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趙宗諤相請

第三百八十五章 趙宗諤相請

「夫君,妾身有身孕了。」趙宗蘭含笑一語,便又低頭羞紅。

剛才還思緒萬千的甘奇,此時聞言立馬站起,上前幾步扶住趙宗蘭,問道:「娘子可是當真?」

「起初妾身還不確准,看過郎中之後,便也准下來了,剛剛月余,真有了。」趙宗蘭答著。

甘奇這一刻有些懵,連高興都不知道,只是有些懵,不過也知道連忙把趙宗蘭扶到一邊落座。

趙宗蘭笑着說道:「夫君不必如此謹慎,早間妾身見了大姐,大姐說還早呢,不必過於擔憂,吃得幾帖安胎的葯就是,待得肚子大了,便需要謹慎一些。」

「胡說,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謹慎?」甘奇此時才進入了一點要當爹的狀態。

「大姐都生了三個孩子了,她自是懂得的。」趙宗蘭臉上有着幸福的笑。

甘奇想了想,說道:「對,咱們家都沒有一個有經驗的人,老王府那邊有沒有年紀大一些的嬤嬤?花重金多請幾個回來伺候着,如此才是穩妥。」

甘奇心中所想,老岳父一輩子生了三十多個孩子,老王府里的老嬤嬤,那自然是經驗十足。

「嗯,夫君想得周到,那妾身就回去一趟,尋幾個嬤嬤來。」趙宗蘭答著。

「你如今有了身孕,豈能讓你去,還是我去吧。」甘奇說完,安頓之下趙宗蘭,帶着幾人坐車出門。

汝南郡王府,依舊高門顯赫,只是今日頗有些不同以往,平常里甘奇到這裏,只要派人前去叫門,便會先把他安排到前廳等候片刻,然後通報一下,趙曙等人很快就會出來相見。

只是今日周侗上前去叫門,門房之人只說讓甘奇在門口等候。

這一點就已經讓甘奇皺起眉頭了,等得許久,也不見一人請他入內。

甘奇心中哪裏還能不想多?

又等片刻,甘奇直接開口:「調頭,回家。」

車架慢慢調頭,起步不遠,忽然聽得身後呼喊:「道堅,等等!」

甘奇聽出了是趙宗漢在喊,便叫住了車,趙宗漢飛快趕上來,上得車架。

甘奇先開口:「這都是怎麼了?如今這大門都進不去了?若是家中無人,也派人說一聲。」

「道堅,容我細細道來,實不是你心中所想,你可萬萬不能誤會了。頭前官家招了兄長去見,敲打了一番,便是說兄長不該與外臣交好,點名說了道堅你,說道堅以往是個稅官的時候,倒也罷了,如今已是權柄在握,便要避嫌。兄長也是沒有辦法,頭前忘記與你說,哪知道你今日忽然就上門來了。」趙宗漢解釋著。

甘奇點頭沉思片刻,答道:「一家人,反倒面都不能見了……不過官家倒也說得在理,倒也不知是哪個在官家面前嚼了這舌根子。罷了,我回了。」

「官家也說,一家人自然不能沒有情分,逢年過節走動一番是應該的。今日道堅來是有何事?」趙宗漢問道。

「哦,宗蘭有了身孕,我家中沒有人有此經驗,想到府里來討要幾個老嬤嬤老僕婦照顧著,如此方才穩妥。」

「宗蘭有身孕了?如此大喜,你早說啊,哈哈……走走走,進府中去,也與兄長報個喜,今夜當好好痛飲一番,嬤嬤僕婦什麼的,你隨便挑。」趙宗漢喜出望外。

甘奇卻搖了搖頭:「罷了,不惹人口舌,今日到得門口,便算報了喜,僕婦你安排著,你若不會安排,便問問大姐,讓大姐挑好送來就是。」

趙宗漢心中莫名有些難受,也明白甘奇之意,口中嘆了一語:「偏偏生在這帝王家……」

「你下車吧,我回了。」甘奇說道。

趙宗漢下了車,與甘奇拱手,看着甘奇的車架慢慢駛離,留在原地,便是個長吁短嘆。

不知什麼時候,這汴梁城忽然起了一些傳言,說那虢國公趙宗諤近來頻頻入宮,深得官家喜愛,不是留着吃席,就是陪着官家聽上幾曲,甚至還陪着官家批閱一些奏摺,國家大事,官家也經常會問他一兩句。

這種話,起初說是宮裏的下人傳出來的,後來達官顯貴們也說得言之鑿鑿,連得那些高門家眷們也當茶餘飯後來談。

甚至有人說官家興許有意再立皇子。

這種話若是有高門之人說出口,那便全城皆知。

如今那虢國公府,忽然間門庭若市起來。門庭若市倒也不是說朝中達官顯貴都往他家去,當官的鮮少有愚蠢到這個地步的。

之所以門庭若市,是因為虢國公趙宗諤,以往打馬踢球的,相撲搏戲聽曲宴席,交際圈實在不小,以往別人只把他當做一個閑散貴胄,陪着玩陪着樂,說不定還有一些得罪了的,也不怕。

