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難產

第九百九十九章 難產

流雲居內一番忙亂,香枝兒被人半抱半攙扶著送回了屋裏,肚子疼痛,已是讓她全然無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一頭一臉的冷汗直冒,臉色也難看得不行。

袁氏瞧著這情形,不由一陣心慌,連聲喚道:「大夫呢大夫可來了。」

「已是讓人去請了,想是馬上就來。」有丫頭應聲。

「少奶奶怎麼樣了?」紅梅單手捂著胳膊,血跡順着手指縫溢出,臉色蒼白,神情間尚算鎮定。

「現在還不知是什麼情形,等大夫來診過……穩婆呢,都去哪兒了?」

「穩婆就在廂房裏,已是有人去喚了,大夫怎麼還沒來。」紅梅一臉急色道。

袁氏瞧着她這情形,不由開口道:「你也受了傷,一身的血腥氣不要衝撞了你家少奶奶,快下去處理一下傷口敷點葯,咱們這裏這麼多人,倒也用不着你。」

紅梅瞧瞧也確實不是事,忙道:「奴婢這就下去處理一下,馬上就過來,還請大少奶奶萬不可離開。」說着轉身疾步而去。

袁氏瞧著不由搖頭,這丫頭也是風風火火的,流雲居眼下這情形,她如何能離開,轉頭又開始指揮起丫頭婆子來,將香枝兒搬去了床上,又讓人將產房收拾出來,臨盆在即,流雲居也是早有準備的,這些倒也不必費心重新準備。

早就請進府中的穩婆,這會兒由丫頭領着,匆匆趕了過來,袁氏連忙讓出位置:「趕緊過來給少奶奶瞧瞧,可是要生了?」

三個穩婆瞧著這情形,神色也不由一緊,她們三個都是城中有名的穩婆,早幾日就被請來府中住着,就等著少奶奶生產,不想先前出門時還好好,這會兒回來就是這模樣,只瞧著這情形三人也有些慌。

「少奶奶瞧著這是受了驚,提前動了胎氣,這……」三個穩婆輪番檢查了一遍,各自對視一眼,神色也略有些不好,做她們這一行的,最要緊的是順順利利生下孩子,若是遇上難產的,那也當真只能求神佛保佑了,她們自也最不想碰上這樣的事,容易砸招牌。

聽着三人吞吞吐吐說話,袁氏面色便是一沉,早先也覺得香枝兒這情形,似有些不太好:「倒底如何?」她目光犀利的看向三個穩婆。

「少奶奶雖是足月,卻是受驚才動的胎氣,恐有些不妥!」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道,侍候大戶人家的貴人,要麼賺個盆滿缽滿,要麼……她都不敢往下想,只覺得全身發涼。

「如何不妥?」袁氏冷聲問道。

「瞧著這情形,怕是要難產了!」那穩婆小聲道,窺著袁氏的臉色,隨即又補了一句:「也恐是奴看走了眼也說不定。」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袁氏心下也是一亂,瞧了一眼閉眼皺眉的香枝兒,咬了咬牙道:「你們都拿出本事來,若是能保大人孩子平安,本少奶奶重重有賞。」

三個婆子再次對視一眼,已到這個時候,她們想脫身已是不能,倒不如拼一把,若是成了大發一筆,若是不成,不由咬了咬牙,那也是病該如此,隨即三人在袁氏許出重賞之下,齊齊應了一聲:「我等定當儘力。」

「好。」袁氏讚賞的看了她們一眼,隨即轉向香枝兒。

香枝兒已是疼得呈半昏迷的狀態了,先前與人硬對了一招,后一直提起支撐著,見到袁氏後放鬆下來,整個人就完全支撐不住了,這會兒已是覺得肚子疼得整個人都麻木了。

想着她往日那般好強的一個人,如今卻成了這個局面,頓時心裏一陣難受,但這會兒卻不是難受的時候,袁氏強忍着淚意,將臉撇向了一邊。

此刻香朵兒讓人安頓好兩個孩子,也匆匆趕了過來,她在客房裏住着,先前有人過來報信,只聽到動靜很大,卻仍沒鬧明白髮生什麼事,便拘著兩個孩子在屋裏待着,並沒出來湊熱鬧,卻支使了丫頭過來打聽情況,這一打聽不要緊,便聽說香枝兒動了胎氣要生了,急急忙忙便趕了過來。

