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葉知湫,畫地為牢38

第180章 一葉知湫,畫地為牢38

抱着她的人大口大口的喘息,那樣粗重又熱切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後,讓她耳後的肌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這是做什麼?」

過了好久,尹聽畫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微微沙啞,又帶着一絲輕顫,一絲懊惱。

顏湫腦袋亂糟糟的,真的,突然間就一片空白。

在看見她轉身就走的時候,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決定。

等到他自己有所反應過來,已經這樣了。

緊緊的抱着她。

心裏有兩個聲音:一個叫他放手,一個叫他不要放。

那兩個聲音,猶如天人交戰。

他不知道該聽哪一個,又其實,他現在的樣子,已經幫他做了決定。

不放手的決定。

他不想讓她走。

這個念頭比什麼時候都強烈。

或許是因為受傷?

人在這個時候比較虛弱?

又或許是因為別的,反正,管他呢,都已經這樣了,就,這樣吧。

「顏湫,我跟你說話呢。」尹聽畫開始用手推他,可是推不開。

他像是一座大山,她用盡全力都不能撼動分毫。

怒極反笑,她的嘲諷聲音刺穿他的耳膜,「顏湫,好玩嗎?看我被你耍的團團轉,看我這個可悲的樣子,好玩嗎?」

「我沒……」緊蹙眉心,顏湫想要解釋,他放開她,冷不防被她用力推了一把。

倒吸一口氣,她推他的那一下,不偏不倚推在了他的傷處。

與此同時,尹聽畫一把打開門。

「聽畫!」

顧不得疼,顏湫再一次上前攔她。

一手抓着門板,一手抓着她手臂,他急聲道:「你等等,你等等。」

「怎麼了?哥?聽畫?」

樓下聽到聲音的顏雪和肖蒼山疾步上樓來,顏雪心急走在前面,一看見兩人在門口糾纏起來,她登時愣了一下。

肖蒼山緊隨其後,見狀,眸子輕睞。

顏湫哥啊顏湫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果然應了那句話,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叫你以前死鴨子嘴硬,現在自食苦果,也算是報應了。

彎唇,他攬住自家老婆的肩膀,往回帶。

「哎?」

顏雪一個旋身,被他半拖半抱往樓梯處,低聲:「蒼山,你做什麼?我……」

肖蒼山貼着她的耳,低沉男聲:「這會兒沒我們的事,嗯?」

顏雪想明白什麼,雖然還是擔心,但還是決定相信他的判斷。

這兩人,算了,算了。

怎麼樣都自己去看着辦吧。

到底是旁觀者,再着急也不能把兩人強行綁在一起吧。

不過看她哥那個樣子,貌似是開竅了?

要是真的,那可真要謝天謝地。

尹聽畫本以為肖蒼山和顏雪來了,顏湫能收斂,她也就勢脫離這樣尷尬的境地。

卻沒想到,他們直接轉頭又走掉。

她張嘴,剛想叫他們,身後人一個把她向後面扯的力道。

背後撞上他的懷,眼睜睜看着門在自己眼前合上,「砰」一聲響徹。

呼吸交疊在一起,她咬牙,再次掙脫。

顏湫的手臂像是鐵做的,把她緊箍,竟然不留一絲縫隙。

氣急敗壞,她低吼:「顏湫,你瘋夠了嗎?你到底還要怎麼瘋?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告訴你,你別仗着你受傷你就以為自己能為所欲為!」

「可以嗎?」

「……」

「可以為所欲為嗎?」

他貼着她的耳,語氣竟然是調戲。

尹聽畫臉上滾燙,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硬的不行,難道要跟他來軟的?

滾蛋!

她才不要!

以前她就是個軟腳蝦!

現在,她宣佈,軟腳蝦她當夠了!

她要做女王!

