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使壞

第八百四十章 使壞

「這賬目是怎麼回事?」袁氏坐在上首面若寒霜,冷眼看向立在跟前的管事婆子。

「這賬目好好的,大少奶奶說什麼?奴婢不明白。」管事婆子姓周,就那麼身板挺立的立在那裏,臉上半點不見慌亂之色,神情要多坦然有多坦然。

袁氏見狀冷笑了一聲,她從小就跟着方媽媽學習打理自己母親的嫁妝,十分精於算計,賬目上的問題,幾乎是掃一眼就能發現問題所在。

那麼大一筆嫁妝,她都能打理的清清楚楚,而如今管家這麼一點事,還只是採買上的一點小賬目,她又如何發現不了問題。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我也是那好糊弄的人?」袁氏扯著嘴角輕笑了一下,她若只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嫁過來就接手管家之事,那定然也是發現不了什麼問題的。

她也承認,這周婆子做的賬目,也當真是極為精細了,若不留心些,是很難發現有問題,可惜卻是撞在她手裏,她可以說是從小就抱着賬本子長大的人,又豈會看漏了去。

「大少奶奶說話可得講證據,老婆子雖然不才,但在國公府內做管事,也是有些年頭的啦,就這採買的差事,奴婢那也是做了七八年上頭了,熟的不能再熟的,又哪裏能出錯,大少奶奶也別拿話來哄人的,凡事咱們得講證據。」周婆子說到此處,微揚著頭,臉上有得意之色閃過。

正如她所說,這差事做了七八年上頭,那是十分熟練的,賬目上頭自認為也是十分老道。

方媽媽有別的事要忙,此刻沒有陪在袁氏的身旁,在她身旁伺候的卻是幾個小丫頭,這會兒瞧見周婆子的神色,那般自信滿滿的模樣,心裏也不由咯噔了一下,莫不真是自家少奶奶,弄錯了?

心下也生出些不好來,自家少奶奶雖然管着家,可那也是才進門的新媳婦,一個不好得罪了人,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雖然這只是一個奴才,但是卻也是手裏有些權力的奴才。

越是大戶人家府中,那些握有權柄的奴才,越是不好招惹,周婆子這樣的積年老奴,瞧著都不好惹。

周婆子斜眼掃了一眼,瞧見幾個丫頭頗有些心虛的臉色,心裏越發得意起來,瞧瞧這一個個年紀輕輕的,哪裏有什麼底氣呀,她就說嘛,她那點事兒,哪裏就有紕漏,能讓這些人抓住把柄的。

只覺得對方即便是要找事兒,卻苦無證據也奈她不得,心裏越發得意起來。

這大少奶奶瞧著精明能幹,厲害的很,可是碰上她這樣滑溜的婆子,那也是沒有辦法。

以前香枝兒管家,話說的狠,行事也很是雷厲風行,總讓人覺得有些不按牌理出牌的意思,與一般的大戶人家出來的夫人奶奶們很是不同,讓人心生忌憚。

沒有摸清人家的底細,他們自然也不敢輕易招惹,甚至連夫人私下裏的一些吩咐,他們都沒敢聽,畢竟若真出了什麼事兒,以夫人那樣的性子,也未見得能保下他們來。

自然得萬事在心中,多斟酌斟酌。

而如今袁氏的手段,他們卻是摸得清清楚楚的,甚至能悉知到,若出了什麼狀況,她接下來會有何反應,種種都能做到心裏有數。

摸得門兒清的,自然也就沒那麼畏懼了,所以如今面對起袁氏的責問,就不會沒有底氣,更不會露出心虛氣短的模樣。

袁氏深吸了一口氣,心裏自然也有些生氣了。

香枝兒將管家權交到她手上,自然是出於信任的,她自然就不能有負所託。

而且原本香枝兒管家也是管得好好的,什麼岔子都沒出過,而如今交到她的手裏,若出了問題,豈不是說明她能力不足。

想她年紀可比香枝兒還大,而且還是大嫂,若說她不如旁人,她也不會跟人計較,但不如香枝兒卻是不行的,總不能讓她在自家夫君面前毫無顏面不是。

「你要證據是吧,那我就給你找出證據來!」袁氏長長嘆息一聲,隨即就伸手翻起手旁的賬本。

周婆子眼露輕蔑之色,她做的賬怎麼可能會有問題?目光看向袁氏只覺得她外強中乾。

「那就請大少奶奶指正!」周婆子這會兒站正了身子,一臉正氣的說道。

瞧着她這模樣,好似自己故意冤枉人似的,袁氏頓時被她這番做派給氣笑了。

「行,不就是證據嗎?我這就給你找出來,想來也是,沒有證據,空口白牙的,說出來誰也不信呀,我早就該早早把證據找出來,然後直接摔在你的臉上,也省得跟你費這一番口舌!」袁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隨手翻起賬本來,一目十行看得下去。

周婆子正思索著再說幾句什麼,長長自己的威風,她這般有身份的婆子,也不能隨意讓人小瞧了去不是,不然以後誰有點什麼問題都找他她來問話,她在一幫姐妹中面子也不好看呀,不知情的,人家還當她是軟弱可欺,誰都可以來踩她一腳似的。

