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烏合之眾
夜晚的風，突然變得有點涼了。
風吹在滿是砂礫的地上，傳來細碎的嘩啦啦聲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的緣故，楚言總覺得通往礦坑的路上，飄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他的腦海中，此刻不斷浮現出那全身包裹着繃帶的修士，那幾個消失的家族，那些自己族人都忘掉了的高層。
天涯宗的上師授課時候說過，修仙之路，就是一條掠奪之路。
但是在楚言的理解中，這就好比長滿樹木的森林。
每一個修士，就是其中的一棵棵樹。
有的樹，可以長得很高很大，因為它掠奪了周圍其他樹木的養分。
那些被奪走了養分的樹木，長得矮小，就如同修士之中的底層。
但是如果他的猜測沒錯的話，落日門這一次所做的事情，不僅僅是掠奪其他樹木的養分了。
他們就連給他們提供養分的泥土、雨水、陽光，都要一併毀掉。
這未免做得太過了。
而且隱隱之中，楚言感覺到，落日門他們的目的，可能還不僅僅如此。
他們或許還有其他的想法。
至於答案，就是楚言現在要去尋找的。
礦坑巨大，但是入口只有一個。
因為人員早已遣散的緣故，夜晚的礦坑，顯得更加安靜和——鬼魅。
黑漆漆的礦口，就猶如巨獸張開的森然巨口。
落下的月光，都照不進去。
一眼望去，就彷彿這張巨口，就連月光，都吞下去了一般。
礦坑的入口，就在前方的不遠處。
但這個時候，楚言看到，在那牌坊下面，一道人影，面對自己，站在了那裏。
月光下，那張老人的臉，此刻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顯得無比冰冷。
楚言停下腳步，吐出一口氣：「門房秦大爺。」
秦大爺的腰桿，此時依舊佝僂著，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微微搖晃。
那種感覺，就好像風力稍微大一點，都能將他吹倒，一頭栽落礦坑，摔得粉身碎骨一般。
不過楚言沒有因為對方看上去的孱弱，而輕視對方。
事實上，對方此時能夠察覺到他的出現，就已經證明了，他不僅僅是一個門房。
「你好像對於我的出現，並不意外。」秦大爺望向楚言，嘴巴微張，發出蒼老的聲音。
楚言往前走了幾步，笑了笑：「我早就想到了。」
「哦？」秦大爺眉頭皺了皺。
不過因為臉上本身就滿是皺紋的緣故，他皺起的眉頭，看上去並不是很明顯。
「這麼大一個礦坑，在沒有得到上宗驗查通過的情況下，竟然只讓一個上了年紀，血脈枯竭的修士來看守，實在是太不合理了。」楚言搖搖頭道：「這不怪你，老人家，你隱藏的功夫很好。
說實話，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境界是什麼。
出現破綻的話，只能說，你的隊友，都是豬。」
「豬隊友？」秦大爺的眼眸里，浮現出一抹亮澤。
看上去，他似乎對楚言的話，還挺認同的。
「是啊，他們就是一群豬，一群烏合之眾。
單立的腦子裏，只有殺殺殺，無論對誰，都是一個態度，生硬得猶如一塊鋼板，只適合做一些臟活。
喬淺水膽小心卻大，總覺得自己能做大事，但是就他的能力，就算把重要的任務託付給他，把高高在上的位置讓給他，然後他就會給你完美詮釋，什麼叫做德不配位。
傅妍別看長得嬌滴滴的，她的心思，可是從來不安分，她要的東西，可不是看上去的那麼一點點。
張波表面上看上去做事滴水不漏，但是事實上呢，他就是一個繡花枕頭，裏面全是草包。
做事只能順勢，一旦逆勢，甚至只是出現一點點意外，他就會慌了手腳，然後徹底潰敗。」
說到這裏，秦大爺掃了楚言一眼，冷冷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今晚到這裏來，就是從張波那裏，看出了什麼問題吧。」
楚言有點不好意思：「老人家，你看人看得還真准。」
秦大爺：「……」
這種感覺，其實就和說自己的家鄉一樣。
自己可以嘲諷，但是換成別人，那是一點壞話都不許講。
「那掌門崔德榮呢，老人家給他的評價是什麼？」楚言笑道：「反正你們的陰謀也已經暴露了，不如你把他的弱點告訴我，我好想辦法對付他。」
「就你區區一個地元境，還想對付天心境？」秦大爺的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嘲弄，「你以為你是神獸轉世，還是有仙魔附體？
真以為入了天涯宗，就能越階挑戰？
少年郎，你太年輕了，真是年輕得不知天高地厚。
崔德榮這人，雖然眼高手低，但是能力，還是有一點的。
要不然的話，當年我也不會和他合作，願意賭上命運，來搏一把未來。」
「眼高手低。」楚言喃喃道：「這麼說的話，崔掌門就是俗話中的驕傲自大，辦啥啥不行，小姐身子丫鬟命了？」
「別說廢話了。」秦大爺此時目光一凝，冷聲喝道：「我雖然不知道你能力如何，不過你不會比那個孔仙更強。
你今晚莽撞的行為，害得不僅是你，還要害死孔仙。」
「那就試一試？」楚言依舊笑着回應。
秦大爺此時也突然咧嘴，對他笑了笑。
楚言看到對方缺了兩顆門牙。
難怪剛剛聽對方講話，總覺得有點漏風。
楚言心中正這麼想着，突然之間，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想邁步，但就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竟然邁不開雙腳了。
楚言頓時一驚。
對方出手了！
對方什麼時候出手的！
抬頭望去，楚言頓時發現，他此刻居然已經不在那礦坑前方了。
眼前的礦坑，牌坊不見了，那門房秦大爺也不見了。
他現在，竟然深處一片漆黑的沼澤之中。
四周目力所及，都是黑得濃稠的沼澤。
這沼澤還在不時冒出一個大泡，然後爆開，濺出大片的爛泥點子。
頭頂，有一片緋紅色的光芒投了下來。
楚言抬頭望去。
高懸在天空的明月，這個時候，竟然也變成了妖異的紅色。
而他的身體，也在此刻，一點一點，開始朝着沼澤里陷了下去。
沼澤吞他身體的速度很快。
就片刻功夫，他膝蓋以下，就都沉沒下去。
而且楚言的身子，依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