過來便瞧見一屋子的丫頭婆子,袁氏也在此,她顧不得見禮,便撲向了香枝兒,女人生產之痛,她是經歷過的,最是明白生孩子如同在鬼門關走一趟,最是兇險不過的了。

「香枝兒,香枝兒,你聽到我說話了,快醒醒啊,這時候怎麼能睡過去……」瞧着她這情形,頓時一陣淚意上涌,哽咽出聲。

「大夫呢大夫呢,怎麼還不來,趕緊去催一催,袁氏忙喊道。」隨即便又有丫頭婆子往門外奔去。

「香枝兒你快醒過來,小石頭還等着你給他生個大半小子呢,你不是跟我說起,他這幾日就該歸家了嗎,你想想待他歸來,你已為他生下個孩子來,他該多高興啊!」香朵兒喃喃說道。

香枝兒迷糊間聽到小石頭,聽到孩子之類的話,頓時一個激零,略清醒了些,也緩緩睜開眼來:「二姐,石頭哥哥回來了嗎?」

香朵兒先是怔了一下,沒想到幾句話還真把她給喚醒了,頓時有些激動道:「還沒呢,你不是說就這幾天嗎,要是真心急,我讓人去大門口守着去,只要見到他回來,就來給你報信,好不好?」

香枝兒聞言,有些迷糊的點了點頭。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府中供養的大夫,臉上神情有些零亂,左邊一婆子,右邊一丫頭,一左一右幾乎是被這兩人挾持着帶進屋裏來,見到屋裏眾人,他一時有些眼暈,卻也沒忘了禮數,對着袁氏、香朵兒等人便團團拱手見禮。

香朵兒一瞧這情形,頓時氣急,一把上前將人拉過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講那些虛禮,趕緊過來給二少奶奶瞧瞧,如今是什麼情形。」

那大夫被拉得一個咧扯,臉上的神色頗有些怪異,倒也是伸出來搭脈,只是皺頭卻是越皺越深,沒多大一會兒,便一臉急色道:「大少奶奶,請恕小人無能為力,你也知小人只是個外傷大夫,這婦人生產,着實……」他也不是專攻這一科的,着實有些束手無策啊!

「你,你不是國公府里供奉的大夫嗎,怎麼這般無用?」香朵兒一聽這個結果,頓時惱怒不已,還等着他救命呢,他就只給了這麼一句話。

那大夫也是一陣無力,也無可辨說,只垂手立在一旁。

袁氏也是啞然了片刻,這也真是病急亂投醫了,往日也確實聽聞,這個大夫是專治外傷的大夫,畢竟國公府是武將世家,受傷的時候頗多,供奉個外傷大夫,也是為着方便。

「你如今是一點辦法也無嗎?」袁氏沉聲問道。

「小人當真束手無策。」大夫拱手應道,也是一腦門的冷汗。

袁氏也是一陣頭疼,隨即擺擺手道:「你且先在一旁候着。」隨後便沖身邊的人道:「趕緊的,拿了府里的帖子去請御醫,御醫怕是趕不及,你們多派幾個人分頭行事,去外頭請幾個擅婦科的大夫來,趕緊的動作要快,讓人去馬房騎了馬去。」

她這一疊聲的交代下去,隨即丫頭婆子便各自奔走,今兒府里亂糟糟的,好在他們這兩個院子裏的下人,都還齊心,如今身邊倒也不缺人手使。

香朵兒見袁氏吩咐得也算妥當,且這又是國公府,沒她說話的份,便只守在香枝兒身邊,小聲與她說話道:「你別擔心,已經去請大夫了,很快也就沒事了,外面的大夫也有請,宮裏的御醫也有請,這麼多大夫,一準兒會沒事的。」