而今不一樣了,以往只是陪着玩陪着樂,如今那些人一個個都想着有個從龍之功,說不定來日這位國公爺真登基了,指頭縫裏流出一點好處,也夠受用一輩子,若是念著舊情封個什麼官職,那就再好不過了。

汝南郡王府那種地方,是尋常人攀附不上的,那位趙皇子,以往深居簡出,也認不得這麼多人,想攀附也沒有門路。

如今這位虢國公,那就不一樣了,門庭若市也是正常。

這種事情,自然也會傳到甘奇耳朵里,甘奇只是笑了笑,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後來的宋徽宗趙佶,好好一個閑散王爺,能作詩填詞,書法絕佳,畫技也是不凡。他哥當了皇帝,所以趙佶一輩子從來沒有想過皇位會與他有什麼關係。

哪裏想到忽然有一天,他哥短命死了,趙佶就被抬到皇位上了。那時候,趙佶身邊,無數人都發跡了,會玩會樂的,會鬧會踢的,吹拉彈唱的,那都雞犬升天了。

這大宋朝的皇位,有時候還真就跟兒戲一樣。太多從來沒有經過什麼鬥爭考驗的人,說當皇帝就當皇帝了。

甘奇知道,這是韓大相公再次發功了,手段不凡。

如今妻子懷孕,甘奇便又把趙宗蘭送到了鄉下去,城內不是一個安胎的好地方,不說其他,就說這汴梁城裏的水井,水質就不太好,雖然還沒有像最後的長安那樣徹底成了滷水,但是一百多萬人口在這裏吃喝拉撒了這麼多年,便也好不到哪裏去。

要說吃水這個問題,中國古代的水質環境一直極好,特別是鄉下河流,那真正都是清澈見底。

中國人從古至今,其實就喝水來說,都是不燒開的,也就是說河邊或者水井裏的水,打起來就喝。一輩子都這麼喝,能活七老八十的,依舊能活七老八十。

中國人喝開水,還是後世的事情,真正的起源是民國時期,那時候還有一個運動,就是喝開水運動,當然,這是科學觀念的進步。中國人喝開水,民國開始倡導,一直到解放后才真正大規模普及。

甚至中國人喝開水,還發展出了獨特的理念,那就是要喝熱開水。全世界喜歡喝熱開水的,也就只有中國了,熱開水包治百病。

甘奇把趙宗蘭帶到老宅里,但凡不上值,甘奇也會在老宅里不出門,躲在後院不知道鼓搗一些什麼。

碼頭上的老鐵匠也接到了甘奇的生意,也開始鼓搗了。

甘奇那裏,有碾磨用具,有各種秤,有黑乎乎的各種粉末。

還有各種石頭,方解石、矽石之外,還有各種顏色的石頭,砸來砸去。

甘霸在一旁幫手,主要負責砸石頭,還時不時開口:「大哥,這塊石頭好,砸起來火花大。」

甘奇看了過去,甘霸連忙又砸了一下地上的石頭,甘奇搖搖頭:「這火花還是小了點。若是這些石頭不堪用,你去問問那些石匠,在山裏鑿石的時候,有沒有在石灰岩附近發現一些球狀的,棒狀的,亦或者葫蘆狀的結核石……呃……倒也說不清,你便讓他們把石灰岩附近一些奇怪的石頭都帶來賣與你。」

「哦,明白了。」甘霸也不多問。

甘奇這是要選一種火石,這種火石常常伴生在石灰岩之中,火石就是在擊打之下能迸濺火星的石頭,這種石頭的作用極大。

作用大到在被擊打的時候,能瞬間點燃火藥。

點燃火藥了能幹嘛?

這就是槍了,燧發槍。有別於火繩槍的燧發槍。火繩槍就像放鞭炮一樣,得拿着火源去點火捻子,然後才能點燃槍膛里的火藥,再擊發。局限性太大。

甘奇想弄一支燧發槍試試,不用帶火源,也不用火捻子,扣動扳機讓撞針砸向火石,立馬擊發。

火藥也是困難,甘奇親自動手,一應原料,甘奇是碾了又碾,磨了又磨,篩了又篩,甚至動手親自慢慢挑選,耗盡心神,只為能弄出一點真正好用的火藥出來。

甘奇也是個人才,家裏妻子養胎,他就在家裏造起了槍,還實驗起了火藥。不過甘奇也小心謹慎,每次混合實驗,都是一點點,從來不敢弄多了,也怕把自己炸傷了。

要試驗火藥威力的時候,甘奇也會帶着幾個人離得遠遠,噼里啪啦,呲呲呲呲,不亦樂乎,彷彿找到了一點孩童時期的樂趣。

開心事有,煩心事也要來。

虢國公的帖子來了,這位虢國公竟然派人來請甘奇,這實在出乎了甘奇的意外。

甘奇倒是欣然赴約了,還是樊樓。

虢國公趙宗諤身邊,七八個人,有儒衫文人,又華服顯貴,有逗弄氣氛的下人。

甘奇一到,趙宗諤起身相迎,開口便道:「素聞汴梁甘夫子,才高八斗,仁義在心,勇武不凡,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甚聞名。甘夫子快快頭前坐。」

