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至今都有陰影
黎明將至。
山嶺下的火堆，此刻只剩下依稀的暗紅色火星，彷彿一陣大風，就能夠吹散一般。
楚言面朝石壁，面無表情。
他面前被釘著的江俊，只剩下一口氣了。
重傷、失血、驚嚇，如今讓他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種被恐懼環繞的痛苦，讓江俊心中都忍不住咒罵自己。
如果他不是一個武者，而是一個體質孱弱的凡人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他早就死了，早就解脫了，哪裏會像如今這樣。
「我……都說完了……殿下……」江俊無比艱難地說道。
他此刻每說一個字，喉嚨里都像是用鈍刀子割過一樣。
但是江俊不得不說。
他想要死。
「殺了……我……求你……」
江俊有氣無力哀求道。
楚言冷冷掃了對方一眼，淡淡開口：「江俊，你去過深淵魔獄嗎？」
「我……」江俊剛吐出一個字，猛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瞳孔劇烈收縮。
而這個時候，楚言不再看他，轉身就走：「好好感受一下，那種絕望吧。」
「殺、殺我啊……」獃獃看着楚言的背影在風雪中越走越遠，直到徹底看不見，江俊嘶啞著嗓子，發出哭嚎的聲音。
可惜的是，他如今血都快流幹了，哪裏還會有眼淚。
天空剛剛現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楚言跨過南元郡國邊陲，正式回到故土。
這一天，是一月七日，距離一月二十八日楚強東登基三十年慶典，還有二十一天。
時間一晃，半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時年一月二十二日。
此時整個南元郡國的都城，顯得熱鬧非凡。
數年前朝堂上的那一場變亂，因為時間的流逝，已經很少有人提起。
再加上如今太子楚行展現出絕頂的修仙天賦，被萬海門收為弟子，整個南元郡國，在過去的幾年中，都透出一股歌舞昇平的味道。
市井之中，甚至有傳言稱，等到太子楚行未來登上大寶，南元郡國就不能稱為郡國，要成為疆國了！
這種變化，可要比開疆闢土，還要讓人興奮和期待。
而曾經那一個萬人矚目的名字，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都沒有人提起了。
至於沒人提起的原因，是有人刻意地彈壓，還是其他什麼緣由，就只有少數人知道了。
南元郡國因為萬海門的重視，如今也成為了周邊幾個郡國中舉足輕重的存在，地位比起數年之前，有了明顯提升。
要不然的話，楚強東登基三十年慶典，也不可能如此大張旗鼓，以至於讓周邊幾個郡國，都派使臣前來朝賀。
不知情的人看到的話，或許還以為那幾個郡國，都已經對南元郡國稱臣了。
早在一個月之前，南元郡國的國都，就已經陷入了歡慶的氣氛中。
而這氣氛，將會在這個月的月底，一月二十八日徹底被推上高潮。
如今南元郡國上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確保此次的慶典萬無一失。
一方面要保證氣氛的完美，另外一個方面，也要將一切可能的不穩定因素，都扼殺在萌芽階段。
此時整個慶典最為重要的地方之一——南元郡國的皇城，正在做着慶典前的最後準備。
整個皇城都要重新粉刷，壁畫都要重新描繪，琉璃磚瓦，一一都要換成新的，甚至包括皇城內所有的一張椅子，一隻茶杯，地下踩着的一塊磚，都必須要是嶄新的，必須要展現出南元郡國未來的真龍氣運！
而負責這一切事物的，都是如今掌管內廷禮儀的吳曉明吳公公。
掌管內廷禮儀，對於南元郡國而言，就是吳曉明公公對於皇城內的宮女、太監，擁有絕對的任免權，同時郡王的吃穿用度，皇城內的宮殿裝飾等等，都必須由他經手、決定。
能坐到這種位置，掌握這種權力的，只能是當今郡王楚強東最為信任的心腹。
而在三年之前，吳曉明還只是內廷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
至於他如今為什麼能登上如此高位，原因很簡單，他在三年之前，立下了一個大功。
他是當時第一個發現前太子對親妹越禮和有謀反意圖的人。
也正是因為他的敏銳發現和及時彙報，這才阻止了南元郡國的一場浩劫。
此時此刻，吳曉明吳公公，正跳着腳，尖著嗓子指揮幾個強壯的工匠，將足足一層樓高的花瓶安放好。
「小心！小心！慢一點！慢一點！哎喲！我說慢一點！」吳曉明尖著嗓子，一驚一乍道。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那幾個工匠終於將花瓶擺放好，每個人的衣衫，都已經被汗水浸透。
不過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得到了吳曉明一陣劈頭蓋臉的臭罵。
只是吳曉明公公不知道什麼原因，臉頰比起過去，有一點歪，口中也缺了不少牙齒，所以說話的時候，不僅漏風，還很吃力。
罵了這幾個「毛手毛腳」的工匠一番后，他喘著氣坐下來，而他身邊早有其他小太監伺候着，此刻見狀，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茶雙手奉上。
「老祖宗您可注意著身體，這些日子，整個皇城都需要您這根頂樑柱在呢，要是被這幾個下賤的工匠氣得病了，那就可萬萬不值得了。」眼見吳公公喝茶，小太監趕緊殷勤的馬屁奉上，同時雙手恰到好處地用力，在吳曉明肩膀上揉捏著。
吳曉明太享受這種被人奉承的感覺了。
這件事就是人間絕頂的享受。
每次有這樣的想法，他心中都不由得意自己當年孤注一擲的決定是多麼重要。
人生如下棋，一步對，步步對，說的不就正是自己嘛。
不過此刻，吳公公明明開心得眼睛都眯起來，被馬屁拍得舒服得想呻吟了，但是他還是故作矜持道：「什麼頂樑柱？不許亂說，記住了，咱們南元郡國的頂樑柱啊，只有郡王陛下一人，將來等到郡王陛下退位了，那麼就只有當今的太子殿下一人——」
說到「太子」兩個字的時候，吳曉明突然之間，像是想起了什麼，情不自禁身子一顫，話音也停了下來。
那侍奉他的小太監見吳曉明突然傻呆住，眼中露出驚惶的神色，也不敢多問一句，趕緊低下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過得片刻，那小太監感覺吳曉明的顫抖停止了。
與此同時，他聽到吳曉明尖尖細細的聲音傳入耳中：「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說起過，有哪些大人至今還沒有來到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