香枝兒聽着御醫一詞,頓時便睜大了眼,隨即便開口道:「不要請御醫……」費了老大的勁兒,聲音卻如蚊蠅。

然而香朵兒就靠在她的身前,一聽這話,不由微微一愣:「為什麼?」但隨即醒過神來,怕是有什麼不妥,不然也不會說這話,頓時便小聲附在她耳邊道:「大少奶奶已是吩咐人請了,不過你放心,到時我會盯着的,保證不讓御醫近身,也不用御醫開的葯!」

說完這話,也不由心思轉了幾個來回,只覺得這國公府里怕是還有什麼事,而這院中之人,也不知能不能全然相信,再則這府中亂糟糟的情形,也當真讓人糟心得很,隨即眉頭也不由深深的皺了起來。

香枝兒聽到了香朵兒的話,心下微安,隨即閉了閉眼,暈了片刻,便又再次睜開眼來,強撐起來明顯精神了些,隨即開口道:「我那藥盒子裏有參片,讓人取兩片來給我含着。」

參片,對,這時個不該用參片嘛!香朵兒立馬便應聲,隨即便讓屋裏的丫頭去取,兩片百年老參含進嘴裏,苦澀滋味傳來,香枝兒略喘了兩口氣,隨即人便更清醒了兩分。

產房早就收拾出來,只是臨時還需準備些所用之物,這會兒一群人七手八腳,也不過頃刻間便已是收拾妥當,幾個力氣大的婆子,便抬了香枝兒入產房。

香朵兒與袁氏,自也一前一後跟着進去,只余那大夫一人杵在那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左顧右盼,頗有些為難,他一個外傷大夫,此刻也幫不上什麼忙,留下也無用啊,偏大少奶奶讓他在此候着不讓走,頓時露出一臉苦相來。

心裏也不免擔心,怕二少奶奶有個萬一,他這個大夫杵在這兒卻是什麼忙也沒幫上,指定要受責怪了。

香枝兒躺在床上,大汗直流,疼痛一陣接一陣的傳來,她均是咬牙忍着,先前半昏迷狀態還好,沒怎麼明顯感受,這會兒完全清醒過來,一張臉都疼變形了,仍是只得咬牙忍着。

這種疼痛兩輩子都還是頭一次遇上,她知道女人生孩子的疼痛定級為十二級,這會兒親身感受到了,方才知這疼痛的極至,竟是如此,疼得她面目變形,眼眸中也射出道道凶光,直直的朝身前最近的那個穩婆看去。

那穩婆也是一臉焦急,少奶奶受驚提前生產,這本就不利,如今這情形又是難產,再瞧著少奶奶這目光,任誰也有些頂不住。

「少奶奶,你別急,快了,就快了。」穩婆無奈之下,出言安慰道。

「現在是什麼情況,你與我說清楚!」香枝兒自也知道有些不妥,先前她與人硬抗了一擊,使了內力,她這孕婦之身,定是有所損傷的。

穩婆本不想提這事,如今正是生產的時候,說那些有的沒的,明顯是打擊產婦的信心,且這節骨眼上,若是再心慌意亂的,於生產也是不利,但不知怎的,在這位少奶奶的目光逼視下,她竟是覺得一陣犯虛,片筒倒繭子似的,一骨腦兒的全說了。

說完才覺得一陣後悔,暗自責怪自己嘴太快。

然而香枝兒卻並不如她想像那般,露出慌亂之色,臉上仍是一派鎮定,除去忍受陣痛時的隱忍,並無過多表情,看得那穩婆不由一陣錯愕,但想想人家這身份,如此沉穩有度,想來正是大戶人家的教養,倒也沒多想什麼。