話到嘴邊還沒說出來,坐在上面的袁氏,手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她心下一跳,抬眼看了過去,便迎上了袁氏怒瞪過來的目光。

周婆子心下覺得有些不好,但面上卻並無絲毫慌亂,為顯得底氣更足,話也脫口而出:「少奶奶有話直說便是,何須這樣嚇唬奴婢,須知國公府這樣的地方,奴婢可不是被嚇著長大的。」

「呵,周媽媽不是嚇著長大的,這我一早就看出來了。」袁氏似笑非笑的看向對方,問道:「只是我不知,周媽媽底氣這樣足,到底是誰在背後給你撐腰呢,也或是你當真膽大包天,奴大欺主?」

「大少奶奶這話,奴婢就聽不明白了,奴婢自問忠心耿耿,一心為國公府當差,從不曾出過差錯,怎麼到了大少奶奶口中,奴婢就成了不忠不義之人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周婆子說着這話,臉上也頓時就露出了憤憤不平之色,大有再說下去,她就要當場哭着喊冤的意思。

「哈,我冤枉了你?」袁氏已是抬手拿起桌上的賬本:「行,你說我冤枉了你,那你就過來看看。」她手指著賬本兒,問道:「你跟我說清楚,你記下的這幾筆賬目……」

說話間,已是將不清楚的那幾筆,直接遞到了她的眼前。

周婆子抬眼看了過去,一眼便看出問題所在,心下頓時覺得有些不好。

「賬目不都是這麼記的嘛,做了好幾年就是如此,不知何故,大少奶奶竟然專門指出來,這奴婢又如何明白呀!」周婆子抵賴不承認道。

哈,睜眼說瞎話,裝腔作勢到這般模樣,袁氏只覺得自己真是開了眼界了,當真不知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看你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欺負我是個心慈手軟之人,那行吧,我也不把你怎麼着。」袁氏淡淡一笑道。

周媽媽一聽這話,心裏頓時又得意了起來,這個大少奶奶有些本事,她如今也承認了,畢竟她做的賬目是極難看出問題所在的,可人家偏偏就找出來了,這不能不說人家的本事了得。

可有本事又怎麼樣?到底是從小缺乏些教養,底氣不足,即便是發現問題所在,也不敢拿她怎麼樣。

她這樣的奴才雖然是奴才,但比起府中不得寵的主子都要強,是能輕易招惹得了的嗎?招惹了她,後續的麻煩那可不少呢,大少奶奶這也算是識時務。

「這管家之權是二少奶奶交到我手裏的,但認真說起來,她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呢,我這怎麼說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交到她手裏,她要怎麼處置,那就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啦!」袁氏語氣淡淡的說道,這眨眼間原本的怒氣,也都消失無蹤了。

周婆子一聽,心裏頓時只覺得不好,須知這位二少奶奶看似謙和,但其行事卻頗為有手段,若自己落在她的手裏,可不比的在袁氏手裏輕鬆。

但又一想,這二少奶奶如今懷着身孕呢,這懷孕之人都是母愛泛濫,行事自然也最是心慈手軟不過,自己即便有錯,落在她手裏,也不可能隨意打殺了去不是。

再說了她會如此行事,那也是受人指使的不是,總歸出了事,背後之人也不可能不管她的,那她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心裏剛剛升起的一絲慌亂,頓時便被壓了下去。

「大少奶奶說得對,此事交到二少奶奶手中最是名正言順,卻不想大少奶奶還是大嫂呢,處置不了的事兒,居然還要勞煩二少奶奶出面,這也就是在咱們國公府,在旁人家還真是少見!」周婆子語氣輕鬆,神情坦然的說道。

這什麼意思?居然還有心情挑撥離間,還當着她的面兒,袁氏頓時既驚且怒,她也當真沒想到,這周婆子這樣的大膽,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裏,甚至被她點明了賬本出了問題,她仍然這樣有恃無恐。

呵呵,這沒背後若沒有人給她撐腰,她都不信。

袁氏身旁的幾個丫頭,也個個都怒目而視。

然而這婆子仿若未見一般,神色仍是自在無比。

「行行行,我看周媽媽果然是膽色過人之輩,希望在面對二少奶奶時,也有這樣的膽量氣魄,那才讓人心服口服的呢!」袁氏也懶得跟她計較,一個下人而已,與她爭贏了,也不見得有多體面。

要說起來袁氏心思敏捷,與香枝兒相處時間也不長,但是對於她的了解,卻是比這府中的下人,了解得更多。

香枝兒此人,對着誰都是一臉溫和模樣,人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無形中讓人毫無防備,然而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這些溫和只是表象,真要惹惱了她,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

她就等著瞧瞧,這周媽媽落到香枝兒的手裏,還能不能笑得像現在這般坦然,什麼比得過,比不過人的,那些都是虛的,她也並不在乎別人在背後說些什麼。

周婆子確實仗着自己背後有人撐腰,所以有恃無恐,但不知怎的,聽着袁氏這話,心裏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那位二少奶奶……老實說她還真的未曾對誰真正發過火,但是面對她時總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存在,就算是府中最叼滑的婆子在她跟前,也都有些抬不起頭來,底氣不足的樣子,甚至一些膽小些的人在她跟前,連話都不敢多說兩句。

這會兒一回想,也是覺得有些奇怪了,這位二少奶奶瞧著怎麼就這樣的與眾不同呢?

