得住?

好在,麻龍是變了,但並不是變得不近人情了,他依舊還是一個人,有人的情義在心中。

「這就好,這就好,大哥還是那個大哥,這就太好了。我鄧鍾豈能是姦細?說出去誰能信?」鄧鍾長長舒了一口氣,渾身都得緊了,略帶一些激動,親自去給劉闥子解開繩綁。

「闥子,對不住對不住。」鄧鍾還與劉闥子道歉。

劉闥子有些氣憤,哼了一聲,鬆快了一下手腳,吐了幾口破布塞出來的口水。

沈黑子見得劉闥子有氣,說道:「闥子,你也是的,這種時候,你不去勸陛下,當真是你的不對。」

劉闥子聞言說道:「我倒是想勸啊,如何勸?教我如何勸?」

「你看,我這不是勸過來了嗎?」沈黑子說道。

「那是你會說話,教我說什麼話去勸人,我能說出什麼來?」劉闥子就是這麼個性子,實誠人。

「好好好,不怪你,但你也別怪鍾哥,這事情,反正你也有問題。」沈黑子還是有點水平的。

果然,劉闥子悶聲說道:「我不怪他就是,他也別怪我。」

「那還說什麼,兄弟就是兄弟,沒有隔夜的仇怨,走,一起入宮吃酒去。」沈黑子這算是為了兄弟情操碎到了心。就如當初希望麻牛能最後與狄詠談一談一樣,他想做和事佬,想維護所有人的情義。

三人上馬,往皇宮而去。

皇帝麻龍,還真就備了酒菜。見得三人進門,麻龍還主動上前去迎接。

「坐,都坐。」麻龍招呼著。

三人落座,沈黑子滿臉笑意,劉闥子悶哼哼的,鄧鐘有些謹小慎微,還有一些尷尬。

倒也不至於各懷鬼胎,落座之後,麻龍也不多言,直接抬起酒杯,說道:「兄弟們,且飲此杯。」

「喝,陛下的酒,一定要一飲而盡。」沈黑子高興不已,也起身左右招呼。

一飲而盡了,酒杯放下,鄧鍾想主動開口說句什麼,但還沒有組織到合適的語言,這個時候,還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說多謝陛下不殺之恩?不妥當,反而顯得皇帝麻龍有問題。

說我鄧鍾真的不是姦細?也不妥當,甚至沒有必要。既已如此,就不存在這些事情了。

還有一點,鄧鍾此時心中也還有氣,雖然他不敢表現出來,但是生死一遭的氣,肯定還是有的。

這種情況下,本也應該是麻龍先說點什麼比較好,說點兄弟情義之類的。

沈黑子也如此認為,應該是麻龍先說點什麼,所以一飲而盡之後,便看向了麻龍。

麻龍飲完酒,站了起來,倒也真是要說點什麼的樣子,然後再見他走下了座位。

沈黑子一直看着麻龍,面帶微笑。

卻是忽然,沈黑子笑容一止,只見皇帝麻龍後退了幾步,手中一個酒杯往地下一摔。

不好!

當真不好!

酒杯碎裂之聲一過,左右門房大開,偏廳與迴廊之中,衝出來一大堆手持利刃之人。

沈黑子呆住了。

鄧鍾也呆住了。

劉闥子也呆住了。

鄧鍾反應最快,翻身往後,就欲奪門而出。

劉闥子反應也快,轉身就去追要逃跑的鄧鍾。

沈黑子才反應過來,開口大喊:「陛下,不可啊!」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又退後了幾步,被許多人擋在了身後。

「陛下,快住手!」

周遭衝進來的漢子們,已然等了快兩個時辰了,他們從最開始接到的命令就是衝出來,立馬殺了鄧鍾。此時這些人哪裏還管得這麼多,衝進來,尋着鄧鍾就去。

打鬥已起,鄧鍾就算反應再快,也不可能再奪門而出了,哪怕他奪了這個門能出去,也走不出這座皇宮。

刀兵已來,鄧鍾連連閃躲,卻也架不住周遭皆是,已然連連中刀,卻未倒地,而是手中握著一柄刀的鋒刃,想把這柄刀奪過來反抗。

卻聽鄧鐘口中,還有大喊:「老沈,你也害我,連你也害我,還說什麼兄弟情義!」

沈黑子視線之中已然看不到皇帝了,唯有快速轉身,想衝進人群里救鄧鍾。

沈黑子一邊扒拉着人群,一邊大喊:「鍾哥,我沒有想害你啊!」

「老沈,你不得好死!」

沈黑子依舊在奮力扒拉着人群,口中怒罵:「讓開,讓開,住手,都住手!」

待得沈黑子終於扒開最後一個人,看到了人群中的鄧鍾之時,鄧鍾已然滿身鮮血躺倒在地。

唯有眼睛瞪得直直,嘴巴張得大大,眼神方向,正對沈黑子,口中還有痛哭而又有氣無力的聲音:「老沈,你不得好死!」

沈黑子在這一刻,陡然間淚眼噴涌而出,一把衝到跟前,把鄧鍾抱在懷中,口中還不斷解釋:「鍾哥,我真沒有想害你,我真沒有想害你,我沒有想過要害你啊……」

「老沈……老沈……老……」

鄧鍾一邊叫着,一邊慢慢虛脫無力,然後死了。

劉闥子不管那麼多,見得鄧鍾已然死得透透,左右一揮:「都退了去。」

眾多漢子從哪個門進來的,又從哪個門走出去。

「為什麼,這都是為什麼?」沈黑子看到了之前躲在人群之後的皇帝麻龍。

麻龍指著沈黑子懷中的鄧鍾,歇斯底里喊道:「他是姦細,他就是姦細!」

「大哥,他不是姦細。到底是何人說他是姦細,你讓他出來,出來與我對峙!」沈黑子也喊得歇斯底里。

「老沈,黑子,你為什麼就不信朕呢?朕是天子,朕豈能不知道這些?朕是有證據的,朕又豈能冤枉好人?」麻龍回答著,手在空中不斷揮舞。

「大哥,那我是不是姦細?鄧鍾是姦細,是否我也是姦細?」沈黑子問了這麼一句話。

「當初朕也懷疑過你,要殺狄詠,你不支持,平常里又是你與狄詠關係最好。灤州城二十萬兵馬,狄詠最後竟然還能毫髮無損逃走,有沒有人幫他?有沒有人在之前就與他通風報信了?若非如此,他怎麼可能提前做了準備?當時他在大街之上連長槍都拿在了手,縱馬狂奔。是誰能知道咱們密謀之事?他狄詠又是如何知道那個時候朕要殺他?」麻龍呼喊著。

又道:「城外射進來的那封信,無名無姓,為何就偏偏射在他鄧鐘的地盤裏?若是離間之計,為何約定時間,宋人真的就到南門之外來夜襲了?這些,你又作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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