就算做不成慕以瞳那樣的女王,也至少要努力一下。

深吸一口氣,尹聽畫微微側過頭看着他,「顏湫,我們各退一步,我們再談談。」

顏湫凝着她,凝着她的眼底,似乎在判斷她這話的真實性。

為了讓他放鬆警惕,尹聽畫嘆息著又補充:「我保證不走。至少在我們談出個結果之前,可以嗎?」

沉眸思考了幾分鐘。

這幾分鐘,尹聽畫沒說話,也不掙扎,很有耐心的等着他。

可笑的是,她發現自己這一點怎麼樣努力都沒辦法改變。

和他在一起,她總是會下意識的等待他。

不管是什麼情況下,都一樣。

等待,是他和她之間,最常態。

所以,顏湫有沒有想過呢,等待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

一個人漫無目的,看不到前路和希望的等待另外一個人,總有一天會喊累。

而她就算還沒有喊,已經開始感覺到了。

有時候也會很委屈,很憤怒,很悲切。

明明我花了這麼長時間等待一個人,為什麼等不回來?

其實她該知道,不是所有的等待都能等來想要等的那個人。

有的人,你就是花上一輩子也等不回。

亂七八糟的感嘆時,身上一松。

他終於放開她。

改成,牽住她的手。

尹聽畫隨着他走到床邊,一起坐下。

他的手握着她的,低頭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神情可謂溫柔。

尹聽畫又是自嘲的想,如果換做之前,她能看見他這樣的溫柔,恐怕會立刻下定更大的決心,即使再等上十年八年,也願意吧。

可現在,她意識到自己,別說十年八年,就是十分八分鐘都不甘心了。

讓她改變的到底是什麼呢?

只是林心沫?

她知道,林心沫只是導火線。

那麼,是她對他終於激情退去?

算好事還是壞事?

她不知道答案。

「顏湫。」

輕聲,她叫他,「顏湫。」

顏湫慢慢抬起頭。

男人英俊的臉花掉了,可憐又可笑。

他眼神很柔,非常柔,柔的像是溫潺的流水,水過無痕。

稍不留神,有可能沉溺在這樣的流水中。

舔了下唇,尹聽畫命令自己別開視線,「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過了嗎?還是那些話,我不會改。」

「……」

「我給你時間,給你時間想清楚,做決定。顏湫,我真心跟你說,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追,追了你這麼多年。你為我,為我們做一個決定,徹徹底底的決定,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對不起。」

「別,你真的別跟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我不愛聽,真的。感情這事,俗一點說,沒有對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也必須負責。」

還想說什麼,尹聽畫覺得說多了又沒什麼用,也就省了口舌。

「這樣說的話,應該對我們都好吧?」

他看着她,只是看着她。

他也在怪自己,怪自己這個時候,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心裏有太多的阻礙,他知道林心沫不是他們之間的關鍵問題,甚至,甚至二雪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讓他不敢走向她?

他承認,顏湫喜歡尹聽畫。

他喜歡她。

真的喜歡她。

他可以告訴她,他喜歡她。

那麼之後呢?

喜歡是不是愛?

光靠喜歡,不夠。

她那麼好,他光是喜歡她,根本不夠,不夠資格和她在一起。

她那麼,那麼好。

尹聽畫看得出顏湫眼神的複雜,可她不知道那些複雜的,牽絆住他的,是什麼。

她想問,但她知道他不會說。

太累……

她真的不想再感覺到,可是又一直感覺到,累。

有時候,尹聽畫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她想放棄,一天安靜下來的時間裏,想很多次。

「我該怎麼辦?」

不斷不斷的問這句話的時候,她支著下巴,眼神朦朧的摩擦著酒杯的杯沿。

慕以瞳把手機扣在桌面上,笑着伸手過來,颳了下她的鼻尖,「顏湫傷的很嚴重嗎?」

說起來,尹聽畫馬上坐直,瞪着眼睛,「你怎麼這樣!」

「嘖!」慕以瞳撇嘴,俏麗的臉上,連一根睫毛都是生動的顏色,「你就敢跟我這麼橫,有本事你也這麼收拾顏湫去。你有那個骨氣,我謝天謝地。」

「唔。」尹聽畫馬上變成霜打的茄子,蔫了。

趴回桌面上,她的臉在玻璃的桌面上倒映出哀傷的剪影,「討厭你,討厭你。」

「討厭誰?」慕以瞳附耳過來,「我還是顏湫?」

「……顏湫。」

「那喜不喜歡顏湫?」

「喜歡。」

「愛不愛顏湫?」

「……」

「嗯?」沒聽到尹聽畫的回答,慕以瞳拿起手機,調出攝像功能,對準她,然後拍拍她的肩,「聽畫。」

溫柔的呼喚,似真似夢。

她可是千杯不醉啊。

怎麼到好像是醉了呢?