不管周婆子是怎樣想的,袁氏卻是行動十分迅速的,將周婆子移交到了香枝兒手裏。

香枝兒坐在屋內,外面雖然寒冷,但屋內擺了好幾個火盆,卻是溫暖如春,她如今肚子漸漸大起來,日常除了散步以外,幾乎都不怎麼出門了,主要也是因為天兒冷,容易受涼,她一個孕婦,傷風感冒卻是會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的。

袁氏將周婆子帶了過來,將事情的經過與香枝兒說了說,隨後留下了賬本,人便徑直帶着丫頭離開了,她是懶得與這周婆子糾纏了,自有人會收拾她的。

香枝兒送人離開后,便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神色很是隨意的,拿起桌上的賬本翻了翻,眼神看也沒有看站在跟前的周婆子一眼,仿若她不存在一般。

周婆子初時還頗覺很有底氣,但隨着時間慢慢過去,屋內僅余翻著書本時的沙沙聲,旁的聲音一概皆無,安靜得落針可聞。

越是如此,她心裏不知怎麼越發的忐忑不安起來,心裏也不由有些奇怪,這二少奶奶一句話沒有說,而她卻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興許也有些受不住這安靜的氣氛,她輕咳了兩聲,出言喚道:「二少奶奶……」

香枝兒卻是不緊不慢的掀了掀眼皮兒問道:「可有何話要說?」語聲才落下,她又補充了一句:「我這人不喜歡聽廢話,你要說就最好說重點,而那些可有可無的話,你就不必說了,我不愛聽。」

周婆子聽着這話,手不由緊了又緊,心下暗自思索,二少奶奶這是什麼意思?

「二少奶奶,先前奴婢進屋之前,可是大少奶奶與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與你又有何關係,你一個下人,打聽主子說了什麼話,可是你的本分?」香枝兒睨了她一眼,臉上早已沒有往日的溫和神情。

周婆子見狀,心裏越發忐忑不安了,二少奶奶這裏明顯是不好糊弄的,一個應對不好,少不得就要脫層皮了。

「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大少奶奶說的話多有不實,還請二少奶奶明察!」她雖不知袁氏到底說了些什麼,但大抵也就是告狀之言了。

「哦,這麼說是大少奶奶污衊你了,她一個主子,污衊你一個下人?」香枝兒的語聲越發冷了兩分。

沒來由聽得周婆子心底一顫。

「奴婢不敢。」周婆子垂下頭來,以掩飾眼中的慌亂神情。

「不敢,我看你沒有什麼不敢的,將我都不放在眼裏,還能將誰看在眼裏?」香枝兒冷聲說道。

周婆子被她這突然來了一聲,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二少奶奶這話太過折煞奴婢了!」

「不敢,還有什麼事你不敢的,你瞧瞧這都是什麼事兒?」說話間手裏的賬冊,已是直直的扔到了周婆子的臉上。

「你都仔細瞧瞧,這弄虛作假的賬目都糊弄到我頭上來了,能做成這樣,想必費了不少的心思吧,可惜心思都沒用到正途上,搞這些手段,到底是想糊弄誰呢?」香枝兒的臉上沒有看見怒色,但是卻明顯的感受到她在發怒,在生氣。

周婆就頓時禁了聲,心裏越發覺得有些不安了,她也沒料到,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這兩位少奶奶,雖然都頗為精明,可是她卻沒想到這兩人能精明到這樣的程度,她這才稍稍有了些動作,就讓人發現了,事兒沒辦成,卻被人提前知道了,她背後之人那裏也交代不過去呀。

「怎麼不說了,你倒是接着說呀,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麼花來。」

「既然被少奶奶發現了,奴婢也無話可說!」

「呵呵!無話可說,好啊好,我看你是連自己的小命兒都不想要了,甚至還想牽連家人!」

這話一出猶如一個炸雷,周婆子聽着大驚失色,連聲說道:「二少奶奶,奴婢雖然是犯了錯,卻也沒有到丟性命的程度,還請二少奶奶,不要嚇唬奴婢,重輕發落!」

「怎麼就沒有到丟性命的程度,你與外人勾結,故意在府里使壞,這事兒即便是鬧到國公爺那裏去,也沒有你的好果子吃!」香枝兒臉上露出絲淡淡的笑意說道。

周婆子聽得心裏發寒,國公爺她是知道的,最是記恨吃裏扒外之輩,若府中有人與外人勾結,那是絕不會輕饒了的。

但是……但是,她並沒有與外人勾結呀,她只是聽吩咐行事而已。

她瞬間便明白過來,二少奶奶這是想讓她供出背後之人來,若是她執意不說,罪名必然就是勾結外人禍害國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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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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