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6章 機會

第1806章 機會

閻志打量了那女子兩眼,那女子眼神空洞,神情漠然,宛如一具凍屍。閻志心中一動,心中忽生不忍。他見過這樣的眼神,那些被胡人擄過的漢人大多如此,尤其是女子,生死操於人手,她們除了等死,又能如何呢。這女子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就算不是嫡女,也是養尊處憂,不愁衣食的,先被袁紹當作禮物,送到草原上和親,現在又被烏延當作禮物送到太史慈,哪裏還在半分尊嚴可說。

死,對她來說並不可怕,甚至是種解脫。

閻志解下大氅,披在那女子身上,又在她前面蹲了下來,和聲問道:「你和袁公路將軍是什麼關係?」

那女子木然地看着閻志,過了一會兒,突然打了個寒顫,悄悄地拉緊了身上的大氅。「袁……袁將軍是我的族……族叔。」

「你認識他的兩個女兒嗎?」

「認……認識,兒……兒時曾……曾在一起玩耍。」

閻志站了起來,拍拍烏延的肩膀。「既是送給太史都督的禮物,又怎麼能如此作踐,這可不像送禮。況且她的姊妹是吳侯夫人,深受吳侯寵愛,這事如果傳到吳侯耳中,嘿嘿……」

烏延一愣,臉龐抽搐了兩下,撓撓髡頭,強笑了兩聲,連忙讓人把這幾個女子帶回帳中,好生照料。那女子絕處逢生,驚訝莫名,看了閻志一眼,淚水奪眶而出。她向閻志躬施了一禮,轉身入帳。那幾個婢女更是抱成一團,失聲痛哭。

烏延有點尷尬,將閻志迎入大帳,搓着手。「閻兄,這……吳侯和袁家又是什麼關係?」

閻志哈哈一笑,把大致情況介紹了一下,最後說道:「大人可能不清楚,吳侯不僅和袁家關係密切,對這兩位袁夫人寵愛有加,他還特別愛護百姓,但凡殘害我百姓的,他都不會放過,更別說這些女子是袁家人。你想和袁譚斷絕關係自然是好的,可是這件事做得欠妥。」

烏延面色變了幾變,眼珠轉了轉,又擠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閻兄,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閻志想了想。「立功。」

「立功?」

「沒錯,吳侯賞罰分明,有功賞,有過罰。你要想受賞,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立功。立功不僅有賞,還有戰利品可分。烏桓人是最好的騎兵,熟悉我漢軍的戰法,長水營、胡騎營的騎士大多是烏桓人,袁將軍當年就做過長水校尉,說起來也和你們烏桓人有幾分交情。如今太史都督率部攻擊鮮卑人,你如果能率部助陣,立下功勞,還擔心什麼呢?」

烏延有些猶豫。作戰是要死人的,鮮卑人比烏桓人還窮,除了俘虜和戰馬之外,能有什麼戰利品?況且漢人狡猾而貪婪,作戰時烏桓人沖在前面,分戰利品的時候烏桓人就排在後面,萬一再做點手腳,說不定還要賠上一筆。這樣的事他們經歷得太多了,如果坐在對面說話的不是閻柔的弟弟,他根本不想聽。

他不相信孫策。郭圖說過,孫策發佈過殺胡令,只要是胡人都該殺。如今太史慈嘴上說要化胡,誰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麼主意,也許是借刀殺人也說不定。只是太史慈勢大,袁譚又靠不住,他不得不委曲求全,與太史慈拉近關係,以保安全。可是讓他為太史慈賣命,他又不願意。

閻志也不着急。太史慈連戰連勝,根本不需要烏桓人的幫忙,只能要讓烏桓人保持中立,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等新的捷報傳來,烏延總有着急的時候。倒是那個女子,既與袁夫人相熟,若能藉此機會結交,不失為一個機會。

——

太史慈彎弓搭箭,撒手如霹靂,箭去似流星,弓弦震顫聲不絕,數十步外,又有數名鮮卑人中箭落馬。

「好箭法!」閻柔由衷地贊了一聲,挑起大拇指。出塞以來,這是太史慈第一次親自上陣,精妙的箭術就連鮮卑人的射鵰手也自嘆不如,閻柔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三石硬弓,百步外斃敵,這是戰場上最可怕的殺手。臂力、目力缺一不可,而這些條件在太史慈的身上完美的結合,再加上堪稱神技的矛法,造就了一位傳奇般的騎兵將領。

跟着這樣的名將征戰,何敵不克?