支起身子,她「嗯?」了一聲。

慕以瞳微笑,輕柔的誘哄:「聽畫,愛不愛顏湫啊?愛不愛他?」

尹聽畫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可是又好像只是說了心裏話。

「愛,我愛他。」

「你愛誰?」

「愛,愛顏湫,我愛顏湫。」

「呵呵。」輕笑,慕以瞳編輯了錄像發給遠方某人。

尹聽畫「砰」一聲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慕以瞳拍拍她,手機響起。

「喂。」

「……」

「精彩吧?」

溫望舒頭大的捏捏眉心,「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句話,滿含無奈和寵溺。

慕女王得意洋洋,看着眼前可憐兮兮的小女孩,笑着說:「公平啊。」

「什麼?」

「我做事情向來公平噠。」

「所以呢?」

「唔,我教訓過顏湫,給小姑娘出了氣,當然要給顏湫一份禮物。」

「你確定這是禮物。」

他老婆,他當然了解。

他老婆那麼摳,怎麼會輕易給誰禮物,哪有這樣的好事。

「不是禮物是什麼?這麼深情款款,感人至深的表白,不是禮物是什麼?」

「瞳瞳。」

「幹嘛?」

「你這樣逼顏湫,會不會……」

後面的話,溫望舒沒說。

慕以瞳沉默了幾秒,輕而緩,緩而柔的女聲傳來:「望舒,我知道那種苦。」

和他糾纏的那7年,她每天都面對沒有希望的清晨,絕望的夜晚。

她知道那種苦。

她憐憫尹聽畫。

「至少,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多苦的7年,我知道你愛着我,深深的愛着我,只愛着我,所以就算是70年也無所謂。

可聽畫……

「抱歉,我知道了。」

引得溫先生歉疚,慕以瞳也驚訝又愧疚,「望舒,我不是……」

糟糕!

怎麼辦!

她現在好想,好想看見他,擁抱他。

非常想,怎麼辦?

手機掛斷,慕以瞳從高腳椅上跳下去,撥出許平川的號碼。

「唔?」

「馬上過來緋色。」

「……現在?」

「對,現在,我最多……」看了眼時間,慕以瞳蹙眉:「我最多等你半小時。」

「半小時?你……」

「快!」

掛掉手機,慕以瞳坐立不安。

29分鐘后,許平川出現在緋色門口,怒目。

不過不給他發怒的機會,慕以瞳丟下尹聽畫給他。

「慕以瞳!你去哪兒?」

許平川扶著尹聽畫,追問。

慕以瞳沒在意他直呼自己名字這麼過分的僭越,回頭,飛個媚眼和飛吻,笑眯眯的說:「機場。」

「什麼?機……你……」

大晚上去什麼機場?

去機場去哪兒?

他們的談判還沒結束呢!

能不能有點責任心!

四九城,朝陽在新。

她踩着最美的第一縷陽光進家門,一夜風塵僕僕不算什麼。

輕手輕腳的進卧室,大床上,男人還在睡。

整個卧室都是他的氣息,熟悉又安心,安心又悸動。

跪在床邊,她雙手托腮,痴迷的看着他的睡顏,怎麼看都看不夠。

她的溫望舒,擁有世界上最溫柔的眼神,當然,僅僅是在看她的時候。

唔,看孩子的時候另算一回事。

她的溫望舒,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她還記得他說的,就算是孩子,他也不會愛他們和愛她一樣。

