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血脈的延續
見到沈晴後背的時候，楚言不由呆了一下，進而目光一凝。
沈晴光潔的後背上，竟然有道足足一尺長的傷口。
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這樣的傷勢，如果是一個普通修士，恐怕早就痛得暈過去了。
而沈晴從頭至尾，都沒有哼上一聲，甚至還帶着這樣的重傷，一路緊跟自己。
之前楚言也沒有注意到對方居然受了這樣的重傷，此刻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頓時之間，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旖旎念頭，也煙消雲散了。
他鄭重了神色，取出一枚丹藥，交給沈晴，讓她服下后，才小心翼翼為她撒上藥粉。
這藥粉效果神奇，撒上之後，可以讓傷口快速癒合，所以哪怕不縫上傷口也沒有關係，並且癒合之後，不會留下絲毫疤痕。
只是在這段時間內，沈晴是不能夠將衣服穿上的，只能保持着如今這個姿勢。
看都已經看過了，要是現在再把身子轉過去，那未免也有點太做作了，於是一時之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為了化解這個氣氛，楚言想了想，問道：「說說看，你為什麼要來碎星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當時已經被另外一個宗門收為弟子了吧。」
沈晴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下一刻，聲音傳來：「為了找你。」
楚言萬萬沒想到，對方給出的居然是這麼個回答。
他原本問這個問題，是想讓氣氛不那麼尷尬，結果現在，氣氛反而更尷尬了。
不過很快楚言就意識到，沈晴所說的，可能不是正常人表達的那種意思。
因為就楚言對沈晴的了解，這個少女的心簡直就像是鋼鐵一樣。
你能試想出來，一個對身體的疼痛完全不在意的鋼鐵人，會內心柔軟，對誰一見鍾情？
「為了找我，為什麼要找我。」楚言眉頭一皺。
「因為你殺了沈無風。」沈晴轉過身來，目視楚言，用很認真的語氣道，「短期內提升到凝脈境，然後越階斬殺沈無風，你有我想要的力量。」
「我不懂你的意思。」楚言搖頭，「你如果想要變強的話，無論是你之前要去的那個宗門，還是碎星樓，都有大把的資源和功法幫助你變得更強。」
「你和他們不一樣。」沈晴說道，但是很顯然，她極度缺少和人交流的經歷，所以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找到準確形容的辭彙，只是搖頭，「你擁有的，是他們不具備的，但是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麼？」楚言不禁好奇。
「強大的意志、力量，可以讓我——」沈晴的臉色，此刻浮現出少有的潮紅，身子就連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顯然她此刻情緒很激動，「改變我的命運，為了我的母親。」
「為了母親——」楚言一愣。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是被什麼人打了一拳，擊中了心臟。
此時此刻，楚言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初次見到沈晴的時候，為什麼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們身上，都有同樣的執著。
「你的母親，現在在哪裏？」楚言低聲問道。
「她去世了，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沈晴低聲道。
兩人之間，再一次沉默了起來。
失去母親的痛苦，楚言很清楚。
比起沈晴，他還是幸運的。
因為童年的時候，他是和母親一起度過的，他至少還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還擁有關於母親的回憶。
而沈晴就不同了，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
甚至楚言從對方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出來，沈晴對於自己的出生，充滿了自責。
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
楚言可以想像到，正是因為這種自責，才讓沈晴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不願意和別人交流、交往，直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良久的沉默后，是沈晴主動開口打破沉寂。
而在這之前，想讓她主動開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爹從小對我就很嚴厲，他或許也覺得，是我害死了母親，所以我希望自己可以變得強大，強大到——讓人覺得我的出生，不是災難，強大到沈家不會有人忘記我母親的存在。要不是我的話，母親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沈家上上下下，處處都會有她的影子，而不是現在，誰都忘掉她了，誰都不記得她了。」長長吐出一口氣，沈晴說完這番話，好像是抽光了全身的力氣，身子靠在了一旁的樹上，臉上出現了過去從未出現過的疲憊。
她還從沒有一次說出這麼多話過。
一雙修長緊繃的雙腿，此刻伸直在楚言的面前，腿上和腳踝上不嚴重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
「你錯了。」楚言沉吟片刻后道。
沈晴抬起頭，不解地看着楚言。
「你變得強大，不是應該要讓人覺得你不是災禍，也不是應該讓別人永遠記住你的母親，而是要將你母親託付給你的生命，活出屬於你自己的樣子。」
楚言伸出手，在地上畫出一條條長線。
「你看，這是你們沈家的祖先。」楚言指著這些線的源頭，然後再指向從那個源頭分出來的一條條支線，「沈家的祖先一代代延續著血脈，而你母親的家族，也在不斷延續著血脈，經過數百萬年，數十萬年、數萬年，從太古時代，或者更遠，延續到遠古時代，再延續到古代，再到現代，一代代的血脈傳下去。m.
在這期間，哪怕是其中一代、一環的延續出現了問題，那麼就沒有你沈晴了。
所以你沈晴要做的，是好好珍惜你母親留給你的血脈，就算你未來可能不能有所延續，但是至少在你這裏，你要讓你母親覺得，她當年將你生下來，是值得的，你會是她的驕傲，而不是一輩子活在她的陰影下。」
楚言吸了口氣，繼續道：「她生出你的時候，恐怕根本就沒有想過，希望你未來會為她做點什麼，只是希望可以親眼看着你一點點長大，從幼童，到少女，或許將來會嫁做人婦，或許會如現今這樣，踏上仙路。
但是無論哪一種可能，其中都絕對不會包括，讓她成為你心靈的枷鎖。」
楚言一番話，讓沈晴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這麼多年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但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