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乃何物?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乃何物?

「快快,快拿來看看。」張大家的語氣中有一種急切,急切想知道另外一張紙上甘奇留下了什麼。

只見白紙之上詞句不長:冬夜夜寒冰合井,畫堂明月侵幃。青缸明滅照悲啼。青缸挑欲盡,粉淚裛還垂。未盡一尊先掩淚,歌聲半帶清悲。情聲兩盡莫相違。欲知腸斷處,樑上暗塵飛。

落款:甘道堅,詞贈張大家。

卻見那張大家眼眶慢慢泛紅,微微濕潤起來,一曲《臨江仙》,說盡了這歡場女子強顏歡笑之下的苦悲事。

流落風塵地,女兒豈不悲?

一個歡場女子迎來送往,人情冷暖,歡笑只為他人,也只為他人歡笑,內心之中的苦澀悲情,又有何人知?

有人開口喊道:「張大家,莫不是甘道堅留了一首詞,可否唱來一聽?」

其實這首詞乃是蘇軾十幾年後所作,這首詞是真的寫得好,詞這個東西,這般寫才是正常,因為本就是唱詞,大多還是這種內容動人的東西,詞牌也多是幽怨婉轉哀愁之類,與後世情歌、民謠等抒情歌曲很像。

而後世之人更熟悉的蘇軾之詞,比如「大江東去浪淘盡」這一類,就如李清照評價蘇軾所言,許多詞壓根就唱不了,這種大開大合之詞,配上幽怨的曲調,反而不倫不類,極為怪異,更唱不出詞文中的豪邁。這種配合,就像是用情歌的曲調來唱雄赳赳氣昂昂軍歌歌詞。

所以真正能在勾欄瓦肆里火起來的詞文,更多還是柳永的那種風格,或者李清照的風格。也可以說就是後來的婉約派更適合一些。

張大家微微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雙眼,與眾人微微一笑,起了音樂,然後幽怨而唱,走心開口,當真教人見之憐之。

一曲唱罷,早已有人開口說:「好詞,當真好詞,這首詞,便算是甘道堅送給張大家的了,張大家當好好珍藏,多多傳唱。」

「女兒淚,皆付與,甘公子一曲,不知道盡多少樓宇女兒事,這一曲,怕是過不得幾天,就要唱遍汴梁城。」張大家答了一語。

卻見劉幾直接站起身來,語氣不佳說道:「今日疲倦,先行告辭,來日再會。」

說完劉幾已然起步往外走去,甘正連忙起身跟隨,片刻之後,大多國子監的學生都跟隨而出。

眾人還未真正走出去,廳內的笑聲已然傳來,還有零星笑語。

「國子監,國子學,太學,哈哈……」

「平常了一個個抬頭看人,今日卻都低頭而走,不知為何,就是讓人覺得爽快……」

「今日當真來得值當,一出好戲,來日當與眾人說上一說,這般好戲若不能在場親眼得見,不知多少人要遺憾非常……」

「要說這甘道堅與蘇子瞻,當真有才,我等不及也。」

「另外還有一人好似名叫蘇轍,是那蘇子瞻親弟,也是有才之人,今日卻不見他出手,稍稍有些遺憾啊。」

「說來也怪,蘇家兄弟平常里未曾聽說也就罷了,他們是蜀地人士,剛剛入京不久。但是甘道堅乃汴梁本地人,緣何以往從未聽聞?」

「這就叫一鳴驚人,有才者,還能如此低調,比那些國子監的學生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

這般話語,似乎故意低聲,卻又故意讓人能聽見。可見這國子監的學生,平常里在汴梁城的文人圈裏,還真有許多人不那麼待見。究其原因,自然還是離不開高傲自大。

劉幾皺眉快步,只覺得心裏堵得慌。

甘正跟上前去,開口說道:「伯壽兄,那甘奇當真是濫竽充數之輩,想他也沒有幾首存貨,不得多久,便會現出原形,到時候必然教天下人恥笑。」

劉幾聽得話語,腳步一停,回頭說道:「端念,以往我覺得你是一個謙遜有禮之人,為何今日非要如此小人行徑?既然是同族子弟,你不念人好,還反覆如此攻訐,害得一眾同窗顏面掃地,這般是何道理?」

劉幾心中多少有怪罪甘正的意思,今日好端端在家讀書,非要到這裏來走一遭,弄得一個顏面掃地,還被人背後笑話,也不知以後汴梁城的文人士子會如何編排他劉幾。

甘正聞言連忙解釋:「伯壽兄,不需多久,他甘奇必然江郎才盡,伯壽兄不必過於掛懷,稍等一些時日,必然見分曉,小弟所言,句句屬實。」

「唉……」劉幾嘆息一聲,起步再走,連連搖頭。

甘正看着劉幾低頭快步走去,微微咬牙。

遇仙樓內,近來生意是差了一些,但是樓內又推出了幾個自小培養的小姑娘,倒也不錯,過得一兩年,勢頭大概又會起來。

甘奇來了,媽媽與小廝的熱情自不用說。

只是一直熱情伺候的媽媽,今夜也有些失望,因為甘奇與蘇家兄弟,今夜好似並沒有填詞的雅興,只是互相調笑閑談,杯盞不停。

待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甘奇終於拿出了懷中的幾張草圖。

趙宗漢還不等甘奇開口,就問道:「此乃何物?」

甘奇神秘一笑,看着蘇軾,說道:「來來來,子瞻,你畫工精湛,幫我一個忙。」

蘇軾湊過頭來,看着甘奇攤開的紙,問道:「道堅這畫的是什麼?」

「看不出來沒關係,主要是讓你幫我話,此乃蕾絲,女子衣領袖口裙擺處的裝飾之物,透明立體,簡易圖案也可,花鳥魚蟲也行,定要美麗驚艷,所以才尋你來畫。」甘奇今日的目的,終於說出口了。

「女子衣衫裝飾之物?我……我不畫……」酒酣的蘇軾兩眼迷離,擺手搖頭。

「這麼直接的嗎?」甘奇說得一語,又道:「子瞻,來來來,你聽我說,我要開個成衣店,若是這圖案不美,豈能賣得出去?」

蘇軾聞言抬頭看着甘奇,手指連連在點:「道堅,女子之物,你街邊隨便尋個畫工就是了,何必非要我來畫?要是讓人知道我給你畫了這些女子之物,往後豈不是教人笑話了去?」

「四個億」的藝術大家,有四個億的臉面。甘奇心裏是理解的,但是甘奇口中還道:「賺錢的,分錢,讓你入股,一年怎麼也給你賺個一萬兩萬貫的。」

蘇軾大手一揮:「黃白之物,身外之物也,夠花就行,要那麼幹嘛?」

「子由,來,勸勸你哥,你哥喝醉了,一年上萬貫的錢,怎麼能不要呢?」甘奇說道。

蘇轍嘿嘿一笑,拉了拉蘇軾:「兄長,我都給道堅兄寫了話本,你給道堅兄畫個裙擺,有何不可?」

蘇軾還是搖頭:「不畫。」

甘奇嘿嘿一笑,說道:「子瞻,你看吶,我今天去樊樓,花費了一百幾十貫,是吧?我們又來了這遇仙樓,又花了好七八貫,是吧……咱們倆誰跟誰啊?你看我,這麼花錢,我說什麼了?等下若是還有什麼消遣花費,百貫千貫的,我眉頭都不皺一下……」

卻見甘奇又轉頭一語:「李媽媽,來來來,把你樓里的好姑娘都叫出來,十個八個不嫌多……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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