「府里的大夫,是否還未曾離去?」香枝兒忍過一波疼痛之後,張嘴說道。

「在在,還在外面候着呢,大少奶奶沒發話讓他走,他必然不能走的。」穩婆連聲道。

「香枝兒你尋那大夫做什麼,他只是個外傷大夫,怕是做不了什麼,不若好好養養神,省些力氣,一會兒旁的大夫就請來了。」香朵兒一臉擔心道,她心知香枝兒會醫術,但醫者不自醫,再說了她如今這狀態,痛成這個樣子,又如何能為自己診治的,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香枝兒卻是咬了咬牙:「大夫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且請來的大夫……」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畢竟小秦氏如今行事,卻是當真無所顧及,她就沒預料到她會在府中動手,自也想不到她會不會在外面的大夫身上動手腳。

不過府里這位倒是可信的,可惜卻只是個外傷大夫,不過也不要緊,她可以指點着,也相當於自己為自己診治一般,靠自己倒勝過靠旁人。

她一句話沒說完,再次忍受着一波疼痛,她覺得要孩子再生不下來,她怕不得活活痛死過去。

香朵兒瞧着她這樣子,咬了咬牙,便點頭道:「行,我這就去把人叫進來。」

穩婆一陣傻眼了,這大戶人家婦人生產,請大夫的多著呢,但那只是在門外候着,防的就是遇上突發情況好及時施救,帶人進產房來的,還真沒有這樣的規矩,不由朝袁氏看去。

袁氏不放心,自是跟着一併進了產房,見香朵兒出去,她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婦人生產之事,她也沒經過,瞧著香枝兒痛成這樣,她也有些慌了手腳,好在此處還有個香朵兒在,稍稍還能穩得住,不然她怕是更要手忙腳亂了,請大夫進產房,她倒也沒覺得有甚不好,只那三個穩婆的神色有些不對,她不由問了一句。

「怎麼了?」

「大少奶奶,這讓男人進產房,似有些不妥,也沒有這樣的規矩!」穩婆猶豫着道,這事兒吧,按理說她們也就是外面請來的穩婆,並不是這府里的人,進不進外男也與她們不相干,但這事兒少不得要提醒一句,不然待日後名聲受損時,難保不會牽怒於她們的。

主要是覺得,這兩位少奶奶也都是太年輕了些,怕是有些不太懂這其間之事。

袁氏聽得一陣恍然,不由看向香枝兒,見她雖是十分痛苦,但目光仍是清醒,不由開口問道:「你覺得呢?」

「無礙,讓大夫進來,不然只怕是要一屍兩命了。」香枝兒咬牙道,一波接一波的痛得她喘不過氣來,而孩子還遲遲生不下來,她也只能拼一拼了,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現不在乎什麼名聲好不好聽,顧及這些什麼男女這妨,想曾經婦產科的男醫生多著呢,雖然時代不同,但她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

那大夫因大少奶奶一句話,卻是不敢離去,只在外間候着,但見二少奶奶進了產房之後,竟是連個聲響也沒有,只覺得心中一陣接一陣的發慌,莫不真出什麼事了吧,想他以為的生孩子,可不就是痛得大呼小叫,大戶人家的女眷還算矜持些,叫得小聲些,想那些粗野農婦,慘叫聲是一聲接一聲,十分滲人,然而到少奶奶這裏,卻是沒音,這可不是好現象。

雖說婦人生產跟他也沒有多大關係,可誰讓他是府中供奉的大夫,且如今還被請來了流雲居,這二少奶奶當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怕是再不能在國公府里待下去了吧!

當然,二少奶奶往日為人也是極不錯的,管家這些日子也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分毫,他自也不希望她出什麼事的,可他即便是有心,這時候也出不了半分力,也只能在屋外候着干著急了。

心裏卻是不停的念佛,希望佛祖能聽到他的心聲,然而沒過多久,產房的門開了,從里走出一婦人,他知道這是二少奶奶的姐姐,只聽那婦人張嘴說了幾句。

他頓覺晴天霹靂,怔愣好一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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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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