「伯溫,右側包抄。」太史慈揚聲大喝。「全殲槐頭!」

「喏!」閻柔高舉手中長矛。「跟我來。」

騎士們轟然應喏,撥轉馬頭,跟着閻柔向右側急馳而去。接連數戰,他們已經熟悉了太史慈的戰法,輕騎兩翼包抄,甲騎正面強行突破,漁陽突騎跟進,貼身肉搏,戰術簡單而實用,各部各展所長,充分利用輕重騎甲的優勢,打起來輕鬆寫意。

漢軍獨有的戰鼓聲響起,公孫續、陽猛也收到了命令,迅速回應,公孫續率領白馬義從猛踢戰馬,快馬加鞭,向鮮卑人的左側包抄過去。陽猛則率領漁陽突騎緊握長矛,做好了接戰的準備。

槐頭聽到了戰鼓聲,見漢軍包抄過來,尤其是正面的甲騎越來越近,知道無法倖免,只能硬著頭皮下令衝鋒,號角聲響起,騎士們再踢戰馬,加速向前衝擊。面對人馬俱甲的甲騎,他們手中的騎弓就成了擺設,根本無法重創對手,倒不如用戰馬強行撞擊,萬一能撞倒對手,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轟」的一聲,兩軍騎士相遇。

甲騎騎士雙腿夾緊馬腹,身體前傾,幾乎伏在馬頸上,臀部穩穩地坐在高橋馬鞍上,長矛儘可能的前伸。騎兵衝鋒,沒有太多的花哨,生死只在一瞬之間。

長矛入體,戰馬相撞,無數騎士被長矛刺中落馬,不少戰馬正面撞在一起,騎士從戰馬上飛起,又轟然倒地。有些騎士迅速爬起來,繼續戰鬥,有的騎士則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慘叫。

撞擊造成了混亂,更多的騎士來不及減速,相繼撞擊,尤其是速度快的鮮卑騎士。

太史慈一邊射擊,一邊發出新的命令。看到鮮卑人密集列陣,他就知道槐頭的心思,並準備了應變的戰術。騎兵失去速度就等於人失去了雙腿,大家擠在一起,只能短兵相接,而這一點正是漢軍的優勢。即使是甲騎平時也會花大量時間練習步戰,不像鮮卑人下了馬就只剩下三成戰力。

失去速度的甲騎立刻下馬,三五成群,結成小陣,有的手持長矛,有的拔出腰間的長刀,向鮮卑人撲了過去。甲騎身披重甲,無須手持盾牌,用的戰刀都是雙手握持的長刀,款式和千軍破有幾分相似,精鋼打造,鋒利堅韌,揮舞開來寒光霍霍,殺氣森然,鮮卑人被砍得傷亡慘重。

槐頭躲在親衛群中,看着攪成一團的騎士叫苦不迭。他是成功的攔住了甲騎的突擊,但他也失去了速度,眼看着漢軍已經從兩側包抄過來,想脫身是千難萬難,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闕機能及時增援了。在彌加、素利先後被太史慈擊敗后,他和闕機達成協議,由他出面纏住太史慈,闕機率部突擊,趁太史慈無法重整陣型時重創他。

闕機從來不是他的支持者,彌加才是,但彌加和素利的敗亡讓他們擁有了共同的危機,他又主動擔任最危險的任務,闕機有利可圖,爽快的答應了。

計劃很完美,但他低估了漢軍的戰鬥力,即使擠在一起,失去了速度,甲騎下馬步戰的戰力依然讓鮮卑人瞋目結舌,優勢甚至更加明顯。在這些身披精甲,手持利刃,結陣而斗的漢軍騎士面前,鮮卑人顯然不是對手,被殺得步步後退,慘叫聲不絕於耳。

轉眼之間,鮮卑人就被砍倒一片,撕開一道缺口。

漁陽突騎正好趕到,從缺口殺入,直撲槐頭的中軍。

槐頭伸長了脖子,看向北方,闕機應該在那裏出現,可是現在那裏卻連一面戰旗都看不到。

闕機騙了我,這個懦夫!

槐頭不敢再戀戰,下令撤退。號角聲一響,早就沒有鬥志的鮮卑人紛紛轉向,向左側衝去,打算強行突圍。騎士們猛踢戰馬加速,陣勢重新緩緩起動,從太史慈的面前百餘步經過。在看到那面戰旗的時候,槐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一枝羽箭破風而至,正中他的面門。

槐頭落馬,當場氣絕。

又一枝羽箭射到,掌旗兵悶哼一聲,摔落馬下,槐頭的戰旗嘩啦啦的倒下,旁邊的幾個騎士被戰旗裹住,接二連三的落馬,剛剛形成的陣勢一下子又亂了,突圍的機會一閃即逝。

太史慈收起了弓,嘴角露出淺笑,舉起手,輕輕一揮。

戰鼓聲雷鳴,漢軍騎士齊聲大呼:「槐頭已亡,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鮮卑人驚駭莫名,紛紛看向中軍的位置。槐頭的戰旗已經消失,中軍淹沒在漢軍的包圍之中,漢軍「降者不殺」的吶喊聲山呼海嘯,伴隨着雷鳴般的馬蹄聲,不斷衝擊著鮮卑人的神經。

一個鮮卑人扔下了武器,又一個鮮卑人扔下了武器,鮮卑人像是被大風吹過的麥田,一片接着一片的倒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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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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