她的溫望舒,是世界上最好的溫望舒呢。

「望舒?望舒?」

溫望舒睜開眼睛,驟然看見她,還以為是夢。

「瞳瞳?」

「是我。」

她笑,起身鑽進被窩裏。

等到她情熱纏綿的在他身下盛放的時候,溫望舒才知道這不是夢。

低頭給她一個綿長的熱吻,他咬着她的耳朵,「你怎麼回來了?」

她勾住他的脖頸,明艷璨笑:「我想你了。」

沒有其他原因,不需要其他原因。

只因為我想你,我想回到你身邊,所以我回來了。

就算千山萬水,我都要回來。

更何況這點距離。

……

「唔?」

宿醉過後的頭疼,對尹聽畫來說,比較陌生。

她揉着酸脹的腦袋緩緩坐起身,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酒店。

「你醒了?」

驀然響起的男聲嚇了她一跳,她條件反射的拉起被子,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門口,手裏端著杯熱牛奶的男人。

許平川?

許平川扶了下眼鏡,邁步走上前,把牛奶放在床頭柜上。

「呃,那個……」

叫住要走的男人,尹聽畫舔了下唇,十分不好意思的開口:「那個什麼,我怎麼會在這兒?」

喝醉酒斷片什麼的,讓她覺得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

許平川淡聲回答:「慕總讓我照顧你。」

「以瞳姐呢?」

提起慕以瞳,許平川就一肚子氣。

早上給她打電話,人居然真的在四九城。

「慕總有點事。」許平川說完,轉身出去了。

他還真是冷冷的。

尹聽畫聳聳肩,拿過牛奶喝了口,熱乎乎的牛奶讓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還挺舒服的。

別看許平川人冷,但是心還是很熱的。

下地進了浴室,她快速的洗了個臉,出來,對客廳的人道謝。

「那個,謝謝你,我給你添麻煩了。」

許平川從平板上抬起頭,點了下頭。

表示,確實挺麻煩的。

尹聽畫不方便多待,匆匆告辭離去。

她剛走,茶几上,許平川的手機響起。

拿過來一看,他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喂。」

「早。」

「早。」

「吃早飯了嗎?」

「還沒。」

「要記得吃,吃好吃的。」

聽着秦思怡的聲音,許平川站起身走向落地窗。

玻璃上映出的,男人的表情溫柔到了極點。

*

尹聽畫從酒店出來,本來要回家的,可是也不知道上計程車時,哪根筋不對。

對司機說了個地址,她呼出一口氣望着車窗外。

顏湫還在肖家,所以,她應該一個人在。

林心沫打開門看見尹聽畫,臉上不可避免的驚慌失措。

尹聽畫笑了下,「你不用緊張,我只是來跟你談談。」

林心沫點點頭,側身讓開,怯怯的說:「請,請進。」

她不喜歡林心沫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領地,請她進入的感覺。

這裏,她比林心沫更熟悉。

不過,也沒必要和一個小女孩子,還是未成年計較這些。

邁步進門,尹聽畫在沙發上坐下來。

林心沫站在那裏,低着頭,像一個犯錯誤的孩子。

「坐吧。」

「尹小姐,您要喝點什麼嗎?」

「水有嗎?」

「有,有的。」

林心沫趕緊說,如果尹聽畫沒看錯,她好像對自己的要求感到高興?

快步奔進廚房,林心沫倒了一杯水回來。

宿醉以後就口渴,尹聽畫也不客氣,一杯水都給喝光了。

杯子放在茶几上,她再次說:「你坐吧。我想我們的談話不會很快結束。」

聽尹聽畫這樣說,林心沫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她也知道自己和尹聽畫之間的差距,和她談,自己肯定占不到上風。

就是不知道,她會跟自己說什麼。

大概是要求她離開顏湫。

小步小步挪著,林心沫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規規矩矩,雙手放在膝蓋上。

能看得出來,她非常非常的緊張。

她這樣,讓尹聽畫覺得自己在欺負她,忍不住輕笑起來。

「你不用這樣,我不會吃了你。你雖然年紀小,可是改懂的道理也都懂。我們會進行一場正常的交流談話,你放心,不用害怕。」

點點頭,林心沫擠出一抹微笑,「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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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蒼山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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