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那是鏡月
骨架愣住了。
林妙然呆住了。
正在咆哮著往前沖的其他亡魂，這一刻也停止了衝鋒，以一種目瞪口呆的狀態，看着眼前這一幕。
被一劍斬開的那亡魂，此刻艱難掙扎著。
它被切成兩片的身子，在半空之中，像是布片一樣，想要重新縫接起來。
但是切口一觸碰，頓時就像是積雪遇到驕陽，立刻開始融化。
大股大股的泡沫，從切口洶湧而出。
切口沒有癒合，這亡魂反而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
這出人意料的一幕，此時此刻，讓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骨架那深深的眼窩，此刻對準楚言手中的那柄斷劍，身子一動也不動。
林妙然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她的目光在楚言和斷劍上來回遊離。
那就是一柄斷劍。
如果說哪裏有什麼奇特的話，那就是這斷劍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廢銅爛鐵。
劍身表面，斑斑駁駁，像是沉在沼澤地里，被腐蝕了幾百上千年，然後才被打撈上來的一樣。
這種斷劍，哪怕是扔到世俗的地上，都不會有人去撿。
可是現在，就這樣一柄斷劍，竟然給亡魂造成了永久性的傷勢。
楚言此刻依舊還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低着頭，長發垂落，叫人看不清他的臉。
但是他的身子，卻依舊站在林妙然的身前。
手中的劍，也握得很穩。
隨着時間的不斷流逝，楚言腦中那混沌的狀態，越來越濃烈起來。
這個時候，他就像是一個幾乎困到要死的人，就連站着，都是折磨。
現在的所有舉動，完全就是憑藉着意志，憑藉着本能。
「鏡月——」
良久之後，楚言輕聲一笑，口中吐出兩個字來。
又一次，是母親留下的寶物，保護了自己。
鏡月劍和萬妖葬場的影像，都是來自千機盒。
現在看來，母親早已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在聽到楚言口中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那被鎖鏈捆着的骨架，猛地一抖。
緊接着，它的身子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劇烈顫抖起來。
只是此刻，四周響徹亡魂的咆哮和哀嚎的聲音，骨架顫抖引來的鎖鏈嘩嘩作響，一時之間，也不是那麼明顯。
「嗚嗚嗚嗚嗚——」
似乎是感覺到鏡月劍的可怕，剩下的亡魂沒有再貿然衝過來，而是圍繞着楚言和林妙然不停旋轉。
至於那被楚言切開的亡魂，已經被它的那些同伴撕得四分五裂，吞噬了下去。
這一幕，也看得林妙然手心冒汗，背脊發涼。
這些亡魂，看上去都只是虛影。
但是當它們露出猙獰面孔的時候，它們竟然可以在一瞬間化虛為實。
那滿嘴的尖牙利齒，足以讓人做上一輩子的噩夢。
「嗚嗚嗚嗚嗚嗚！」
這群亡魂此刻並不着急攻擊。
它們好像已經看出來，楚言的狀態很不好。
可以說，他此刻隨時都可能暈倒。
亡魂不會關心楚言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它們只知道，現在只需要以逸待勞就可以了。
楚言的身子，此刻也在越來越冷。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都有點凍僵的感覺。
他沒有想到，打開地獄之門，竟然帶來這麼巨大的影響。
「看來剛剛吞進去那麼多亡魂，讓那黑影狠狠進補了一番啊。」楚言心中沉吟。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子重若千鈞，彷彿上面掛了兩座山一般，不停要閉上。
就在他眨眼的剎那，一個亡魂終於忍不住了。
楚言身上散發出來的血氣味道，對於亡魂而言，是難以忍耐的誘惑。
它們能夠忍到現在，已經極為辛苦了。
這個時候，這個亡魂再也按耐不住，一聲嘶吼，猛地從虛空中伸出比八仙桌還要巨大的利爪，朝着楚言撕扯過來。
利爪上的指甲，每一根都足足有七八尺長，猶如一把把寒光閃閃的利刃。
一瞬間亮起的鋒芒，足以刺痛人的眼睛。
楚言此刻隨之一動。
雖然他的身子看似沉重遲緩，但是這一切，卻迅捷如電。
「嗷！」
洞穴之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慘叫的同時，那碩大的利爪，被鏡月劍齊腕斬斷。
利爪飛出去十多丈后，重重砸在地上，像是一直肥碩的蠕動一般，不甘地跳動了幾下后，頓時化作一灘濃水，徹底沒有了聲息。
這一幕看得林妙然心臟狂跳。
而轉過頭來，楚言又恢復了之前安靜的姿勢，彷彿之前揮劍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那被斬去手腕的亡魂，此刻哀嚎著往後退去。
虛空之中，也凝聚出來它的雙目。
大如燈籠，鮮紅如血。
眸中的怨毒和仇恨，彷彿帶着十世血仇，傾盡五湖四海的水，都沒有辦法沖刷乾淨一般。
這一次試探的失敗，讓雙方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但是此刻只要不是傻子，都會明白，時間拖得越久，那麼對於楚言和林妙然就越不利。
這些亡魂，本身就是被鎮壓在這洞穴中的。
只要不出現大的意外，它們就會永遠存在。
而楚言此刻受到地獄之門的影響，即便他意志再堅強，現在也已經幾乎超越了極限。
此刻將眼睛眯開一條縫隙，就幾乎已經耗盡了他僅剩的全部力氣。
剛剛那一劍，也幾乎可以說是能夠斬出的最後一劍。
再過不了多久，楚言就會徹底暈過去。
而這已經不是可以靠着意志可以堅持的事情了。
就在這個時候，好久沒有開口的骨架，猛然張開嘴巴，露出一口白得發亮的牙齒。
「笨蛋笨蛋笨蛋！」
它的語氣里，充滿了憤慨。
「你是蠢貨嘛！有鏡月劍不早說！鏡月劍你會不會用！你會不會用！」
「你以為鏡月劍是殺豬刀嘛！」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語氣之中，好似是在說一個暴殄天物的傻瓜。
楚言此刻意識模模糊糊的時候，聽到骨架口中的「鏡月」兩個字，頓時下意識將視線朝那個方向偏過去。
這個傢伙，怎麼會知道這柄劍？
骨架此刻顯然還在大吵大嚷，但是楚言的耳朵里，已經沒有辦法聽到更多的動靜了。
他依稀可以看到骨架的嘴巴在極為誇張的一張一合，但是聲音卻是在他耳中隆隆作響，沒有辦法理解完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