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給你自由，給我自由
狂吼的聲音，在這溶洞之中，不斷回蕩。
絕望、憤怒、不甘、心碎，種種情緒，包含其中。
一幕幕畫面，從記憶的長河中，緩緩浮現在俞寒的腦海中。
「此女擁有往生瞳，天生可溝通幽冥，以後就是你的人了。」師父說。
自己眼前的，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五六歲的模樣，臉頰肥嘟嘟的，看着自己笑：「師兄。」
「助我踏上巔峰的工具罷了。」當時也不過才七八歲的俞寒，心中如此想着。
從那一天起，一根細細的鎖鏈，一端在女孩子的脖子上，一端在自己手中，聯繫了彼此，一晃就是十多年的時間。
這十多年中，俞寒越發高大，實力越來越強，漸漸成長為學徒弟子中當之無愧的大師兄。
而他手中的這個少女，實力雖然也越來越強，但是身材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有那換成齊劉海的髮飾，證明了她年歲的成長。
十年中，他們一起修行，一起晉陞。
少女在這一路上，幫了他很大的忙，給予了他一切可能的幫助。
少女的話很少，只是一味地去完成俞寒下達的命令。
在俞寒的心中，這個少女，也不過就是自己手中的殺人利器。
唯一特別的，或許就是這個少女擁有佈陣的能力。
而這個能力，是九聖門不擅長的。
但是就在這一次，俞寒終於知道了，這個自己一度認為只是一件工具，用壞了大不了就換掉的少女，在自己的心中，竟然擁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回憶一幕幕湧上心頭，俞寒從流淚，到大哭，到泣不成聲。
他緊緊抱着懷中齊劉海少女的屍體，好像一鬆手，對方這唯一留存於這個世界的身體，就會消失一樣。
遠遠看着這一幕，江盼夢的臉上，露出一絲動容。
身為女子，江盼夢的心思，自然要比周圍一群男弟子細膩許多。
此時此刻，從俞寒的表現中，她已經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悲慟。
但是她又能說什麼呢。
就算被俞寒的悲傷所感染，但是他們依舊是敵人，而且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江盼夢偷偷朝楚言望了一眼。
她心裏面有些奇怪。
在江盼夢的心目中，楚言是那種對敵人絕不會手下留情的人。
但是此刻，他卻攔下眾人，顯然是向給俞寒一點時間和空間。
這個表現，和江盼夢心目中的楚言有所不同。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齊劉海少女奮不顧身，為俞寒擋住那一槍的時候，楚言的心神，當時猛地一顫。
齊劉海少女當時的身影，和他記憶中的某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他給俞寒的時間，並不是說他被感動了，或是心中有所愧疚，而是因為，他也曾經歷過類似的悲傷。
只是楚言比俞寒幸運罷了。
至少當時義無反顧擋在他身前的那個女孩子，活下來了。
再過片刻，楚言握緊了手中鎖魂槍。
給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今天這場戰鬥，也該結束了。
而與此同時，俞寒已經不再流淚。
他的眼神，透出一股決絕。
輕輕將齊劉海少女脖子上的鎖鏈解開，俞寒輕輕說道：「這是你一直想要的自由，現在給你了。」
不舍地再看齊劉海少女一眼，將對方緊緊摟入懷中，俞寒站起身來：「現在，該輪到我去爭取屬於我的自由了。」
眼見俞寒站起，碎星樓眾人頓時露出警戒的神色。
現在誰都看出來了，對方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
這種情況下，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發瘋，做出什麼舉動。
要知道，一旦沒有牽掛的修士，是最為可怕的，這種時候，他們往往會爆發出成倍的戰力。
俞寒緩緩抬頭，朝碎星樓眾人望來。
見到對方容貌的剎那，碎星樓在場弟子，都露出錯愕的神色，下一刻，更是有人面露驚駭。
俞寒的臉剛剛被大日曜龍的火光捲入其中，之前因為低着頭，所以沒有人發現。
現在他抬起頭來，眾人頓時看到，他的那張臉，此刻簡直如惡鬼一般可怕。
半邊頭髮，都被燒焦，左邊半張臉，更是皮肉都如燒焦的橘子皮一般皺在一起，眼珠子從扭曲的筋肉中鼓出來，條條血絲，彷彿蚯蚓在蠕動，鼻子已經看不見了，嘴巴也被撕裂開來，此刻直接就可以看到一排牙床。
俞寒的目光，在碎星樓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楚言的身上。
他注意到，碎星樓其他人望向他的時候，神色都各有變化，只有楚言，始終不變。
「我請求和你一對一生死斗。」俞寒看着楚言，開口說道。
他身後那群九聖門弟子一陣騷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沒有人敢大聲說出來。
蘇見遠想提醒楚言小心有詐，楚言擺擺手，望向俞寒：「可以。」
「如果我死了，請將我和她葬在一起。」俞寒又說道。
「可以。」楚言點頭。
「如果我贏了，我任由你們發落，但是我身後的九聖門弟子，放他們離開。」俞寒再度開口。
「那不可能。」楚言搖頭，「要是這麼做的話，碎星樓的列祖列宗都不會放過我。」
俞寒沉默了。
過得片刻，他點點頭：「那好吧，碎星樓和九聖門之間的恩怨，本來也不是我一句話就能改變的，既然這樣，記住你剛剛答應我的承諾。」
「放心吧，我會做到的。」楚言應道。
低頭再看一眼懷中的齊劉海少女。
雖然已經逝去，但是齊劉海少女此刻的神色卻很安詳，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淺淺的微笑，就像是終於完成了某個願望一般。
指尖輕輕拂過對方的臉頰，俞寒深吸一口氣，用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道：「對不起，你讓我活下去，但是身為九聖門弟子，面對碎星樓，絕對不能不戰而逃，而且——」
他抬起頭，望向楚言。
這一刻，俞寒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就算明知道贏不了，但是殺妻之仇，卻不能不報啊。」俞寒喃喃說道。
楚言此刻，已經舉起了鎖魂槍。
俞寒也抬起了手臂。
長袖之中，傳來鎖鏈碰撞的清脆聲響。
一聲長嘯，俞寒朝楚言衝來，長袖一卷，剎那之間，四周空氣，如海浪，如驚瀾，同時旋轉起來。
「萬獸囚牢！」
「蒼穹鎖魂槍！」
兩道身影，在半空交錯。
明暗交替。
下一刻，血花綻放開來。
一道身影，轟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