甘奇回著禮,左右看了看眾人,頭前首席左側,一屁股坐了下來。

立馬就有人給甘奇倒上了酒。

趙宗諤抬杯:「甘夫子請。」

不想甘奇忽然伸手一攔,笑問一語:「國公今日相請,且先把事情說了,再飲不遲。」

趙宗諤也不尷尬,把酒放了下來,笑道:「甘夫子果然非尋常人,那我就直說了。」

甘奇興許多少猜到了趙宗諤要說什麼,所以故意環視左右,以為此時趙宗諤要屏退左右,與他一人私聊。

不想趙宗諤直接開了口:「甘夫子乃是汴梁士子之魁首,朝堂棟樑之大才,更是官家面前有數的紅人,陞官也是極快。乃世間少有之大才,平常里多聽聞甘夫子大名,所以今日才著人把夫子請來,願與夫子成好友,成至交,便是不勝榮幸。」

甘奇聽到這裏,問了一語:「可是韓相吩咐國公今夜請我?」

甘奇如此懷疑。

趙宗諤立馬說道:「非也非也,韓相日理萬機,哪裏管得這麼些小事?」

甘奇盯着趙宗諤看了片刻,覺得趙宗諤不是說假,便道:「那國公今日就不該請我了,這一遭,怕是惡了韓相。」

趙宗諤又笑道:「甘夫子所言,我倒也明白一二,也聽人說夫子與韓相有嫌隙杯葛。不過夫子放心,只要夫子與我交好,韓相那邊,自然有我去說項。定教夫子與韓相往後親如一家。」

甘奇微微一笑,抬頭看了一眼趙宗諤。

自作聰明的人,從來不缺。趙宗諤看上了甘奇在年輕一輩文人中的名聲,看上了甘奇在皇帝面前立的大功,興許也看上了甘奇手中的報紙。所以今日想把甘奇收入麾下,助長他的勢力。

這麼想,倒是沒有什麼不可以,算是聰明,知道甘奇手中資源多。

但是今日趙宗諤這麼做,就真的是自作聰明了。

見得甘奇不語,趙宗諤立馬又道:「我也知道你乃是王府的女婿,但是宗實其人,向來薄情寡義,不與一般人來往,也少念舊情,我還聽說你頭幾日去那王府,都吃了閉門羹。我就不同了,你問問他們,以往我連個國公都不是,他們就伴在我身邊不離不棄,而今我成了國公,對他們那也是一如既往的好。我這個人,就是講義氣,念舊恩。」

甘奇又看了看左右七八人。

眾人見得甘奇的目光,還以為甘奇是不信趙宗諤的話語,眾人連忙開口。

「甘夫子,國公爺可當真是最念恩情了,世間少有的重情重義之人。」

「夫子有所不知,昔日裏在下進京趕考,若非國公爺幫襯,那真是要露宿街頭了。」

甘奇笑了笑:「國公當真該回去問了一問韓相……」

「問韓相作甚?韓相待我自然是恩重如山,但是也不至於事事都要問他,交個好友而已,此事若成,到時候我自帶着夫子上韓相那裏拜見,說不定韓相還需感謝我呢。」這話倒也有道理,甘奇每日在朝堂噴韓琦,忽然趙宗諤把甘奇變成了自己人,韓琦豈能不高興?

趙宗諤還是有點信心的,便是心中覺得自己比趙曙重情義,也覺得甘奇最近是受了氣,還覺得自己真有機會與趙曙爭奪一番了。

卻沒想過,趙曙都不敢見甘奇,偏偏他趙宗諤就敢請甘奇吃飯。不過話也說話來,趙曙是皇子,他趙宗諤可不是皇子,也就少了許多避諱。

趙宗諤今日,那是實打實三顧茅廬,禮賢下士。

甘奇依舊只是個微笑:「罷了,國公爺今日這宴席,我怕是沒有口福,國公爺問過韓相之後,若是能再來請,那我在好好吃一頓。」

說完甘奇起身而去,心想韓大相公做點事情也是真難,選得這麼一個人,有得罪受了。

趙宗諤看着甘奇就這麼起身而走,面色微慍,怒色忍了又忍。

眾人也是面面相覷,都轉頭看向趙宗諤。

已然有人出言:「國公爺,這廝好生不識趣。」

「定是個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咱國公爺。」

「來日有他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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